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回 秦王興兵犯洛陽 羅成大戰尉遲恭

當下劉武周現形報仇,惡狠狠欲上前來擒文靜,虧文靜威光涌冒,陰魂不能近身,手指罵道:「你這奸賊,出口有願,少不得惡貫滿盈,我在陰司等你。」又起一陣陰風,忽然不見了。那文靜驚醒,卻是南柯一夢,驚出一身冷汗。夜間不便對夫人說明,次日天曉起身,眾將梳洗已畢,算還房錢飯錢,一路竟投長安而來。不日之間,到了長安,館驛之中住下。次日五更入朝,三呼已畢,即進上得勝表章,高祖大喜,就封為兵部尚書。即日進府,用檀香刻成劉武周渾身,戴平天冠,身穿杏黃袍,腰系藍田帶,足登無憂履,每日五更三點,朝拜不表。

再說秦王一路回兵,對徐茂公說道:「孤家心中所樂五將,乃青黃赤黑白五色也。如今穿紅的有了程咬金,穿黃的有了秦叔寶,穿黑的有了尉遲恭,還少穿白、穿青二人。那穿白的,孤想著羅成;穿青的,想著單雄信。若此二人歸降於唐,豈不妙哉?」徐茂公對道:「主公,這穿白的羅成,要得他歸陣,也還容易。獨有那穿青的單雄信,主公你休去想他。」秦王聽說,忙問道:「這個有何緣故呢?」徐茂公道:「他與主公有仇。昔日高祖在楂樹崗,射死他兄長單雄忠,故爾他死不投降的。那洛陽王世充招單雄信為妹婿,封為駙馬,羅成封為一字並肩王,此二人俱在洛陽,主公既想念二人,何不發兵竟取洛陽?單雄信雖不能得,羅成決然可以制伏來的。尚或打破洛陽,得其土地,亦非不美,有何不可?秦王大喜,分付前軍作後隊,後隊作前軍,就此取路前往洛陽進發。

不一日,兵到洛陽,離城十里紮下營寨。炮聲響處,早已驚動單雄信。那日單雄信正在巡城,聞知秦王兵到,吃驚不小,幸有羅成在此,心中稍寬一二,即準備檑木、炮石、灰瓶等類,添兵把守。即日入營來見王世充。朝見已畢,王世充忙問:「卿家到此,必有所干。」單雄信道:「唐家領兵臨我洛陽,現在離城十里安營,前來犯界,不可輕視。請主公升殿,共議計策為上。」王世充准奏。一時就鳴鐘擊鼓。王世充升坐銀鑾殿,聚集文武百官,朝拜已畢,王世充便問:「列位愛卿,目今兵臨城下,將近壕邊,唐童那廝兵馬不善,敢問眾卿計將安出?」軍師鐵冠道人奏道:「臣夜觀乾象,見罡星聚於洛陽,目下定有一番爭戰。」雄信道:「我邦雖則兵精糧足,又有羅成在此可以抵敵,然須再借一支人馬,以為保備為上。」王世充道:「事無大小,多要駙馬籌謀,代孤主張才是。」雄信道:「這是臣所當然,必須斟酌萬全。諸公可同心協議,以體主公安略,無致輕忽。」那王世充君臣計議在朝,按下慢表。

畢竟不知羅成怎生歸降,且看下回分解。

尉遲恭奉令,提槍上馬,一馬當先,直抵洛陽城下,高聲大叫:「城上的報與王世充知道,快撿有本事的將官出來會俺。」守城軍士慌忙報入朝門:「啟上千歲爺,城外有唐將討戰。」王世充便問:「哪位愛卿前去退敵?」單雄信道:「待臣出馬,以觀兵勢如何。」王世充大喜,即賜酒三杯:「願駙馬出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單雄信領旨,上了青鬃馬,提了金頂棗陽槊,出了朝門,來至城下。小軍開了城門,放下弔橋。單雄信一馬當先,直至陣前。抬頭一看,只見對陣那員將官一張黑臉,兩道濃眉,坐下烏騅馬,手使長槍,好似煙熏的太歲,渾如鐵鑄的金剛,十分難看。單雄信便叫一聲:「丑鬼通名。」尉遲恭把眼一看,只見他青面獠牙,紅須赤發,頭戴紫金冠,坐下青鬃馬,手執棗陽槊,就像聖帝殿內的溫元帥,又像是閻王面前的小鬼。尉遲恭道:「我是丑的,你的尊容也齊整得有限。」單雄信反覺羞顏,舉起金頂棗陽槊劈面就打。尉遲恭將矛一架,叫聲:「住著!俺尉遲恭的長矛,不挑無名之將,你快通個名來。」單雄信被他架得一架,在馬上就晃晃了兩晃,明知厲害,不是對手,也不通名,回馬就走,扯起弔橋,緊閉城門,按下不表。

