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回 秦王宮門掛玉帶 敬德屈受披麻拷

那公主亡年三十九歲,死得可憐。高祖道:「這賤人倒也死得好。」分付拖屍首抬過盛殮,合葬柴駙馬之墓不表。再說建成得計,心滿意足,忙上前奏道:「世民下入天牢,眾將多是他心腹之人,定然謀反,父王不可不妨。」元吉奏道:「父王可將眾將遠去邊方,不得留在朝內。倘有不側,那時侮之晚矣!」高祖怒氣未平,不覺失口說道:「也不須遠調邊方,單留護國公秦叔寶在朝,余者革去官爵,任憑他去罷。」叔寶道:「臣本該在朝,保駕才是,今意欲請旨告假,前往山東祭祖一番,望吾王垂念愚誠,開恩准奏。此去多則半載,就來入朝保駕。」高祖道:「依卿所奏,欽賜還鄉,祭祖已畢,就來供職。」即行退朝。叔寶謝恩而退。

再說建成、元吉與張、尹二妃調笑戲謔了一番,二妃道:「二位千歲,天色已晚,恐有嫌疑,請各散去,明日再會罷。」建成、元吉依允。二妃相送出宮,抬頭看見宮門首掛下一條玉帶,四人大驚。二王把玉帶仔細一看,認得是秦王世民腰間所圍的,即失色道:「這卻如何是好?」二妃道:「太子不必驚慌,事已至此,必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二王大喜,出宮不表。

當下眾人稟知殷王,說尉遲恭吃了藥酒,拿下在此了。殷王道:「將他洗剝乾淨,綁在庭柱上,用皮鞭先打他一頓下馬威,再行發落。」眾人答應一聲,即把尉遲恭衣服剝了,綁上庭柱,將皮鞭亂打一頓。尉遲恭醉迷之人,哪裡曉得受此荼毒。直到五更漸漸醒來,開眼一看,見自家身上衣服洗剝,赤身綁著,滿身疼痛,不知何故。心中想道:「昨日吃酒,也只吃得幾杯,為何醉得這等昏迷不醒人事?」至此,才知又中奸王之計了。

君臣正在講話,忽聽門外叫聲:「哥哥,快些開門!」尉遲恭聽得叫喚,開了門問道:「做什麼?」那禁子說道:「哥哥,事體成了么?」尉遲恭道:「不曾成事。」那禁子道:「還好,隨我來。」尉遲恭道:「我要在此侍候,不去,不去!」那禁子發急道:「今有齊王千歲親自到此,不知何故。倘然問起你奉那一位王爺來的,你怎樣回答他呢?」尉遲恭聽說齊王親自來此,便說:「兄弟,倘他不問,竟過;若或問起,只說我是殷王所差,卻把齊王瞞過了。」那禁子道:「這個使不得,倘齊王盤問根由,豈不連累及我?快些出去,齊王來了。」尉遲恭道:「好兄弟,看銀子分上,待我躲在此間,諒他看不見的。」那禁子道:「既如此,必須躲在黑暗之中才好。」尉遲恭道:「你去,我曉得了。」那禁子去了,尉遲恭就去躲在黑暗之中不表。

當下秦王見此醜事,不敢衝破,想成一計道:「嗄!有了!不免將玉帶掛在宮門,二人出來,定然認得,下次決然不敢胡為,戒他下次便了。」就向腰間除下玉帶,掛在宮門,竟自去了。

次日,高祖駕坐早朝,設立兩班文武,黃門官傳旨:「有事奏事,無事退班。」道言未了,只見內宮走出張、尹二妃,俯伏在地,哭奏道:「臣妾二人,昨日同在彩霞宮相聚閑談,忽有二太子秦王闖入宮來。臣妾見他醉酒,問他何處留飲,他回說後宮相望王姊,故爾吃醉。繼後把臣妾十分調戲,現扯下玉帶為證。」就把玉帶呈上。高祖一見,正是:

單講尉遲恭出了寓所,避入一座冷寺。等到下午時分,拿了酒飯,扮做百姓,頭戴煙氈帽,身穿布直身,一路來到天牢門首。見一個禁子出來,尉遲恭把手一招,那禁子看見,便走過來問道:「做什麼?」尉遲恭道:「我是殷王府中差來的,有事要見你家老爺。」禁子道:「什麼事情?」尉遲恭假意低聲道:「有一宗大財在此,你若做得來,就不通知你家老爺也使得的。那財我與你分了。」那禁子道:「有多少財?所作何事?可行則行,可止則止。」尉遲恭放下酒飯,身邊拿出一個大銀包來,足有二百餘兩。那禁子黑眼烏珠,見了白練銀子十分動火,便說道:「此處不是講話的所在,這裡來。」把尉遲舉領到司獄司衙門。那衙門前半邊有一間小屋,兩人進內坐定,禁於笑問道:「不知足下所作何事?可以不要通知本官得的。」尉遲恭道:「我乃殷王府中的親隨。早上王爺賞我一百兩銀子,要我葯死秦王,這一百兩銀子要送與獄官的,又恐獄官不肯。王爺說,只要有人做得來,賞了他罷。若做出事來,我王爺一力承當,並不連累的。」那禁子聽說,大喜道:「葯在哪裡?」尉遲恭道:「葯在飯內,你不信嘗一嘗看?」那禁子道:「又來了,這毒藥可是嘗得的么?虧你說了出來。為今之計,你可認我為兄弟,我可認你為哥哥,方可行事。」尉遲恭會意,便叫道:「兄弟,我來看你。」那人道:「哥哥,多謝你。」兩下一頭說話,一頭竟走牢里來。存幾個伴當兒,見他二人如此稱呼,都不來管。到了一處,那人開了門,推尉遲恭進去,那人就關了門去了。

