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韓擒虎收兵復旨 程咬金窮賣柴扒

只因慈母懸肝膽,忍氣吞聲不較量。

如今先說正傳,當下宇文成都打破西城,倒錘打死伍保,殺進帥府,但未見一人。聞說反臣逃出南城,想南城有尚將軍把守,反臣必被遭擒,不怕他走上天去。差眾將出南城,幫尚將軍協擒伍雲召。眾將答聲:「得令!」上馬提兵而去。

程咬金聞了這個消息,算了半夜,心中想道:「出去沒有飽飯吃了,怎生是好?」你道這程咬金為何不想出監去?只因他在牢中有得吃,有得用。凡有犯人下監,坐分子要酒飯吃,就如目下牢頭一般。

直到後來隋煬帝駕幸江都,伍雲召、伍天錫、雄闊海一同起兵擋駕,宇文成都獨戰三將,遇裴元慶打退成都,煬帝倒退龍舟三十里,這些都是後話慢表。

再說南陽城裡軍士見主帥已逃,軍中無主,皆四散逃走,也有一大半投降的。城門大開,百姓香花迎接。擒虎進了東城,來到帥府,宇文成都忙出轅門迎接。元帥進了帥府,升坐大堂,兩班將士站立,宇文成都上前參見說:「元帥在上,末將參見。」擒虎道:「將軍少禮,難得你蓋世英雄,打破南陽。反臣何在?」成都道:「末將攻城之時,他已開出南城門逃走,末將已差眾將協幫尚師徒共擒反臣,必定成功。」元帥還未開言,又報:「北城新文禮候令。」元帥道:「令進來。」軍士應聲傳出。新文禮慌忙進見,且說道:「元帥在上,末將參見。」韓爺道:「將軍少禮。」分付左右,就于帥府堂上大擺慶賀筵席,好待尚師徒拿住反臣,打上囚車,解往長安便了。

畢竟不知王小二怎樣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韓爺差官查盤倉庫,點明戶口,養馬五日,發炮回軍,得勝班師。宇文成都稟道:「元帥,那先鋒麻叔謀,雖然屢次失機兵敗,固非反臣對手,尚師徒名聞四海,尚且不能勝他,豈叔謀無勇無謀之輩耳?乞元帥開莫大之恩,釋他的罪。」韓爺心中一想,說:「然也,宇文將軍之言甚為有理。」分付軍士:「快請麻爺相見。」軍士得令,來到後營養馬的所在,叫道:「麻爺,元帥有請。」麻叔謀聽得,大喜道:「啊唷,好了。如今馬糞臭氣不吞了。」同了軍士來到帥府,上堂參見。韓爺道:「麻叔謀,我今放了你,下次須要為朝廷出力。」叔謀道:「這個自然,如今反臣不見了,南陽又奪了,班師回去,下次不敢了。」韓爺分付尚師徒帶領本部人馬,回臨潼關把守。尚師徒道:「得令。」就帶本部人馬自回臨潼關而去。韓爺又令新文禮帶領本部人馬回紅泥關鎮守。新文禮得令一聲,也帶本部人馬自回紅泥關。韓爺同宇文成都大隊人馬往長安進發。南陽百姓跪送登程,韓爺委官把守,不許殘虐百姓,眾百姓歡呼稱謝。韓爺離了南陽,行過長平崗戰場,愀然淚下,可憐數萬軍士,死於此地。

再說那朱燦救了伍雲召,接了伍公子到家撫養,長到十二歲,便勇力異常,助朱燦造反稱王,名鎮南越。也是後話。

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聲。

自恃力大多強橫,索詐人財無愧慚。

果然到了次日,看見監門大開,犯人紛紛出去。不一時,監中走得一空。獨有程咬金獃獃坐著,身也不動。禁子走來說:「程大爺,朝廷恩典,大赦天下,罪人都去盡了,你卻賴在此怎的?」咬金聽說」賴在此「三字,心中就起風波,大怒起來,趕上前來,撩開五指,如鐵扇一般打去。眾牢頭都曉得他的厲害,俱來解勸。咬金道:「入娘賊的,你們要爺爺出去,須要請爺吃酒,吃得醉飽,方肯甘休。」那幾個老成的牢頭,知道拗他不得,恐他性發,沒奈何去買了半壇酒,和大半壇的清水燙熱了,端在咬金面前;又買了些牛板腸,相請他吃,算賠罪他。那咬金正在枯渴頭上,不管三七念一,直了喉頭,吃個風捲殘雲,立起身來說道:「酒已盡了,肉已吃完了,咱卻要去了。你們可有衣帽,拿來借與我程爺爺穿穿,明日拿來還你。若不借,卻不咱的撩子都出來了,怎好外面去見人?」禁子聽說,著急道:「這又是難題目了。」只得說道:「程爺爺,你是曉得的,我們都只有隨身衣服,日日當值差徭,哪裡有多餘的?」咬金睜著眼,只是要打。禁子無奈,說道:「只有一件孝衣,是白佈道袍;一頂孝帽,是粗麻布頭巾,這倒是閑著的。程老爺,你要,便拿了去。」咬金罵道:「入娘賊,你把孝衣來搪塞我么?咱今不要管它,你且拿來。」禁子取一頂粗麻布頭巾,一件白佈道袍,遞與咬金,說道:「程大爺請穿戴起來。」咬金接在手中,將麻布頭巾往頭上一套,誰知頭大巾小,把頭一揎,竟揎開了。咬金只得前高後低戴了,將白佈道袍披在身上。下身一條褲子磨了三年,也只剩得一塊破布頭了,遮了陰囊,露了屁股;遮了屁股,出了卵袋。咬金只得將道袍揸攏遮了。腳下拖一雙破草鞋片,踢踢搭搭的跑出監來,竟向西門而來。因性急慌忙亂跑,卻撞著一副賣麻油的擔子,撞了一個滿懷,一崩卻把油擔撞翻。那人一把扯住咬金,早把那件道袍從下直扯到領上,扯開了。咬金卻待要打他,只因惦念母親,急急的撇脫那人,便飛跑而去。正是:

道猶未了,只見朝門外報進來說:「啟上千歲爺,外面一員大將,匹馬單槍,口稱南陽侯伍雲召,特來求見,現在朝門候旨。」李千歲一聞傳報,心中大喜道:「原來我表弟到此,快宣進來。」手下慌忙答應,出來說道:「伍老爺,千歲宣你進去。」雲召走到殿上,口稱:「千歲,末將南陽侯伍雲召參見。」李千歲忙令左右扶起,說道:「原來是我的表弟。你鎮守南陽,為何到此?細細說與孤家知道。」雲召把從前老父被害,宇文成都打破南陽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然後放聲大哭。李千歲道:「我表叔一門遭此大變,深為可嘆。表弟且免愁煩,待孤家與你復仇便了。」雲召跪謝道:「多蒙千歲垂憐。」軍師高大林奏道:「大王正缺元帥,伍老爺今來相投,可當此任。」李千歲大喜,便封伍雲召為都督大元帥,掌管河北各路兵將,立刻分付起造帥府,候元帥到任。雲召拜謝。壽州王傳令退班,是日文武各散。從此伍雲召在河北為帥,此話不表。

元帥正分付間,早有軍士報道:「啟上元帥,尚將軍在外候令。」韓爺分付:「令進來。」軍士應聲傳出。尚師徒帶同眾將,走進帥府堂上,口稱:「元帥在上,末將尚師徒參見。」韓爺道:「將軍少禮,反臣拿住了么?」尚師徒道:「不曾拿得,被他逃走了。」元帥大怒道:「你這狗官,怎麼不小心?縱放了反臣,其罪不小。左右,拿去砍了!」尚師徒大叫道:「元帥,容末將一言,分剖明白,死也瞑目。」韓爺道:「有話容你說來。」尚師徒道:「彼時末將把守南城,反臣城中衝出,勇不可當。末將忙上前攔住,他撞陣而走。末將的坐騎名曰呼雷豹,行動如飛,便拍馬追他的千里馬,與他大戰十餘合,末將戰他不過,只得敗下。他又逃去。末將心中不舍,復又拍馬追上,又與他連戰八九合,怎奈那廝力大無窮,末將又殺他不過,只得將這匹呼雷豹的領鬃毛一拔,那馬嘶叫起來,口吐黑煙,反臣的千里馬驚跳起來,反蹄蹲倒,幾乎把反臣掀跌下來。我把提爐槍又是一槍刺去,反臣把槍相迎,又戰了數合,末將力不能勝,只得又把馬鬃毛一拔,反臣的馬又是一跳,把反臣翻下馬來。」韓爺道:「他跌下來,就好拿他了!」尚師徒道:「元帥不要說起,彼時末將見他落馬,心中大悅,正欲把手中提爐槍刺去,只見旁邊趕過一個黑面鬍鬚的人來,眼似銅鈴,手執青龍偃月刀,照末將面上劈來。末將哪裡抵擋得住,幾乎性命不能相保。自此反臣上馬逃去。今見元帥,只望逞功,不道反要加罪末將。」韓爺道:「使刀的是什麼人?如何這等驍勇?」尚師徒道:「想是漢朝義勇武安王關公手下的周倉將軍。」韓爺想道:「原來這伍雲召大數未絕,故有神明相救,因此在長平崗連挑二十員大將。」分付左右放了綁,」你這狗官,今日不奉聖旨,暫且饒你以後須要忠心報國。」尚師徒應道:「是。」退出轅門,自回歇息。

詩曰:

煬帝新登九五尊,朝儀失正用奸臣。

英雄四起干戈擾,猶逞風流不治平。

赦書一出,赦出一個橫蟲來,此人非比尋常,乃是賣鹽狠漢,十分闖禍,人人怕他。那人生得身長力大,勇不可當,因賣私鹽,打死了巡捕官。問官憐他是一條好漢,審做誤傷,問成流徙,監在牢內。此赦書一到,他便被赦放了出來。此人大反山東,十分厲害,卻住在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管下一個鄉村,名喚斑鳩店鎮上,姓程雙名知節。他身長八尺,虎體龍腰,面似青泥,發似硃砂,勇力過人,十分兇惡。他父親叫程有德,七歲對父就沒了,單依母親看養。不料文帝兵下北齊,連遭兵火,程太太給人做些生活,苦守著他。九歲上,與秦叔寶一起讀書,到大來卻一字不識。後來長大,各自分散。母親叫他做些買賣,卻沒有本錢。有幾個無賴同他去賣私鹽,倒也賺錢供母。因他動不動與人廝打,十分闖禍,個個怕他,都叫他做程老虎。不料偶然一日,撞著一起新充鹽捕的,相打起來。咬金性發,早把這伙巡鹽捕快打死了兩個。地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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