次日天明,程咬金又來討戰,尉遲恭照前掠陣。那程咬金一馬當先,來至城下,喝道:「呔!城上的,開了城門,速速把王世充綁了送將過來,待我程爺爺自由自在一斧頭砍為兩段。若是羅成呢?今日不必再出來了。」小軍聞言,飛報單雄信:「啟駙馬爺,城外又是程咬金討戰。」單雄信道:「再去打聽。」小軍答應而去。那單雄信對羅成說道:「羅兄弟,今日要為單通把程咬金拿進城來,方顯你與單通是個知心知意的朋友,不可又被他殺敗了。若再殺敗了回來,那時你羅家的名頭傳開去,說你一個程咬金也戰不過,豈不要被人做笑話么?」羅成聽他這番言語,又氣又惱,又推託不得,只得提槍上馬,開了城門,一馬來至陣前。只見程咬金又丟眼色,那羅成又好氣,又好惱,又好笑。你道為何?他怕的是絮絮叨叨,嘰嘰咕咕,偏生這單雄信又是要言三語四碎煩的。及至對陣,那程咬金又對他做鬼臉,不由你不笑。只聽程咬金說道:「羅兄弟,昨日承你盛情,讓我臊皮了一日。今日再讓我臊皮臊皮,才算你是個知情識趣的好朋友。」羅成道:「亂話。昨日為了你,受了單雄信一肚子的臭氣,今日卻要與你認真了。」程咬金道:「好兄弟,這殺陣是斷斷認真不得的!我還有一句好話對你講,但此處不是講話的所在,你略略讓我三分,我與你到沒人的去處,細細對你說個明白。」羅成道:「講得有理。」

再講秦王坐在營中,對眾將道:「哪一位王兄出馬,先建頭功?」閃出尉遲恭道:「臣歸主公,未有寸箭之功,待臣出馬取這洛陽,獻與主公。秦王大喜,親賜御酒三杯,選鐵騎三千,發兵起馬。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

丫環見此光景,進來報與老太太得知。老太太道:「既如此,接大老爺進來。」丫環領命,又到外邊,叫聲:「大老爺,老太太有請。」羅成來到裡邊,深深作揖,叫道:「母親,孩兒拜揖。請問母親喚孩兒進來,有何分付?」老太太只叫一聲:「我兒,做娘的聞你有些不快,故此喚你進來,問你為什麼事情愁悶?須說與做娘的知道。」羅成道:「母親,孩兒蒙東鎮王封了一字並肩王,又承單雄信十分厚待,目今秦王起兵攻打洛陽,那秦王帳下,卻有表兄秦叔寶並程咬金一班朋友,多在哪裡為將。卻不道想起昔日在山東賈柳店拜盟情況,故此昨日孩兒出兵,勝了尉遲恭一陣。今日又出戰,卻遇著程咬金,孩兒與他相交一番,一時之間,不好動手。那程咬金又對孩兒做了些手勢,孩兒一時不明白,只得假敗了一陣回來。誰想單雄信疑心於我,將孩兒嚕嚕囌蘇了一番,為此孩兒悶悶不悅。」老太太聞言說道:「我的兒,做娘的為了你表兄,連你父親也要拗他的,再沒有今番為了單雄信,倒要與至親表兄為難起來的道理。況且那邊朋友多,這裡只有一個單雄信。依娘的主意,不如歸了唐家罷。」羅成道:「母親,兒聞秦王好賢愛士,有人君之度,投唐果是。只是單雄信面上過意不去。」老太太道:「兒啊,這有何難?只消將計就計,瞞著他便了。但兒日後遇見他,避了開去,不與他交戰,這就是你周旋朋友之情了。」羅成道:「母親言之有理,孩兒依計而行便了。」就在老太太房中吃了夜飯,一宵無話。

這邊單雄信次日來請羅成說:「有唐將討戰,甚是凶勇,望乞賢弟退得唐兵,不枉愚兄昔日拜盟交情。」羅成道:「單二哥哪裡話來?自古道:『食君之祿,必當分君之憂。』蒙主公封我一字並肩王,又承二哥厚情,勝於手足相待,今兄弟未曾出兵,不知交兵之事,既今兵臨城下,不必說了,待羅成即刻出兵便了。」單雄信大喜,即刻準備槍馬。

再說羅成進城來,單雄信在城上,親眼看見他兩個眉來眼去,說了些鬼話,又見羅成敗了回來,心中十分疑惑。下城來遇見羅成,叫一聲:「羅兄弟,今日辛苦了。」羅成笑了一笑,二人並馬來至一字並肩王王府門前,便一同下馬。行至裡邊坐定,雄信開言叫聲:「羅兄弟,小弟有一句斗膽不怕人怪的話兒,要與你講。」羅成道:「二哥有話,但說何妨。」雄信道:「方才我在城上,見你同程咬金交頭接耳,他的本事,我豈不知?如何勝得你來?」俺單通待你也不薄,莫非你有意欲去投唐,來滅我洛陽么?大丈夫說話,要講得明白,莫使我心下狐疑。」羅成道:「單二哥,你說哪裡話來?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與尉遲恭交鋒,只消三槍,殺得他大敗。今日程咬金來,小弟正要拿他,不知他見了小弟,鬼頭鬼腦,小弟再也猜他不出,只道他有意歸降洛陽,故此假敗一陣。此言句句是真,怎敢欺瞞二哥?」單雄信道:「原來如此。單通還放心不下,說:「你若果有真心,明日再去出戰,須要生擒程咬金回來,才顯得你真心為了洛陽。羅兄弟,單通方才這些言語,多有得罪,不可記懷。」羅成道:「小弟怎敢!」單雄信別了羅成回府不表。

再說羅成心中想道:「好沒來由,被他絮紫叨叨這一番嚕囌。俺生平性直,耳內何曾聽得的那些閑言?」悶悶昏昏,坐在金交椅上。直到點燈時候,秦氏老太太著丫環送夜膳出來,叫一聲:「大老爺請用夜飯。」那羅成只是短嘆長吁。

詩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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