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回 五將攻打臨陽關 伯當兩盜呼雷豹

忽聽軍校報進:「啟爺,尚師徒討戰。」秦叔寶即提槍上馬出營。尚師徒一見,指罵道:「你這干賊黨,兩次盜我寶駒,卻將它癢毛拔掉了,使它不叫。今日相逢,決難饒你。看傢伙!」照頭耍的一槍。叔寶連忙招架。這尚師徒發了惱,使開這提爐槍,猶如銀龍閃爍,秦叔寶哪裡抵擋得住?回馬望北而走。尚師徒大叫道:「哪裡走!」催開呼雷豹緊緊追來。叔寶戰一陣,敗一陣,看看敗至下午時分,到一個所在,前面一條大澗,水勢甚險,卻是幾路山泉聚水流下,十分響亮。又有一條石橋,年遠坍頹,仰在澗中,已走不過的了,望到上首,卻有一根木橋。叔寶回頭見尚師徒走得近了,著了忙,即在這坍的沖頭上,把馬加上幾鞭,要跳過澗去。不料這匹馬戰了一日,走得乏了,前蹄一縱,後蹄一低,腰肚一軟,竟撲在澗中了。那水底下石橋坍在下面,又年遠水沖,石頭猶如快刀一般,其馬跌在石上,連肚皮也破開了,此馬焉能還走得動?叔寶半身在水中,幾乎跌倒。忙把手中槍向馬前儘力一拄,卻好插在石縫裡,就趁著力在槍桿上一攀一縱,刮喇一聲響,人便縱過了岸,那條槍卻別做了兩段。這回書名為「撞死黃騾馬,別斷虎頭槍」。

次日,新文禮全身披掛,提著鐵方槊,上了金睛駱駝,出關抵營討戰。探子飛報入營,軍師徐茂公分付緊閉營門,弗與交戰。新文禮在營外惡言叫罵,眾將官俱要出戰,徐茂公發令禁住,不許妄動。新文禮罵到天晚,只得回關。次日天明,又來討戰,帶了軍士一齊抵營發喊辱罵,比昨日更加罵得熱鬧。一邊在此狠罵,不料運糧官天保將軍裴元慶解糧到此,望見營外一個長大將軍帶領許多軍士高聲叫罵,再細聽時,原來是討戰的在此辱罵。元慶大怒,叫手下押過糧草在一邊,把抓地虎一拍,舉二柄銀錘,大喝一聲:「何處賊將敢在此無禮!」這一聲,猶如青天,一個霹靂。

次日天明,叔寶升帳,軍士報稟此事,叔寶大怒,喝令把程咬金綁去砍了。程咬金叫道:「秦大哥,你要殺我,我也不來怪你,只是輕人重畜了。一匹瘟祖宗沒了,就殺一員大將,而且是好朋友,虧你提得起手。」叔寶聞言,垂首一想,分付鬆了綁:「你這匹夫,不知法度,暫寄下你這顆頭顱,日後將功折罪。」咬金道:「是,待有了功的時節,贖罪便了。」

正戰之間,叔寶把槍一架,叫聲:「住著!」尚師徒道:「有本事放出來,何必叫住。」秦叔寶道:「我若沒本事,不與你戰了,卻是你坐騎作怪,我終不放心。若你戰我不過,又把腳力舞弄起來,可不受你的虧了?要見手段,大家下了馬用短兵器步戰,就放手擒捉你了。」尚師徒微微一笑:「也罷,就與你步戰。」叔寶就跳下黃驃馬,把虎頭金槍插在地上,把馬拴在槍桿上,取出雙鐧立著。尚師徒也下了呼雷豹,將提爐槍插在地上,拴縛韁繩在桿上,取出兩根鞭,出迎叔寶。兩個交手步戰。叔寶一頭戰,只管一步一步往左邊退去,尚師徒只管一步一步逼過去。徐茂公瞧見了,忙令王伯當如此如此。王伯當便輕輕悄悄趨過前面,拔起提爐槍,跳上呼雷豹,帶轉韁繩,加一鞭飛跑回營來了。

這秦叔寶手裡一頭招架,究竟眼快,一眼瞟見了王伯當,他就復敗到落馬所在,叫聲:「尚師徒,我和你仍舊上馬戰罷。」拔了虎頭槍,跳上黃驃馬。尚師徒一看:「我的馬呢?」叔寶道:「想是我一個敝友牽回營中上料去了。」尚師徒道:「嘎!你這幹人到底是強盜出身,還是這樣賊手賊腳,怎麼把我的寶駒盜了去?」叔寶道:「你可放出程咬金過來還我,我便還你呼雷豹。」尚師徒點頭道:「也罷,就放程咬金還你,須要對陣交換。」叔寶道:「這個自然。」尚師徒遂分付軍士進關,還了程咬金的盔甲斧馬,送出關來。兩邊照應了,這邊還了程咬金過來,我這裡放了呼雷豹去。其時天色已晚,兩邊各自收軍。當晚叔寶回營,分付王伯當連夜到城東曠野處,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王伯當得令,同幾名軍士,備了傢伙,帶了乾糧,竟往城東一株大樹底下,掘下一個大窟。王伯當鑽身伏在下面,令軍士用葦席遮蓋了,上邊放了一些浮土,然後眾軍士各自回營不表。

詩曰:

西魏何能稱霸才,皆因仗義眾英儕。

金墉據守何能敵,只恐天差真命來。

秦叔寶兜轉身叫聲:「尚師徒,我和你仍上馬戰罷。」跳上黃驃,叫聲:「來來。」尚師徒一看:「啊呀,我的寶馬呢?」叔寶笑道:「得罪了。原是有個朋友牽了去了,我卻告辭了。」說罷,擺開馬,竟回營去。氣得尚師徒三屍神直爆,七竅內生煙,兩隻眼烏珠掛出在外,哪怕你叫破天也沒幹,只得忍氣吞聲,忿忿回關。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

