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回 敬德雙納黑白氏 寨飛獨擒程咬金

茂公問道:「勝敗如何?」尉遲恭笑道:「擒得一個女將,現在營外。」茂公不曾開口,咬金便道:「要殺竟殺,不必停留,就待末將去監斬。」茂公道:「監斬用你不著。如今有個大大的功勞,你只怕做不來。」咬金道:「除了交鋒打仗,我是都會的。」茂公道:「今日原不是打仗交鋒,因那尉遲恭擒來的女將,與尉遲恭有姻緣之分,如今你去勸她從順,就算你一件大大的功勞。」咬金道:「這有何難?只是便宜了他。」秦王道:「程王兄去做媒人。孤家就做主婚,著尉遲王兄即日成親。」

再說王世充聞此消息,對孟海公道:「誰想二位夫人都被尉遲恭擒去,唐童就一併賜與他結為夫婦,世上哪有這般欺人的道理!」孟海公聞言,不勝慚愧,弄得臉上紅了白、白了紅,大叫一聲:「罷了!」正在忿恨,走過大夫人馬賽飛來,說道:「大王不消發怒,待妾身明日出陣,擒拿這兩個賤人來千刀萬剮,與大王消恨便了。」孟海公聞言,心中想道:「明日他去出陣,倘然照前樣,便怎麼處?」又回想一想道:「噯,豈有此理!這馬賽飛是我結髮夫妻,豈比那小老婆的心腸?」遂叫一聲:「御妻,孤家萬里江山,全在御妻你一人身上,須要小心為主。」馬賽飛道:「妾身曉得,大王請自寬心。」一宵無話。

王世充、孟海公聞之大悅,即分付快把黑賊推進來。小軍一聲答應,就將程咬金推至面前。正是:

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

不表尉遲恭自去端正,且說那程咬金坐在帳中間,便說:「把這女子推將進來!」手下人應道:「是。」使將黑夫人推到裡面。咬金道:「看個座來,叫她坐著,好待我程將軍與她說話。」那黑夫人坐下。咬金道:「你前日在陣上把我程將軍打了一流星錘,倒也厲害,如今還在這裡疼痛,這也罷了。但我們這裡,大凡擒來的將官多要殺的。今番是你的造化,我軍師有好生之德、憐愛之心,道那尉遲恭是個獨頭光棍,故要把你賞他。我程將軍便對軍師說道:『那尉遲恭與擒來的女將成親,豈可將就草草?』那時我主公便說得好:『待孤家做了主婚,程王兄你去做了大媒。他們兩個黑對黑,倒是絕好的一對夫妻。』程咬金話未說完,黑夫人就大怒起來,照定程咬金面上,拍撻一個大巴掌。咬金不曾提防,大叫一聲:「啊唷,好打!」罵道:「你這賤婆娘,好歹多不識的。肯不肯只消好好說,為何把我媒人打起來,豈不失了做新娘子的體面!這是軍師將令賞配與尉遲恭的,你有本事,自去打老公,與我媒人有什麼相干?」黑夫人罵道:「你這油嘴匹夫,把老娘當什麼人看待?奴也是一家王子的愛姬,雖然不幸被你唐將擒來,要殺就殺,何出此無禮之言?難道老娘有夫之女,豈肯再嫁人的么?油嘴的匹夫,擅敢滿嘴胡柴!」迴轉頭來,看見帳上有口寶刀掛在上面,黑夫人怒氣沖沖,立起身來要去搶刀。程咬金便喝家將:「快與我拿此潑婦!」當即趕過十多個家將,前來拿住,依先把黑夫人綁縛了。咬金便大叫道:「反了!反了!豈有新娘子把媒人亂打的!」

不表程咬金在外吃酒,單說尉遲恭推黑氏到後帳來。黑氏便問道:「你這匹夫,推老娘到這所在做什麼?」尉遲恭道:「我奉主公之命、軍師之令、媒約之言,與你成親。」黑氏道:「既然如此,難道做親是綁了做的么?」尉遲恭道:「也說得有理。」連忙把夫人放了。那黑氏一放了綁,就擺起一個拳勢來,叫聲:「尉遲恭,我老娘是有丈夫的,你不要差了念頭,好好送我出營去。寧可一刀兩段,若說這件沒正經的事,老娘斷斷不從的。你若要動手,老娘也是不怕人的。」尉遲恭道:「程咬金叫我不要放你。我尉遲將軍就是山中老虎,也要捉它回來,何況你這小小女娘,怕你怎的?如此倔強,罷了不成?」說罷,趁勢趕上前去。那黑氏也擺個勢子搶過來。他兩個你推我扯了一回。那黑氏到底是女流,又兼腳小,轉身不便,被尉遲恭拿住,竟往床上一丟。黑氏連忙爬起來,早被那尉遲恭壓上身來。黑氏將拳亂打,尉遲恭把一隻手將她雙拳一把捏住,便去寬解衣裙。黑氏將身亂扭,終究力小,哪裡強得過尉遲恭?卻被尉遲恭渴龍見水、餓虎攢羊的一般,正是:

