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回 觀瓊花預示興衰 上揚州計議開河

再說王世充細細描畫了一幅,宛然一樣,將來裱好,別了段達,竟往長安而來。走到一條官塘上,只見對面來了一個老人家,他背上也背一軸畫兒,把世充一撞,連畫兒也撞下了,就把腳一踏,卻踏壞了。王世充道:「你這老頭子,一些世務也不知。我這一幅畫,有一宗大富貴在上,你撞了我的,又腳踹壞了,卻是為何?」老人道:「你這畫雖好,卻不香,怎能取得富貴?我這幅瓊花圖,與真的一般,香艷異常。」世充道:「既是香的,借與我一看。」老人取下來,世充展開一看,果然香氣與真的一般無二。世充道:「你老人家要這沒用,不如送與我罷。」老人笑道:「我雖然沒用,卻有一個大富貴在上邊。你若要這幅畫,必須拜我為父,我便與了你。」世充想道:「這個老人倒也可惡,要我拜他為父,我怎麼使得?嗄,也罷!這裡也沒有人看見,沒奈何拜他幾拜,得了他的畫兒,以後不要睬他就是了。」即拜下去道:「爹爹,兒子見禮。」那老人道:「沒相干,還要你盟個誓兒。」世充隨口道:「我若負了你,房子內生一座山,山中跳出一隻白虎來,拿了我去。」老人道:「應驗,應驗。」原來後來五龍大會家鎖山,被白虎星羅成所擒,此言慢表。當下世充得了畫,別了老人,竟往長安而來。

一日,王世充睡著,只見羊離觀中的土地叫聲:「昴日星官,你時運將至。上帝有旨:觀內現發一朵異花,待引昏君出京,以激反天下。你可將花樣畫成一圖,到長安獻畫,那時就好舉義了。」世充便問:「這朵異花叫何名色?」土地道:「名為瓊花。」世充還要再問,卻被土地一推,醒來已打三鼓。只見門外猶如火起一般通紅。世充連忙開門一看,只見空中響亮,異香各路,如火球滾下,落在羊離觀內。前後左右人家,一齊驚起,都開門觀望。那觀中廟祝開門來看,大叫奇異。眾人進內一看,只見天井中一枝奇花,高有一丈,頂上一朵五色鮮花,如一隻小缸樣大,上有一十八片大葉,下有六十四片小葉,香聞數十里遠近,轟動居民,各鄉各村,男男女女,若老若幼,盡來看花。世充一看,忙回店中,先寫出樣圖一幅。地方官楊時同大小官員都來看過,不知此花何名,出示禁止行人雜踏,即修本進京不表。

交至五更二點,凈鞭三響,駕坐早朝。文武百官朝賀已畢,煬帝開言,把夢中之事細說了一遍。班中閃出一員大臣宇文化及,當殿奏道:「陛下夢見異花,必有其種,待臣喚名手畫工畫出形像,張掛朝門。若有人識得此花者,官封太守。不知聖意如何?」煬帝大喜道:「卿可作速與朕描畫張掛。」宇文化及即刻領旨退班,煬帝回宮不表。

一日,段達出門去了,世充在廳上閑坐。只見店外走進一個人來,叫做吳天話,領著兩個小廝,都只有十四五歲。他卻日日領這兩個小廝各處店內走動,若有客人好男風的,一見了他,就上當了。當下走進來,世充一見這兩個標緻小伙兒,魂靈已早被攝去了。吳天話見有客,就走過來道:「在下叫吳天話,見客官清閑無興,故帶這兩個龍陽在此,與客官消遣,不知客官使得否?」世充聽說,正謂喜從天降,連聲道:「好個妙人。」吳天話道:「既如此,留在此奉陪,小可明日再來領教。」就對那兩個小伙兒分付道:「你二人可小心奉侍這位客官,我明日來領你們。」吳天話說罷就去了。

世充又奏道:「於民有罪,不敢前往。」煬帝道:「卿有何罪?」世充把明德在監之事,細說了一遍。煬帝道:「赦卿無罪。」一面行赦書到洛陽,放出明德;一面領旨出朝,帶領兵馬一千,離了長安,望揚州進發。路逢段達、鐵冠道人,世充下馬相見。段達道:「隨朝氣數不久,我與軍師到洛陽等候主公便了。」世充大喜,謝別二人,上馬下揚州不表。

先時這個水是星宿海自黃河,經山、陝、河南,由兗州入海。後邊屢屢沖入泗州,合淮水入海。江都有一條邗溝,上接著高郵、邵白、寶應各河,至清江浦與淮水相連,想著這個河好不難開。這是昏君無道之故,勞民傷財,不堪之苦。

奸雄作惡難逃脫,天遣英雄施報來。

旨意一下,部文到了省城,轉到府,又到縣。這些胥吏,哪有不愛錢的?鄉村城市,挨家僉點,那有錢的,即有十餘丁在家,與他隱瞞;若是無錢的,即單丁女戶,也要出來。一到河邊,哪裡顧他寒冷?這樣隆冬天氣,要他赤身露體,麻叔謀法令又嚴,不管人死活,動不動就打。後生的還好,那老年的更苦,在路不知死了多少。

