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群賢拜壽華堂祝 二劫王杠虎被擒

當下咬金抱扶老太太出廳,對眾人道:「我是拜過壽的,你們大家一總拜了罷。」大家一齊說道:「有理。」齊齊的跪下。老太太卻要回禮,被咬金一把按定,哪裡動得?只得說道:「折殺老身。」叔寶在旁,連忙回禮。拜罷起身,叔寶又跪下去,拜謝眾友。老太太又致謝單雄信往日之情,單雄信回稱不敢。老太太又向眾人謝道:「小兒屢蒙諸位垂青照管,感謝不盡。今雖老身賤降之辰,何德何能,敢勞列位遠來,惠賜厚禮,叫老身何以克當?」眾人齊身應道:「老伯母華誕,小侄輩禮當奉拜,些須薄禮,何足掛齒。」彼此禮畢,老太太入內去了。

叔寶請眾人出了門,轉繞到土地堂內,進得山門,卻是一塊平坦空地,方圓數里,兩旁都是綠槐金柳,眾好漢上了階坡,走入正殿,酒席早已擺設端整,一齊坐下吃酒。飲至數巡,食供兩套,大家講武論文,十分高興。只見秦安來說:「有節度使衙中眾旗牌爺在家拜壽,請大爺暫回去。」叔寶忙起身說道:「家下有客,不得奉陪,煩咬金兄弟代我相勸眾兄弟,小弟一去就來。」眾人道:「請便。」叔寶竟自回去了。

單表老太太齋完了囚,上轎回到家中,徐茂公卻在廳上坐下,分付賈閏甫、柳周臣,帶了樊虎、連明的家眷,扮做家人,隨老太太、秦大嫂出去,只說廟中進香,到自己店中帶了老小,齊往小孤山相等。二人即便收拾細軟器物,老太太上了轎,一齊出城。到了店中,收拾完備,帶了家小,往小孤山去了。

踏碎玉籠飛彩鳳,拔開金鎖走蛟龍。

叔寶大驚道:「如此益發成仇了。哪一位兄弟去追他轉來。」咬金道:「我去,我去。」帶了斧頭,上馬而去。茂公道:「程咬金一去,羅成決不回來了。」叔寶忙問道:「這卻是何緣故?」茂公道:「只須問單二哥,方才為何打起,就知明白。」雄信道:「方才是咬金對我說:羅成罵我是強盜頭兒,不看他靖邊侯公子在眼內,要打斷我的踝子骨,如此打起來的。」尤俊達道:「那個程咬金,一味慣要說謊的,你如何聽他起來!」茂公道:「所以說咬金去追,羅成決不轉來。」叔寶道:「何以決不轉來呢?」茂公道:「他方才在內做鬼,怕追了羅成轉來,豈不對出是非,所以他追去,竟是叫他走了。」尤俊達道:「待我再追去。」茂公道:「尤兄弟追去,妥當得緊。只是要換了兵器去。」列位,你道為何要尤俊達換了兵器去呢?只因這徐茂公算定陰陽,要大反山東,所以如此。當下尤俊達丟了桿棒,取了雙股托天叉,飛身上馬,隨後趕來。

單表這程咬金,追到黃土崗,不見羅成,倒見王杠銀子來了。原來靠山王楊林,又起了十六萬王杠,恐路中有失,卻帶了十二家太保,親自解來。這冒失鬼程咬金,哪裡知道靠山王不是兒戲的,一見王杠,便大聲叫道:「妙啊,大風來了!」也不量力,竟拍馬搖斧,高叫道:「咦!來的留下買路錢來。」這邊盧方在前開路,一見認得,飛報老大王:「啟父王,昔時長葉林斷王杠的那個響馬又來了。」那老大王一聞此言,不覺大怒:「這省會之地,響馬如此大膽,敢來行劫!」說罷,催開坐騎,把兩根囚龍棒提起,飛馬出來,喝問:「響馬敢就是陳達、尤金么?」咬金哈哈大笑道:「我乃賣私鹽、專斷王杠、劫龍衣的程咬金,夥計尤俊達。不是什麼陳達、尤金。你這可是王杠?快快送過來,免得程爺爺動手。」楊林笑道:「好賊人,焉敢無禮,可曉得登州靠山王么?」咬金道:「我哪裡知道什麼靠山王,靠水王,照爺爺的大斧罷。」不分皂白,舉宣花斧照楊林頭上劈來。楊林大怒,把囚龍棒一架,咣的又是一斧,噹噹當一連三斧,把一個老大王砍得盔甲歪斜。」好厲害的響馬,怪不得前番失了王杠。」撲的又是一斧,卻沒幹了。原來是虎頭蛇尾的莽夫。那邊楊林把手中囚龍棒緊一緊,當的一聲,攔開宣花斧,伸過手來,一手扯住圍腰帶,叫聲:「過來吧!」一提提過馬來,拋在地上,叫左右綁了。隨後尤俊達趕到,見程咬金被拿,叫一聲」罷了「,催開馬,搖著叉,直奔上前,被楊林攔開叉,一把也拿了過來,拋下綁了。老大王分付:「就此安了營罷。」左右一聲答應,安下營寨。老大王便問:「這個所在,是什麼地方管的?」左右稟上:「這裡地名黃土崗,乃濟南府管的。」老大王便發一枝令箭,傳山東一省行台、州縣、大小官員,並眾馬快手,前來聽令。差官聽令,飛奔進城,竟到節度使唐璧衙門,傳鼓通報。唐璧連忙傳齊大小將官出來,又差官通傳合省府縣大小官員。秦叔寶聞知,同眾快手忙出城來。這裡單雄信等三十六人,也出城住在賈柳店內,打聽消息。