這邊裴元慶回至營門,押入糧草,見過了徐茂公,給了收糧回批。元慶備言殺退新文禮,諸將慶賀。元慶又去問候叔寶,當晚置酒不表。

次日天明,秦叔寶用過戰飯,不帶一個兵將,單人獨馬抵關討戰。尚師徒得報,即上呼雷豹出城來。兩下也不多言,交手就戰,將有五六個回合,叔寶半戰半敗,望東南而走。尚師徒催馬緊緊追來,叔寶且戰且走,忽叫一聲:「尚將軍,今日不曾與你說過,卻是不要動那腳力才好!」尚師徒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過不扯就是了,不必多心。」叔寶道:「口說無憑。我到底疑礙這匹馬,還是下馬戰好。」尚師徒道:「我下了馬,你好再偷。」叔寶道:「你說這樣獃話,這裡如此曠野去處,離營有七八多里路了,四下沒有人影兒,哪個走來偷你的?」尚師徒聽說,抬眼望周圍四下一看,便說:「也罷,就下馬戰便了。」二人下馬,都將韁繩拴在樹上,交手緊戰,你來我擋,我去你架。叔寶又是一步步敗將過去,尚師徒緊緊追逼,不肯放鬆。那王伯當在窟中輕輕頂起蘆席,鑽出窟來,將呼雷豹解了拴,即跳上身,加鞭走回營去了。

當下邱瑞道:「那尚師徒的武藝都是老夫傳授的,向有師生之誼,待我去勸他前來歸降,必不敢抗拒便了。」正談論間,忽報尚師徒討戰。邱瑞道:「他今日討戰,老夫即去叫他來。」說罷,即披掛上馬,執鞭出營來到陣前。尚師徒一見,橫槍在手,口稱:「老師在上,門生甲胄在身,不能全禮,馬上打拱了。」邱瑞道:「賢契少禮,老夫有一言相告。」尚師徒道:「不知老師有何言語,門生側耳恭聽。」邱瑞道:「當今煬帝無道,弒父篡位,鴆兄奸嫂,欺娘圖妹,以致天下紛紛大亂。可憐生民塗炭,十八家反王改元稱號,六十四處煙塵盡起,料來氣數不久。賢契何不棄暗投明,同老夫為一殿之臣,豈不為妙,賢契請自熟思。」尚師徒聞言,高叫一聲:「差矣!自古道:食君之祿,必當分君之憂。你這些言語不要對我說,只可對那貪財冒祿之人說。我尚師徒忠心赤膽,以報國為事,豈敢竊效鼠輩之行?勸你快快回去,喚那秦叔寶出來受死。我和你往常師生之誼,今日各為其主,只恐舉手不容情,不要尋死,枉送性命。」邱瑞聽罷,不覺怒髮衝冠,舉起鞭來,照頭就打。尚師徒把槍架住,微微冷笑道:「老師不要動怒,還是回去罷。」邱瑞哪裡肯聽,當的又是一鞭。尚師徒發惱起來,舉槍劈面來迎,兩馬相交,鞭槍並舉,未及八九個回合,尚師徒把呼雷豹領上癢毛一拔,吼叫一聲,口中放出一道黑煙,把邱瑞的坐騎跌翻在地。尚師徒道:「報君以忠,容情便不忠了。」提起槍來,對中咽喉一槍,把邱瑞刺死了。

叔寶連忙爬到岸上,尚師徒已從木橋上過來了,叔寶便取雙銅在手,準備迎敵。尚師徒見這般光景,欺他沒了槍馬,穩定拿他,便叫:「秦叔寶還不快快受死,今日本帥便不怕你飛上天去了。」說得遲,來得快,驟馬迎風,耍的就是一槍。叔寶將身一閃,撲躥在左邊,順手一鐧,卻照馬腿上打來。尚師徒忙伸槍一架,攔開了鐧,覆手一槍,叔寶又躥在右邊。秦叔寶原是馬快出身,躥縱之法是他的絕技。那尚師徒的槍法雖然高強,卻一邊在地下,一邊在馬上,不便施為,怎當得秦叔寶躥來跳去,或前或後,或左或右,東一鐧,西一鐧。那尚師徒恐防傷了坐騎,先要照管下步要緊,心中想道:「這樣戰法如何拿得他?必須同他步戰,方可贏他。」遂甲下一看,料想此地他必無人在此,就取過雙鞭在手,跳下馬,把提爐槍往地一插,拴定韁繩,掄鞭直取叔寶。叔寶舞鐧相迎,兩下你一鞭,我一鐧,鬥了一回,叔寶手裡招架,肚裡算計,把身子陸續觀折轉去,背著呼雷豹的近邊站定了戰。尚師徒一心要捉破綻好擒他,哪裡防他別的。秦叔寶猛可的連發幾鐧,大叫一聲:「兄弟們,走緊一步,快來救我!」把雙鐧往身上一護,就地一滾過去。尚師徒倒縮開了二步,四下一看,不見一個人影。掇轉頭來,秦叔寶已縱在馬上了,連槍連韁繩一拔,雙膝一磕:「走啊!」尚師徒連忙趕過來,偏生手內又是短傢伙。秦叔寶過了木橋,叫一聲:「尚將軍,另日拜謝你的槍馬罷。」飛跑的去了。尚師徒氣得目瞪口開,只得算計自回關去,修書請紅洗關總兵新文禮前來助戰。

再講秦叔寶回營,得了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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