咬金奉命走出營來,分付把這黑夫人送到尉遲恭將軍帳下去。那手下家將一聲答應,就將黑夫人解下綁縛,隨程咬金一同送往尉遲恭帳中來。只見尉遲恭笑容滿面,早在營外迎接,叫道:「程將軍,今日什麼風吹得你到來?」咬金故意作耍道:「我的來意么,只為那一日端陽佳節,主人賜宴著實隆重了你,你做作萬千,把我勾跌一跤,不曾打得你。今日特來,你睡在此,待我打一個愜意的。」尉遲恭笑道:「程將軍又來了,那一日得罪了你,明日一總賠罪,免打了罷!」咬金道:「我是與你作耍。你這黑炭團,真正饅頭落地狗造化。我主公著我與你做媒。」指著黑夫人道:「欲將此女賞你做了老婆,你豈不好受用么?」尉遲恭笑道:「承主公好意、將軍盛情,但不知此女意下如何?煩程將軍同她到後營去,與我道達其情。若肯順從,程將軍之大恩,我尉遲恭沒齒不忘的了,日後正好與程將軍交好。」咬金笑道:「虧你這個黑花面如此老臉,說出這樣話來。你自快去,速把酒肴端正哪裡。」尉遲恭應道:「曉得。」

當下尉遲恭想道:「俺今見此女黑得趣,倒覺動火。」便大叫一聲:「娘子,你是女流之輩。曉得什麼行兵打仗?不如歸了唐家,與俺結為夫婦,包你鳳冠有分。若不聽我好言,俺這桿黑纓槍刺來,你就要死哩。那時豈不悔之晚矣!」黑夫人聞言大怒,不覺那芙蓉面上紅暈起,柳葉眉邊殺氣生。便道:「我聞說唐家是堂堂之師、正正之旗,再不道是這樣一班油嘴匹夫,不曾見著女子面的一般。」便把雙刀直取尉遲恭。尉遲恭也把長矛急架相還。兩下交戰,未及五個回合,黑夫人回馬就走。尉遲恭趕來,那黑夫人放下雙刀,取出流星錘來,耍的一錘打來。尉遲恭眼快,叫聲:「來得好!」把槍一掃,那錘索就纏在槍上。尉遲恭用力一扯,撞個滿懷,輕輕的一把提了過來,就在馬上連叫幾聲心肝寶貝,便回營繳令。

尉遲恭在帳後聽得外邊喧嚷,趕出來說道:「程將軍,既然她不肯成親,就不必勉強了。」咬金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們做親,倒可以草草不恭得的,獨有我做媒人要正大光明的,難道不做就罷了不成?如今既來之,則安之,這媒人是斷斷要做的。你把那整備的酒肴快快拿出來,我在外邊吃酒,你推她往後面去做親,就如一塊生鐵落了爐,也要打她軟來。況你是打鐵出身,難道倒不在道么?這個綁縛是放鬆不得的,你只消把她猶如活牛皮靴鼓,生做來就是了。」尉遲恭滿心歡喜,說道:「程將軍,如此得罪了。」遂將黑夫人推往後帳去,一面分付:「擺酒出去與程將軍吃,叫他慢慢的吃去。」手下答應,就將酒肴送出。

咬金連忙回禮,叫聲:「不敢。你方才既然不肯,為何一時又沒了主意?」黑氏聽說,這臉上就霎時黑里泛出紅來。咬金笑道:「不要害羞,大家來吃喜酒罷!我老程饒便饒了你們,媒人錢是一定要的。」大家一齊大笑起來。裡面就擺出酒來,三人共飲,就直吃到月轉花梢,咬金大醉而去。他二人到後帳中重施雲雨,再作鴛鴦,又做了一出襄王神女的故事。如今不比起初,更覺歡愛百倍,抱頭交頸而睡。

到次日天明,秦王升帳,二人謝恩。徐茂公道:「今日還有一個女將前來,尉遲恭你一發捉了來,一總賞了你。」秦王不信,笑道:「軍師哪裡有這般先見之明,尉遲王兄如何有此疊疊之喜?」道言未了,忽見外邊軍士飛報進來:「啟千歲爺,外面又有一員女將前來討戰。」秦王大喜,叫聲:「尉遲王兄,快去擒來,一發賜你成親。」咬金道:「又是這狗頭造化了,我這媒人是做定的,又要吃喜酒了。」尉遲恭大喜,提槍上馬,來至陣前。抬頭一看,只見這個女將生得千姣百媚,比黑氏更覺好些。原來那白氏只因黑氏被擒,不見首級號令,心中十分挂念,為此前來打聽消息。

貪心欲得佳人女,反被裙衩活捉歸。

那黑夫人得其佳景,倒覺尉遲恭的本領勝於孟海公百倍了,不覺心花大放,十分歡悅,便嬌聲軟語的道:「尉遲將軍,奴家本不從順,被你用強逼迫。雖然水性楊花是婦人之本性,如今事已如此,奴家只得從你罷!」那尉遲恭是個粗蠢之人,恐怕她逃走去了,把她雙手緊緊捏住,那兩隻嫩手都捏得烏青;聽見她說得可憐,才把手放了,還恐她要走,心中尚是提防,誰想她竟將雙手伸來摟住,尉遲恭就貼攏去,做了呂字。正如: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兩下你貪我愛,著意綢繆了一回,方才雲散巫山,大家起來重整衣膽。黑夫人便叫聲:「將軍,我們姊妹三個,奴家是孟海公第二位夫人。還有第三位夫人白氏,也有手段的,與奴最說得來,勝於嫡親姊妹。明日將軍一發捉了來,都服侍將軍,使我姊妹不至兩下相思。還有結髮夫人,名喚馬賽飛,有二十四把飛刀,名為『柳葉神刀』,十分厲害,與我二人最說不來。那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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