楊林分付帶過兩個強人,查問是何處響馬。咬金大叫道:「我們是太行山的好漢,還有十萬餘個在哪裡。」楊林道:「不要管他多少響馬,我這裡只要拿一個斬一個,自然究個斷絕。」分付:「拿去斬了罷。」兩旁正要動手,叔寶連忙上前叫聲:「父王,這兩個人未可殺他,可交與濟南府下在牢中,待父王長安回來,那時追究前贓明白,誅滅餘黨,然後斬他未遲。」楊林道:「我兒說得有理。」分付左右,將兩名響馬交濟南府監候,令眾官退去。大小官員拜辭回去。少時差官取來叔寶的盔甲、兵器、馬匹。楊林卻追了盧方、薛亮的先行印,與叔寶掛了,拔營起行,自往長安去了。

次日絕早,老太太打扮,坐了八人大轎,竟到濟南牢內來。官府聞知,慌忙迎接。太太卻叫辭謝了,自到牢門口下了轎,分付秦安齋囚。這秦安卻是徐茂公分付他的,一副字兒用錫丸包了,叫他給尤俊達,不可給程咬金。當下一牢一牢的犯人,盡行齋去,每一犯人兩大塊肉,一碗酒,一大碗飯。看看齋到死囚牢內,只見程咬金、尤俊達用一個大鐵墩鎖住在哪裡。咬金見是秦安,卻待要叫,秦安連忙搖頭,他便不響了。兩個也是一碗酒,兩塊肉,一碗飯。尤俊達吃到碗底,卻見一個錫丸兒,也咬在口內。等人不見,卻暗暗咬開來,內中有個字兒,一看,說今夜只聽號炮一響,可就動手,自有人來接應。切不可就與程咬金說知,到臨時方可說明。俊達點頭,把字兒咬碎了,一句也不響起。

且表三十六個人正在賈柳店中,接到叔寶的書,拆開一看,方知前事。叫眾人設計救出二人。徐茂公道:「這二人秦大哥自然保全他性命,下在濟南府牢內,卻叫我們去救他,若要救這二人,除非去大反山東,把一座濟南城變為屍山血海,方能救得二人出獄。但我們眾人都要保全妻子,焉肯替朋友出力,救此二人?」單雄信道:「老大,你此言差也,自古道:為朋友者生,為朋友者死,方是義氣豪傑。那些財帛,無非身外之物,妻子沒了,再娶討得的;這朋友沒了,卻哪裡再討得來?我們大家反罷。」徐茂公道:「兄弟,今日是你自家說的,後來卻不埋怨我便好。」雄信道:「誰來埋怨你!」茂公道:「既是這般說,愚兄卻定計救他便了。但是濟南府這些官府,因牢中監著這兩個響馬在內,城門上必要嚴緊查察,我們這些大小兵器,如何進得城去?」眾人道:「這便怎麼處呢?」茂公道:「我已定下計策在此,眾兄弟必須聽我號令方好。」眾兄弟道:「謹遵大哥號令。如有違逆者,軍法從事。」徐茂公道:「如此齊心,事必濟矣。只是柴郡馬在此不便,倘有人認得,卻是不妥,可收拾回去。」柴紹即忙帶了家將,回太原去了。

少時換席,眾英雄下階散步。羅成在空地上走了一轉,復身走上階坡,雄信卻步出殿門,兩下在肩頭一撞,羅成力大,把雄信撲的一聲,仰後一跤,直跌入殿內去了。眾人吃了一驚,不知就裡。雄信大怒,爬起身來,罵道:「小賊種,焉敢跌我?」羅成道:「青臉賊,我就打你,怕你怎的!」奔上坡來。雄信飛起腿,一腳踢來,早被羅成接住,提起一丟,犯如小孩子一般,撲通響,撩在空地上去了。眾人齊上前解勸。程咬金大叫:「不要勸,憑他打罷。」羅成奔下坡來,王伯當叫聲:「不要動手。」趕上前,連腰抱住羅成。雄信在地上爬起,奔將過來。張公瑾叫聲:「使不得。」一把抱住雄信。雄信掙不脫,迴轉頭來喝道:「你敢倚著本官的勢力,來強解勸么?」這句話,公瑾當不起,只得放了手。雄信竟奔羅成。羅成叫聲:「王伯當,放手。」伯當哪裡肯聽。羅成大怒,將兩手一綳,把王伯當直灑到殿檻上去了。便趕上一步,一把抓住雄信,按倒在地,揮拳便打。早有家丁飛報叔寶。叔寶大驚,如飛趕入廟中,喝開羅成,扶起雄信。雄信道:「好打,好打,我把你這小畜生,不要慌,少不得在我手裡。」羅成道:「我怎怕你這個坐地分贓的強盜頭兒?」叔寶喝道:「胡說,還要放屁。」羅成見表兄罵他,回身就走,竟到家中,拜別了老太太,撇了張公瑾等七人,上馬竟回河北去了。老太太摸不著頭路,扯又扯不住,叫又叫不轉,連忙打發秦安來通報叔寶。

詩曰:

叔寶雄風儀錶奇,楊林喜悅強為兒。

只因眾友多強暴,連夜奔逃被見疑。

徐茂公再叫:「單二哥,你可在城外黃土崗伺候,明日若有追兵,你必須獨自擋住。」雄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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