再說那些眾將,見有旨意下,誰敢不遵?一個個多端正車馬,打點帶了家小,各個回家。那程咬金道:「秦大哥,羅兄弟,你們兩個怎樣的主意?」羅成道:「我同表兄同往山東。」咬金道:「羅兄弟,你的主見不差,表兄表弟正該如此。當初在賈柳店中拜盟的時節,有官合做,有馬同騎,小弟如今也同往山東如何?這叫做你也好,我也好,三好合到老。我們一家兒住著,房錢大家出些。」叔寶、羅成大喜道:「同往何妨?」三人商議定當,各帶了家眷,徑往山東去了不表。

詩曰:

天命歸唐在世民,建成元吉枉勞心。

仁君自有群莢護,鴆酒雖凶計不成。

單講齊王同獄官帶領二十餘人,來到天牢。齊王走進裡面,叫聲:「王兄,做兄弟的特來看你。」秦王道:「足見御弟盛情了。」元吉叫手下看酒過來。秦王明知他來意不善,便道:「御弟,此酒莫非有詐么?」齊王道:「王兄,你且滿飲此杯,願你直上西天。」秦王大驚,不肯接杯。元吉分付手下的:如不肯吃,與我灌下去!」

尉遲恭來到外邊,只見十數個大漢慌忙走來,說道:「尉遲老爺,方才的事萬歲爺知道了,道你私入天牢,毒打齊王元吉,如今萬歲爺差下官兵拿你,你快些同我去罷。」尉遲恭慌忙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眾人道:「我等奉程咬金老爺之命,前來救你的。」尉遲恭聽說是程咬金差來的,連忙同了就走。此際已是黃昏時分,尉遲恭心慌意亂,不曾辨得路徑,卻被眾人領到一家門首,直進大廳,轉到裡面,其屋甚大,又到了一間書房。那眾人道:「尉遲老爺在此少坐,待我們去請家爺出來相會。」那些人去了。尉遲恭想道:「今日眾人都回去了,怎麼他們還在此間?這狗頭,看他不出,倒尋得好大房。」又一想道:「且住,我想那老程,他的家人我多認得,為何方才這些人我卻一個也不認得呢?」正在滿肚疑心,只見一個人拿了酒肴出未,擺在桌上,說道:「尉遲老爺,先飲一杯,家爺就出來了。」那尉遲恭辛苦了一日,一聞酒香,拿到嘴邊就吃,也不嘗辨個滋味。不想才吃得幾杯,就頭昏眼花,兩手全麻,立腳不定,噗通一跤,跌倒在地。內邊即闖出二十餘人來,把尉遲恭繩穿索綁了。

元吉念完,敬德接在手中說道:「饒你去罷。」齊王猶如離籠之鳥,漏網之魚,兩腳如飛的去了。尉遲恭道:「這伏辯放在主公處,那奸王諒不敢再來相害。臣如今要回山後去了。」尉遲恭即拜別了秦王,便叫聲:「兄弟,開門放我出去。」那人見尉遲恭打了元吉,驚得渾身冷汗,早巳逃走了。

看官,你道這一家是什麼人家?原來就是殷王府中。那建成與元吉通同設計,欲害秦王,故送藥酒入牢,不想被尉遲恭在牢拿住齊王,打了一頓,逼寫了伏辯。早有細作報知殷王,故設此計。不想尉遲恭一莽之夫,誤人其謀。好一似:蜻蜓飛入蜘蛛網,要脫身來難脫身。

眾人齊聲答應,正要動手,忽然黑暗裡跳出一個人來,大喊一聲,猶如半空中打一個霹靂,喝道:「你們做得好事!」大步土前,一把抓住齊王元吉,提起醋缽大的拳頭,一上一下的打。眾手下欲待上前救應,尉遲恭道:「你這班該死的狗頭!敢上來么?一個個都打死你!」元吉道:「不、不、不可動手!不可動手!」仔細一看,卻原來是尉遲恭,驚得元吉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叫道:「將、將軍,放、放手,饒了我罷!」尉遲恭喝道:「你好好實對我說個明白,今日到這裡做什麼?」元吉道:「將軍,孤家念手足之情,特送酒飯來與王兄吃,並無他意啊!」尉遲恭怒道:「你還不對我實說么?也罷!」把手一緊,那元吉就叫喊起來:「啊唷!啊唷唷!」頃刻蹭倒在地,痛得一個半死,連忙叫道:「王兄,勸一勸啊,如今要痛死哩!」尉遲恭道:「主公莫響。我實實問你,你這酒內藏什麼毒藥在內?你還敢支吾,我就一拳打死你便有何妨?」元吉道:「啊呀將軍,看王兄面上,饒了孤罷!」

秦王終是個仁德之君,心中倒也不忍,叫聲:「尉遲王兄,放了他罷,有話待他好好講。」尉遲恭道:「不相干。我便饒了他,他卻不肯饒我。也罷,要我饒他,須要他寫一張伏辯與我。」元吉道:「孤是寫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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