正文 第二十九回 返虞城痛惜親骨肉 回懷慶欣遇舊知交

三月初八九前後,在張四胖子家賭錢,輸與山東青州府喬武舉現銀六百七十兩。到十一日午,大相公又去頑錢,吩咐小人今晚有人來搶親,你可專在門前等候,不必害怕,不可阻當。小人也不解是何原故。到三更時候,喬武舉帶了五六十人,竟來搶親。」文煒聽了,渾身亂抖起來,段誠道:「搶去了沒有?

「桂芳連連點頭道:「著,著,若那狗娘養的把朱相公家女人嫁了別家,你可拿我的名帖,親到虞城縣衙門,將這奴才的萬惡詳細和縣官說知,務必拿他去夾三夾棒,追問下落,並田產銀錢。若是被文魁家兩口子害了性命,就著他兩口子抵償。若縣官不認真辦理,你和他說,我就敘明前後情由,連他也參奏了,他不要看得我們武官太無能。你就同他去罷!他家中若有耽延,你可先回。」林岱告知文煒,文煒大喜,親到桂芳前千恩萬謝,嚴氏又青林岱暗中帶了五百兩,到虞城縣送文煒。

兩人同段誠跟隨了家人兵丁,一路騎馬行來,過了歸德,一直向虞城急趨。遠遠的看見柏葉村,把一個文煒急的恨不一步飛去。及至看見了自己的家門,心上又亂跳起來。到門前下了馬,讓林岱先入去,自己後隨。剛走入大門,只見二門內出來個人問道:「是那裡來的?」又看見文煒、段誠兩人,大驚道:「原來朱二相公、段大哥,都還在么?」文煒認的是本村謝監生家家人,問道:「你來我家做什麼?」那人笑道:「兩月前,這房子還是二相公家的,如今令兄賣與我們主人了。」

文煒驚慌道:「搬到那裡去了?」那人道:「搬到大井巷,吳餅鋪對門兒。」文煒也顧不得讓林岱先行,自己大一步小一步的千百萬奔。街上有許多熟識問他,他總是飛走。走到吳餅鋪對門房外,往內一看,見李必壽家女人在院中洗衣服。走入院中,李必壽家大驚失色,喊叫他男人道:「快出來,二相公回來了!」李必壽跑出來,見文煒同段誠,又跟著許多人並馬匹,把眼到直瞪了,一句也說不出。文煒忙問道:「家眷都在何處?

文煒又放聲大哭,眾人無不慨嘆。林岱勸道:「適才眾位的議論,一點不錯,萬事都是命定。你二十多歲人,怕沒個好姻緣配你?至於家財,你我當了的,越發不必計較。你昔日成就了我的夫妻,又因我拆散了你的夫妻,此地還有什麼留戀處?同回懷慶,再做良謀為第一。」文煒痛哭道:「我如今死又不忍,生亦無趣,有家而為無家也,只得回懷慶苟延。」段誠道:「兩個主母被賊搶去,原是為了人才;我家的女人,又是為甚麼也被搶去?」林岱道:「想必你的女人也生的不錯。

「段誠道:「拿回六百銀子話,李必壽這天打雷誅的狗男女,他適才就沒說,到是搶親的話,他說大相和他說過。」眾人問李必壽道:「果然和你說過么?」李必壽道:「拿回六百銀子,我實實未見;說十一日晚上有人來搶親,你不必阻擋,也不必害怕,這話是實實有的。我有什麼天打雷誅,欺主人處?」眾人俱拍手大笑道:「何如?疑他是商量過的,果然就是。真是豬狗虎狼不吃的東西,只是殺害的二相公太苦了。」段誠又說起老主人在任患病,他暗中和醫生商通,用極狼虎的葯,將老主人毒死,要全得家業。眾人道:「二相公不必苦惱了,他將令尊還下此毒手,何況於你!」又有幾個道:「這小廝十數天不見,必是和喬賊一路去了。卻報官告狀,虛弄聲勢,害鄰里,害捕役,要知道搶親的話,就是他煩人搬取家眷的鬼計。」又有幾個道:「我們留心看他情急的了不得,搬家眷和喬賊一路去,不像之至。看來是個招神引鬼,吃大虧苦了。」

「必壽道:「並未嫁人。大相公屢次著大主母勸二主母改嫁,二主母誓死不從。後來大相公將本村地土盡情出賣,得價銀八百八十兩,是小人經手兌來。又將住房賣與本村謝監生,價銀二百二十兩。從四川帶來大要二千兩。家中所有器物也賣了,小人不知數目。聽得小人老婆常說,有個要去山東住的意思。

這樣一件大盜案,豈有個地方上人沒見聞的?只用將鄰里人等請幾個來一問,真假自然明白。」李必壽道:「這位爺說的是,我此刻就去請來。」段誠道:「你順便逃走了罷?我同你去!