世充領他到房中,分付店家取酒來。兩個小伙故意做作,你一杯,我一盞,弄得世充醉喜如狂。飲至黃昏人靜,拴上房門,扯他兩個舞弄起來。這兩個是久慣腳色,迎湊如法,顛播得宜,把一個王世充款軟得快樂無邊,顛翻得魂飛天外。王世充把兩個換來換去,猖狂盡樂不休,不覺其精大泄,身體蘇麻,沉沉熟睡了。這兩個迷人的精怪,連忙爬起身來,穿好衣服,偷取了叉袋中的金銀物件,開了房門,到外邊又開了店門,早有吳天話在外接應,一溜煙不知去向了。

世充自此在店空閑不過,與段達說道:「我要到羊離觀前租一間店房,畫些山水消遣過日。」段達應允,果然為他租了一間家房。世充在店畫些人物山水花草之類,生意倒也熱鬧,時行到觀中隨喜,點些香燭。

如今連及遠處的小兒也都吃盡了,無處設法,卻生出一個計策來,把文書行到各州縣去拘喚開河人夫,每一州並要解送三歲以下、周歲以上的小兒一百個。這文一行,行到相州,相州刺史高談聖看了文書,大怒道:「既拘人夫開河,又要拘一百小兒何用?打這差官下去!」那差官被打,受刑不起,招出這個原由。高談聖大怒,立刻把差官打死了。麻叔謀聞報大怒,即刻點兵親來,要殺高談聖。驚動相州眾百姓不服,大叫道:「可憐這樣一個清官,難道憑奸賊拿去殺了不成?」

再說那督開河總管麻叔謀,相看地勢,一路一路開河,哪管什麼住房墳塋,一直開去。這麻叔謀卻又十分兇惡,好吃小兒肉,使人四下里偷來烹煮著吃。後來左近小兒多吃盡了,卻又各處去尋,或幾十里,或幾百里去偷。百姓擾害不堪,各處都聞。忽一日,開河開到一個墳邊,卻也再開不開。鐵搭扒將去,反爆起來,眾皆大驚,忙報與麻叔謀。麻叔謀與副總管令狐達上馬到來,果見一座墳塋,卻是窩子一般。令狐達道:「這個必是神穴,必須焚香祝告,方可開得。」方言焚香祝告,忽一聲響,開為兩下,底下現出兩扇門來。麻叔謀與令狐達入門來,裡面卻是三間大廳,廳中一口棺材,排著七隻油缸,點著燈。忽一聲響,棺材開做兩塊,內中一個殭屍,指甲混身盤滿,頭髮從頭上真盤到腳下。叔謀驚疑不定。只見側有一塊石碑,碑上有幾行字,上寫道:「我是大金仙,死去一千年,髮長至泥丸,方登大羅天。」叔謀十分驚怪,只得用禮遷葬在高山之上,卻又開河下去。

再說煬帝次日又得了揚州的表章,煬帝大喜,與宇文化及計議上揚州;化及奏道:「主公,長安到江都是旱路,難於行動,陛下可傳旨,令魏國公李密作督工官,將軍麻叔謀作開河總管,令狐達副之,大發民夫八十萬,自龍池起工,凡是關隘山嶺必由去路,開深開闊,以便金鼎龍舟行走。那李淵這廝,乘機可限他三個月在太原府造一所晉陽宮,俱用金玉鋪陳,以候聖駕。倘若不遵,只說他慢君,罪該斬首。他若造了,又說他私造王宮,也把他殺了,除此後患。」煬帝大喜。

再說南陽朱燦,當年救了伍雲召,收留公子在家,年近六歲,朱燦與兄朱然愛恤如珍。只因南陽向遭兵火,年荒粟貴,養膳公子不活,又聞恩公在河北李子通壽州王帳下為元帥,便與哥哥朱然商議,欲同公子前往河北相投。朱然道:「如此更妙。」

這店中人早上起來,見店門開著,查問何人。王世充驚醒,看這兩個小廝,一個也不見了。起來尋著叉袋,其金銀物件一概不見了。忙令人各處追尋,哪裡有一些影響?十分懊悔。段達回來,世充說知其事。段達道:「他是遊方光棍,以此騙人為生活,主公卻也不尊重,只丟開了罷。」

當下店主人便說:「足下莫非姓王么?」世充道:「正是。」又問道:「大號莫非世充么?」世充道:「足下為何知道小可賤名?」那主人忙請入內,納頭便拜道:「主公請上,臣段達見駕,願主公千歲。」世充道:「足下敢是瘋顛么?」段達道:「臣家下昨日有個神仙到來,叫做鐵冠道人,能知過去未來。他說:『明日巳牌時候,有個真命天子,姓王名世充,逃難到此,你可留住家中,到明年我來助他洛陽起兵。』分付了,如飛而去。所以臣知道。」世充道:「原來如此,若果有這一日,足下就是大大元勛了。」段達謝恩,擺酒接風,收拾一間潔凈房子與世充安歇。他把叉袋內這些金銀之物安頓好了,日日與段達議論兵法。

朱燦同公子到家,朱然看見問道:「兄弟,怎麼不多兩日就回來了?」朱燦把遇著李密之事說了一遍,忙把銀子交與哥哥,便說:「哥哥,你把銀子收了,好好扶養公子。」朱然接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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