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辭雄信二傑歸唐 白虎星封並肩王

那徐茂公唱起道情,十分好聽,眾人圍住聽唱。正唱之間,遠遠望見程咬金坐著羅成的西方小白龍,飛也一般衝出城來,把眾人嚇得亂嚷亂跌。程咬金見了,哈哈大笑,故意把小白龍連轉幾個窠羅圈,嚇得眾人都沒命的跑,一擁擠進城去。徐茂公趁此也混入城,把門軍士也不能做主,哪裡查點得許多。

不表程咬金作耍出城。單講徐茂公一路相問:「秦叔寶老爺住在何處?」有人指引道:「在三賢府內,門首豎一牌匾,上寫『三賢府』就是了。」徐茂公徑往三賢府來。府門上有單雄信打發來兩名家將坐著管門,家將二人正坐得毫無興趣,見了徐茂公,忙叫一聲:「道人,你會唱道情么?可唱一個故事與我們聽聽。」徐茂公即坐在府門上,敲動漁鼓簡板,唱起道情來。

裡面秦叔寶正坐在床上伏侍羅成的病,那羅成忽聽得外邊漁鼓響,叫一聲:「表兄,小弟睡得好不耐煩,可叫那唱道情的進來,唱個道情聽聽,解解悶。」叔寶道:「兄弟要聽么?待我去分付外邊喚他進來。」說罷,忙走出房來,傳一聲出去:「喚那唱道情的進來。」外邊連忙令道人進去。叔寶立在廳上,見那道人卻是徐茂公,倒吃了一驚,連忙進廳來見過了禮。茂公便問:「羅成兄弟在哪裡?」叔寶道:「他有病,睡在床上。」就引徐茂公進房見了羅成。相叫一聲,放下漁鼓簡板,就坐在床沿,叫聲:「羅兄弟,不想病得這般光景!」遂與羅成把一把脈,說道:「羅兄弟,你的病是個煙纏病,過幾日就好。」兩邊說些閑活。

叔寶見茂公不提起唐家,叔寶也一句不問。只見程咬金放青歸家,從外面走將進來,一路叫:「秦大哥、羅兄弟!」走入房中,見了徐茂公,十分大駭,心中想道:「我聞徐老大做了唐家軍師,為何卻到這裡?」又見他這般打扮,摸不著頭路,便大叫道:「老大為何做這般叫化生理?」扯過簡板,啪嚓折為兩段,一把拿住漁鼓,一擠擠得粉碎,撲通掉出一軸畫來,倒覺稀奇,拾起來打開一看,說:「啊唷,原來是灶君王爺!為何放在這個裡頭?」叔寶一看,說道:「這個不是灶君,是個將官的圖形。」茂公道:「正是。」程咬金一聞此言,便大叫道:「是呵,是呵,我曉得了。前日單二哥說,定陽王劉武周新得一員大將,複姓尉遲,名恭字敬德,身長一丈,腰闊十圍,面如黑炭。起兵以來,日搶三關,夜奪八寨,又得太原一省,連奪府州數十餘座,鞭打槍挑,傷死大將四十餘員,殺得唐家閉門不出。目下唐家用人之際,敢是唐王思想我們,故差老大前來相請俺三人么?」茂公笑道:「然也。」程咬金便大叫道:「秦大哥,快快收拾起來,我們就走!」叔寶看看他,又看看床上的羅成,說道:「兄弟,你為何這等冒失?你看羅兄弟病得這般形景,我們如何捨得拋了他去?」羅成叫聲:「表兄,你老大年紀了,不趁此時幹些功名,掙一領蟒袍玉帶,蔭子封妻,更等待何時?你兩人快些前去,勿以兄弟為念。」叔寶流淚道:「老弟阿,承你好心,但恐我二人一去,單二哥回來,一定要難為你了,如何是好?」羅成道:「哥哥你放心前去,兄弟自有道理。」叔寶只得收拾了二輛車子,載了張氏、裴氏,拜別姑母與先時同來的人,並著秦安一行,到了城門口。叔寶令秦安將家小徑送往長安去,叫徐茂公遠遠相等,卻叫守門軍士去報單雄信來城門口相別。

那單雄信正在府中,軍士報道:「啟駙馬爺,秦老爺、程老爺帶了家小出城,將老小先往長安去。二位老爺在城門口相等,令小人來請駙馬爺去說話。」單雄信一聞此言,兩邊的鬍鬚都撕開來,忙叫:「帶馬!」飛身騎上能行青鬃馬,加上兩鞭,飛馬來至城門口,把馬鞭一撩,跳下馬來。家將牽住馬。雄信走上一步,雙手握住叔寶手,只叫得一聲:「秦大哥,叔寶兄,你卻要往何處去?若要去,也須到小弟舍下相別一聲,小弟也好擺酒送行,如何卻來這裡,方來通知小弟?」叔寶未及回言,程咬金大叫道:「兩隻腳生在我們肚子底下,要走便走,卻要來問我怎麼?我老實對你說,如今不在這裡做閑人了,要去干功名,取富貴,這裡閑人實是做不過了!」單雄信叫聲:「兄弟,愚兄又不曾與你吵鬧,為何說這些話?」叔寶叫聲:「二哥,他性情是這樣的,二哥深知其故。但小弟在此打擾不當,所以要往別處去。」單雄信道:「何得如此相瞞,莫非要去投唐么?」咬金道:「然然然,你竟是個活神仙。我們在此做了這什麼閑人,所以要去。我對你講過了,我好好一個羅成交付與你,若是病好了,還我一個人;若是不濟事了,也要還我一把骨頭。」叔寶道:「你看這匹夫,一些道理也不懂得。二哥,你也不必介懷。」單雄信叫聲:「取酒過來!」家將備席,追來伺候,即滿斟送過去。雄信接了捧過來,叔寶一飲而盡,一連三杯。雄信又來敬咬金,咬金道:「誰要吃你的酒!」雄信道:「兄弟不飲便罷。」當下叔寶與雄信對拜四拜,二人上馬而去。