「說罷,撲出去就打。林岱道:「段總管不必動手,聽我說。

文煒心緒如焚,連忙同林岱到上房,見地下止有一張桌子,放著酒壺一把,幾件盤碗之類,還有兩三把破椅子,此外一無所有。忙向必壽:「你快說家眷話!」必壽道:「還求相公恕小人無罪,小人才敢直說。」段誠大喝道:「你只要句句說實話就是了,有什麼恕罪不恕罪哩!」必壽道:「大相公回家後,一入門便大哭說,老主人病故,二相公同段誠在川江遭風波,主僕俱死。」文煒道:「想是你二主母認為真話,嫁人去了么?

今林岱父子相待文煒甚厚,將來必幫助他銀兩,教他另立家業。

且說林桂芳將各項交代清楚,擇了吉日起身,朱文煒歡歡喜喜跟了赴任。一入了河南地界,便向林岱商議,言:「懷慶在省城西北,歸德在省城正南,相去各三百餘里,兄弟意見,想要分間回家看望,不知哥哥以為何如?」林岱道:「論起來最屬便當,但老弟一路同來,上任又是家父大喜事,今半路別去,著家父豈不怪你重家鄉薄友誼么!況家父還要先到省城,才赴新任,家眷也無人照管,不如我與老弟先同家眷到懷慶,俟家父上任後,我同老弟去虞城縣,何如?令兄若有不端的舉動,也不在刻下這幾日。」朱文煒聽了,不好過於執滯,只得同去懷慶,耐心等候。過了幾天,林桂芳到任,請事俱畢。林岱替文煒陳說要回虞城縣探家,桂芳道:「這是情理上應該速去的。今日天氣尚早,著他今日起身。你與他帶上一千兩銀子,著兩個家人,四個兵,送他去安頓住,教他來與我辦事。守著老婆,學不出人來。」林岱道:「孩兒也要同他去走遭,往返不過八九天即回。若他令兄有可惡處,也好與朱兄弟做個幫手。

到底要搶誰?這話說的有許多含糊露空處。」李必壽不由的悲噎起來。林岱道:「你且不必悲傷,只管快快的直說。」必壽又道:「不想喬武舉是個大盜,一入門,先將小人捆綁,次將家中銀錢器物洗刷一空。小人彼時在昏憒之際,曾看見將頂轎子抬出去。到次日天明,大主母、二主母都不見了,想是俱被賊人搶去。」

入城到總兵衙門前,見有許多官弁出入。於冰上前問道:「有一個歸德府虞城縣秀才朱文煒,並他的家人段誠,藉重諸位請他出來,我有要緊話說。」眾兵道:「你姓什麼?」於冰道:「我姓張,是他同村居住的人。」兵丁回了巡捕,傳將入去。不多時,文煒同段誠出來。兩人看見是冷於冰,主僕就要叩拜。於冰扶住道:「此地非講話之所。我見衙門東首有一關帝廟,可同到那邊去來。」文煒道:「請恩公老先生到衙門中敘談何如?」於冰道:「我生平懶於應酬,不如到廟裡說話為便。」三人到了廟內,道士問做什麼,段誠道:「是鎮台大人衙門中人,到此說幾句話。」道士連忙開客房門讓坐。於冰道:「老羽士請便,我們有事要相商。」道士迴避,燒茶去了。主僕二人又從新叩拜。問到此地原由,於冰道:「日前你和林岱到貴庄探家,竟空往返了一遭。」文煒驚問道:「老先生何由知道?」於冰笑道:「我也是今日方知。」文煒滿眼淚下,正欲訴說他哥哥話,於冰道:「不用你說,我已盡知。」於冰將文魁事略言大概,文煒、段誠早驚服的如見神明。又道:「自龍神廟與你二人別後,我午間即到貴庄。」段誠道:「老爺何以如此快走?」於冰微笑道:「我一天可行二三萬里,四川到河南,能有幾許路?」隨將文魁在袁鬼廝店中,教喬大雄搶親起,直說至遇姜氏並歐陽氏,兩人女扮男裝,在店中層層問答的話,如何雇車打發起身,如何暗中著二鬼護送,於某月日到成安自己家中,留住至今,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主僕二人又驚服,又歡喜,扒倒一齊叩頭。於冰扶起道:「我系從山東泰冊碧霞宮才動身到此,一則安你主僕入,二則說與你知道,你也該辭了林總兵父子,速去到寒家,搬取令夫人回鄉,另立家業方好。」說畢,舉手道:「我去了,千萬不可羈遲。」主僕二人欣喜欲狂,又扒在地下一上一下的叩頭。於冰扶起,文煒又再四苦留,定要請入衙門內。於冰大笑道:「我豈能與仕途人周旋耶?」說著,走出廟來。主僕見留不住,要相送出城。於冰道:「你們若如此,我異日一事也不敢照料了。」兩人只得目送於冰而去,方回衙門。

相公且同眾位客人到上房中坐。」說罷,眼裡有些要墮淚的光景。

兩人一齊出門。不多時,到領來一百餘人。原來人都知道文煒死在川江,今日聽見回來,又是一件奇事,因此就有這許多人。林岱拉了文煒到院中,眾人有大半認得文煒的,各舉手慰勞。文煒向眾人一揖,然後問道:「敢問寒家何以一敗至此?

若遇知音者,隨地可存留。

城璧道:「幾時回來?」於冰道:「去去就來。」說畢,出廟架遁光,早至懷慶府城外。

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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