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 武行者敘舊六和塔 宿太慰敕封暹羅

公孫勝秉一正教通真虛寂大國師。

紹興元年三月日詔。

朱仝、阮小七、黃信、扈成、孫立兵馬正總管,武烈將軍,皆封伯爵。

武松又問道:「舊日弟兄,共是幾個在哪裡。」燕青道:「還有三十二個,連李大哥太湖結義的,還有四個子侄,與王進、欒廷玉、聞煥章、扈成,總是四十四人。」武松道:「怎麼他四個也入了伙?」燕青悉把前事說了。武松道:「事非偶然。子侄輩是那四個?」呼延灼指徐晟道:「這是金槍手徐寧的兒子,喚做徐晟,過繼與我的。宋公明侄兒宋安平,花知寨令郎花逢春,做暹羅國駙馬,並我小兒呼延鈺。」武松道:「隔不多幾年,又換一班人物。你們回去,想儘是暹羅國大官哩。」樂和道:「算不得官,不過混賬。」武松道:「也強如在梁山泊上做強盜。」盡皆大笑。吃得酩酊而寢。

孫新宣尉使,杜興驛傳道,俱兼兵馬都統制,武毅將軍。

閑話丟過,再說柴進等到得昭慶,天色已晚,就在寓中吃夜飯。呼延灼、李應、孫立只顧飲酒,燕青扯了柴進、樂和道:「我三個在湖上步月就來。」出了寺門,過了斷橋,沿堤步去。正值望夜,月明如畫,湖山清麗,好一派夜景。原來臨安風俗是怕月色的,游湖都在已午未三時。此時初更天氣,畫船空冷,湖堤上悄無人跡,愈覺得景物清幽。柴進挽了燕青的手,見兩三個人同一美人席地而坐,安放竹爐茶具,小童蹲著扇火。聽得那美人唱著蘇學士「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那套《水調歌頭》,真有留雲過月之聲,嬌滴滴字字圓轉。月光照出瘦懨懨影兒,淡妝素服,分外可人。燕青近前一看,扯了柴進轉身便走,道:「我們回去罷。」柴進道:「如此良夜,美人歌得甚好,何不再聽聽去。」燕青低低說道:「這便是李師師,怕他兜搭。」柴進道:「我看得不仔細,原來就是他,為何在這裡?」燕青道:「豈不聞『鵓鴿子旺邊飛』?」樂和笑道:「還好,若飛到北邊去,怎處?」回到寓中,呼延灼與孫立猜枚,孫立輸了一大碗。孫立不肯吃,呼延灼要扯耳朵灌他,正在喧嚷。柴進三人到來,說道:「小乙哥忒殺薄情。東京的李師師在二橋堤上唱得正好,小乙哥怕他兜搭,扯了回來。」蕭讓道:「只聞其名,我在東京許久,不曾廝會。明日同去訪他。」燕青道:「這賤人沐了太上皇帝恩波,不思量收拾門頭,還在這裡追歡賣笑,睬他怎的。」柴進道:「多少巨族世家,受朝廷幾多深恩厚澤,一見變故,便改轅易轍,頌德稱功,依然氣昂昂為佐命之臣。這樣煙花之女,要他苦志守節,真是宋頭巾!」燕青道:「恐怕不認得葉巡檢了。」眾人皆笑。又同吃了一回酒,方才安寢。

梁山泊已故正將秦明妻花氏封貞節恭人。

蔡慶刑部待郎,兼錦衣衛指揮使。

過了一日,敕命有了,差宿太尉齎詔,柴進等先去晉謁宿太尉,約定行期,又到六和塔院辭了武行者,留下一匹火浣布與他做袈裟,一串伽南數珠做個念頭,灑淚而別。幾個高興的,再進城中,置買香扇紗羅、段匹玩好之物。燕青道:「國中唯少音樂,蠻聲蠻氣聽不得。」用千金收了一群梨園小子弟。諸事俱完,就辭朝謝恩,請宿太尉渡江,到明州下船,揚帆開去。

風水欠順,行了半個月,方到金鰲島,先使人報知。就同王進、阮小七、費保、高青、倪雲、狄成去接詔。李大將軍從城上搭起仙橋,懸球結綵,香花燈燭,抬龍亭從仙橋上過去,供在金鑾殿,設了香案,李俊率文武共四十四員,俯伏丹墀,宿太尉將詔書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鴻運當否塞之時,匡濟須英豪之用。朕以渺躬,纘嗣丕基,適遭強憐啟釁,遠狩播遷,糗糧既匱,矢石已空。茲爾李俊等夙懷忠義,今竭股肱,統橫海之戈船,敗滔天之勁敵。龍輿回轍,鳳輦重頒,厥功偉矣,賞莫酬焉。考勛猷之原冊,彰錫命之榮階。爾宣英主海邦,統御髦士,作東南之保障,為山海之屏藩。永業勿替,榮名長保。欽哉!謝恩。

往返二十餘天。戴宗、安道全回來說道:「高麗王奉有金葉表章、朝貢之儀,防倭之計已謹如約。那高麗王姓李,本國亦姓李,願聯宗譜,結為兄弟,唇齒相依,還要親自來賀。」李俊大喜。安道全道:「那高麗王感昔日療病之功,又送我許多禮物。」李俊道:「前日送與龍王了,今日是補的。」宿太尉道:「不因昔日翻船,怎生出許多奇事?」太尉要行,李俊命蕭讓修了謝表,並進貢之儀。又送宿太尉奇珍之物。李俊等送至海口,差楊林、穆春護送歸朝,至明州而返。回來說:「聞有孟太后懿旨,臨安城中照依東京建造大相國寺,已請武行者做國師,魯智深一派法脈著實興旺了。」正是:

燕青太子少師,封文成侯,特賜金印一章,文曰『忠真濟美』,仙鶴補衣一襲。

聞煥章國子監祭酒。

柴進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行暹羅國丞相事。

顧大嫂六宮防禦,封恭人。暹羅國故王馬賽真元妃肅氏封王太妃,賜珠冠一頂,霞帔一襲。

樂和參知政事,兼管太常寺正卿事。

費保、高青、倪雲、狄成、童猛水軍正總管,武衛將軍。

安道全太醫院正卿。

蕭讓秘書學士,兼中書舍人。

次早呼延灼說道:「武都頭在六和塔出家,不知存沒若何,該去一探,就拜魯智深骨塔。」回到江邊,住持接進到禪堂里,武行者攤山脊樑,行童與他搔癢。見眾人走來,吃了一驚,叫聲:「阿呀!」衣服不曾穿好,提了袖口就與眾人作揖,說道:「兄弟們怎得到此?夢裡也想不到。」柴進悉把從前事迹說過,今護送聖駕還朝,候領敕命,因此來望兄長。武松大喜道:「我作廢人,眾弟兄又成這般大事業,可敬可敬。」柴進喚家丁捧過五百兩香信並土儀相送。武松道:「我衣食俱是常住供給,要這銀子何用?既承盛意,留下修理六和塔,與弟兄們作福。」李應道:「這些兄長收了,明日到昭慶寺,再舍五百兩修塔。」住持滿心歡喜,連忙擺齋。孫立道:「兄長平日還是用齋用葷?」武松道:「心如死灰,口還活動,只是熬不得酒。常住純素,我在房裡便吃些。」喚行童道:「床頭兩壇好酒燙起來。前日王府尹送的金腿、寧鯗整理好些。只此二味寡素,想弟兄們也當不得。」不一時,大碗酒斟來吃。蕭讓道:「兄長往日英雄,景陽岡打虎、血濺鴛鴦樓本事都丟下么?」武松道:「算不得英雄,不過一時粗莽。若在今日,猛虎避了他,張都監這幹人還放他不過。」眾人齊笑起來。問道:「李俊做了暹羅國王,只怕還是潯陽江上打魚身段。公明一生心事,被他完了,難得難得。」呼延灼道:「兄長同我們到哪裡,老年兄弟須得常在一塊。若好清靜,同公孫勝住靜,一個和尚,一個道士,香火正要盛哩。」眾人又笑起來。武松道:「在此慣了,魯智深的骨塔,林沖的墳墓,都在這裡,要陪伴他。我的塔院也尋在半邊了。」呼延灼道:「我們也要去掃塔。」喚家丁取十兩銀子與住持,明日禮塔打齋。住持進來問道:「可是上智下深那位大師的骨塔么?」呼延灼道:「正是。」住持領命去了。

當下文武將領俱受敕命,設宴管待宿太尉。李俊致謝道:「前者梁山泊蒙太尉齎詔招安,得以立功報國。今又煩太尉遠涉波濤,頒賜恩典,洪慈碩德,頂戴無既。」宿太尉道:「義士們忠義立心,替天行道,真是人中豪傑。可惜宋公明許多功績,反遭陷害。聖上深憫其忠,故加褒贈。列位能繼其志,復加會聚。牡蠣灘救駕之功,非同小可。今冊登王位,並授顯官,名垂奕世了。」安道全、蕭讓、金大堅、聞煥章拜謝道:「得蒙太尉救挽,致有今日,洪恩其實難報。」太尉道:「凡人遭逢橫禍,便當申救,使出泥塗。據他們逞一時之勢,而今安在哉?」殿前動起鼓樂,李俊酹酒安席,送宿太尉在上。金葉銀花,粉獅糖象,山珍海錯,無不畢具。李俊北面相陪,兩旁席面,四十二人一同安坐。笙簧迭奏,歌舞並陳。眾人更番相勸,宿太尉也覺得歡喜,開懷盡飲,夜深而散。

凌振火藥正總管。

皇甫端大仆寺正卿。

宋清光祿寺正卿。

次日同在寺前閑立,有個人提了只花籃,貯滿了杏花,見了燕青,聲喏道:「小乙哥,你卻在這裡,李師娘好不記念你,就住在葛嶺。」這個人叫做王小閑,專和妓家打哄的,是東京人,隨李師師到臨安的。柴進、蕭讓叫進,取十兩銀子與他:「你去叫只大湖船,備兩席酒,少停便來訪師娘,接他湖中敘話。」王小閑接銀子去了。柴進又打點明珠一串、通天犀簪一技、伽南香盒一個、西洋錦一端相送。呼延灼道:「我與孫大哥下去罷。」樂和道:「怎麼不去?他專歡喜你兩個騷鬍子。」王小閑又來請了,燕青只得陪眾人去。到葛嶺邊,倚山面湖,是最勝去處。王小閑推開竹扉,一帶雕欄護著花卉,客位里擺設花梨木椅桌,湘簾高控,香篆未消,掛一幅徽宗御筆畫的白鷹,插一瓶垂絲海棠。檐前金鉤上鎖的綠衣鸚鵡喚道:「客到茶來。」屏風後一陣麝蘭香,轉出李師師來。不穿羅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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