再說徐茂公、秦叔寶、程咬金三人正行之間,咬金大叫道:「上去投降,自然有大大的前程。」叔寶道:「我們去不必說,但兄弟去有些不穩便。」咬金道:「為什麼呢?」叔寶笑道:「兄弟,難道你忘懷了斧劈老君堂,月下趕秦王么?」咬金一聞此言,叫聲:「啊呀,這事完了,完了!秦大哥,你真箇不是人入出來的,早對我說聲,方才不與單二哥這等惡開交了!如今不去,只得另尋頭路了!」徐茂公道:「不妨,凡事有我在此,包你無事便了。」咬金道:「你包我無事么?千斤擔要你一個挑的。」茂公道:「這個自然,你放心前去便了。」當下三人到了白璧關寨邊,徐茂公叫聲:「二位兄弟,且在此等一等,待我先去通報了,再來相請便了。」程咬金道:「那事要你與我先說一聲,若或殺了我,我是要與你討命的呢。」茂公點頭道:「是。」走入帳去。

秦王一見,即滿面春風,叫聲:「王兄,三人可來了么?」茂公道:「羅成有病不能來,秦叔寶、程咬金在外候旨。」秦王大喜,便要叫宣進來。茂公忙道:「主公且住,那程咬金竟要抓他進來,主公必要拍案大喝,問斧劈老君堂之罪,把他竟殺便了。」秦王吃驚道:「王兄此言差矣!那桀犬吠堯,各為其主。今日到來,就是孤家的臣子了,為何又問他罪來?」茂公道:「此人卻要這般待他,他方得服服帖帖;若不問他的罪,他見得唐家沒有大將,含忍請我到來,就要自以為是,自大不遵起來了。主公說要殺他,待臣等竭力保他便了。」秦王依允,下旨:「宣金裝鐧架宣化斧臨潼關救駕的秦恩公入營。」咬金道:「要死啊,這句話先當不起了!秦大哥,你要勸他一勸啊!」叔寶道:「這個自然。」即入營拜伏於地。秦王叫聲:「秦王兄請起。」雙手扶起叔寶。叔寶道:「主公,那程咬金召他進來,必須要問他的罪,綁他就殺。那時臣等卻來保他,主公便赦了他,他方肯依頭順腦,不然他就要倔強不遵了。」秦王微笑道:「好,你們這班朋友倒多是算計他的。」便下旨:「宣月下趕秦王、斧劈老君堂的犯人程咬金人營!」左右答應一聲,就把程咬金抓入營來。咬金俯伏在地,大叫道:「千歲爺啊!徐茂公力保臣來的,臣因有罪,不然原不來的。」秦王想一想道:「原來他們兩頭做鬼,作弄他。事已到此,不得不然。」心中不忍,硬了頭皮叫聲:「綁去斬了!」徐茂公、秦叔寶忙道:「主公,權且赦他前罪,待他後來立功贖罪便了。」秦王忙令鬆了綁。當下大擺筵宴接風。坐中秦王說起尉遲恭的厲害:「孤自領兵到此,緊守寨門,不與交戰。」叔寶道:「這些將官在昔日卻哪裡數得著他?臣也不知會過了多少好漢,若然主公令弟趙王在時,這些將官就有幾千幾萬,卻也不經打的。」秦王道:「正是么。可惜孤這個先弟沒了。昔日在潼關,只一下打得十八家王子沒了火種,跪獻降書。卻有何人可敵?」咬金想道:「這件事說起來我好恨啊!」

秦王原是真天子,故有星官相救來。

探子飛報入府,宋金剛大驚,便問:「此將叫何名字?」敗兵道:「小人們走得遠了,只見水將軍與他說了半日話,然後殺起來,一槍就刺死了,卻不曾聽得他的名字。」當下大將魏刀兒大怒,上馬舉鋼叉衝出城來,一看是叔寶,叫聲:「啊呀,不好了!怪道水將軍被刺死,原來遇了秦叔寶!我既出馬,再沒有回去的理。」舉叉劈面來戰。好叔寶,未及一個回合,攔開叉,提起金裝鐧,照頂梁門當的一鐧,打下馬去,割了首級,大叫討戰。探子報入帥府,早記有了名字,叫做秦叔寶。宋金剛一聞此言,叫聲:「不好了,發不得將了,高掛免戰牌罷!」叔寶便知尉遲恭不在關內,掌得勝鼓回營。秦王一聞叔寶槍挑水生金,鐧打魏刀兒,心中大喜,分付擺宴慶功。

那程咬金心中十分不好過,立起身來,走到秦王身邊,假意叫聲:「主公,吃一杯!」就把秦王袍袖一扯。秦王看他一看,他把眼睛一瞅,依先坐了吃酒。到了黃昏,徐茂公、秦叔寶告醉,秦王道:「二位王兄請自回營,單留程王兄在此。」二人告別,自回營去安歇。秦王卻叫聲:「程王兄,你方才扯孤一把,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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