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伍雲召棄城敗走 勇朱燦殺退師徒

不知眾人怎生回奏,且聽下回分解。

天錫領了嘍羅起程,同雲召在路,非止一日,來到沱羅寨,焦方等接著。天錫道:「請哥哥到山中去歇馬。」雲召道:「兄弟,不消了。愚兄一心要往河北,性急如火,日後再會罷。」天錫嚷道:「哥哥忒欺殺人,雄闊海乃是外姓兄弟,哥哥倒去吃他的酒,兄弟與哥哥乃同宗嫡姓,難道倒不肯進山去,是何道理?」焦方也上前勸說:「主帥,且到山寨歇一歇馬,再行未遲。」雲召被他相勸不過,只得應允,同天錫、焦方來到沱羅寨聚義廳前,下馬相見。天錫分付頭目嘍羅各歸營寨歇息,自卻與雲召坐在廳上,分付嘍羅擺酒,與大老爺洗塵。嘍羅答應,忙去整備。天錫又說道:「請哥哥後堂去把盞。」雲召道:「賢弟,不消了。」天錫道:「自己兄弟,有何妨得。」雲召只得同了天錫,弟兄挽手走進後堂。

只見筵席早已擺得豐盛,上下二桌,並無別客。天錫分付嘍羅去了一桌,「待我與哥哥同席,有話也好細講。」又命後營請壓寨夫人出來。雲召道:「兄弟有了弟婦嗎?這也可喜。」只見裡面一眾婦女,擁出一位夫人來。那夫人滿頭珠翠,遍體綾羅,金蓮三寸,走出堂來。見了雲召,叫道:「伯伯萬福。」雲召一看,只見她面搽輕粉,胭脂抹唇,烏滴滴一雙大眼,身子生得窈窕,不多長只好四尺五寸。雲召抬身回禮說道:「多謝弟婦。」天錫道:「婦女們服侍夫人進去罷。」夫人聽得,同了眾婦女,妖妖嬈嬈走進裡邊去了。雲召問道:「兄弟幾時娶的媳婦?」天錫笑道:「不瞞哥哥說,這個弟媳婦娶來有三個年頭了,就是這裡前村李太公的女兒,小字稱金,年方二十,未有人家。其年兄弟往村中借糧,李太公見我人材出眾,一個錢也不要,白白地把女兒送與我的。兄弟感激他的好情,這村中有丈人在內,就再也不去借糧。」雲召呵呵大笑道:「賢弟正所謂是親必顧,是鄰必護了。」天錫亦笑道:「哥講得不錯,請用一杯。」

詩曰:

曾記當年戰國時,子胥棄楚遠賓士。

今朝雲召逃亡走,同為親仇義不辭。

伍爺上馬,同了朱燦來到廟中,下馬朝壽亭侯拜了幾拜,祝告道:「先朝忠義神聖,保佑弟子伍雲召無災無難,前往河北借兵復仇,回來重修廟宇,再塑金身。」祝罷,抬身對朱燦道:「恩人,我有一言相告,未知可肯容納否?」朱燦道:「恩公有所見諭,再無不允,請道其詳。」伍爺道:「恩人,我有大仇在身,往河北存亡未保。」說罷,把袍帶解開,胸前取出公子,放在地下,對朱燦道:「我伍氏只有這點骨血,今交託與恩人撫養,以存伍氏一脈,恩德無窮。倘有不測,各從天命。」便跪下去道:「恩人,念此子無母之兒,寄託照管。」朱燦也連忙跪下地來說道:「恩公老爺請起,承蒙見托公子,小人理當撫養。倘服侍不周,望乞恕罪。」伍爺道:「不敢。」一同起身。只見公子地下啼哭,朱燦連忙抱在手中。伍爺道:「我兒不要啼哭,你父有大仇在身,這叫做你顧不得我,我顧不得你。」伍爺一頭說,止不住雙眼中兩淚交流:「兒啊,倘蒙皇天保佑,祖父有靈,或父子還有相見之日,也未可知。」又對朱燦道:「恩人,領了去。」朱燦道:「請問老爺,公子叫什麼名字?後來也好相會。」伍爺道:「今日登山,在壽亭侯廟內寄子,名字就叫伍登罷。」二人廟中分別,朱燦將刀仍放在周將軍手內,將公子抱好,出了廟門,說道:「老爺前途保重,小人要去了,後會有期。」伍爺道:「恩人請便。」說罷,提槍上馬,匆匆前去。

那尚師徒攔住雲召,喝道:「唗!反臣你要往哪裡走!」伍雲召睜開怪眼,怒目揚眉,大叫道:「我有大仇在身,尚將軍不要阻我。我此去少不得後會有期,也見你的情分。」說罷,提槍撞陣竟走。尚師徒拍馬追來,說:「反臣哪裡走!」照後背一槍搠來。雲召叫聲不好,迴轉馬頭,也是一槍刺去。兩下雙槍相接,大戰八九個回合,尚師徒哪裡戰得過,竟敗下陣來。雲召也不追他,竟回馬往前而走。那尚師徒又趕了上來。

兄弟二人直飲到東方月上,雲召道:「酒不吃了。」天錫道:「哥哥再用幾杯。」雲召道:「兄弟,果然吃不得了。」天錫分付嘍羅:「書房端正鋪陳,大老爺行路辛苦,服侍去睡罷。」雲召來到書房,看這所書房倒也精緻,天錫也走進來,嘍羅端二杯茶進來,說:「大王爺,茶在此。」天錫道:「放在此,哥哥吃茶睡了罷。」雲召道:「兄弟請裡邊去罷。」天錫道:「哥哥,兄弟暫別過了。」說罷回進裡邊不表。

尚師徒把提爐刺來,只見前面有一個人,頭戴氈笠帽,身穿青布短衫,腳下穿蒲鞋,面如黑漆,兩眼如銅鈴,一部鬍鬚,手執青龍偃月刀,照尚師徒劈面砍來。尚師徒大驚,便說:「不好了,周倉來了。」帶轉馬頭,往後飛跑而去。那黑面大漢步行,哪裡趕得上。雲召在後面大叫道:「好漢不要去趕。」那人聽得,回身轉來,放下大刀,望雲召納頭便拜。雲召連忙答禮道:「救我的好漢是誰?請通姓名,後當相報。」那人叫道:「恩公聽稟,小人姓朱名燦,住居南庄。我哥哥犯事在獄,虧老爺救釋,此恩未報。小人方才在山上打柴,見老爺與尚師徒交戰,小人正要相助,因手中並無寸鐵軍器,只得到壽亭侯關王廟中,借周將軍手中執的這把刀來用用。」伍爺大喜道:「那壽亭侯廟在哪裡?」朱燦道:「前面半山中便是。」伍爺道:「如此同我前去。」朱燦道:「當得。」

伍雲召的馬,是一匹追風千里馬,難道走不過尚師徒這匹馬么?原來尚師徒這匹馬是龍駒,名曰呼雷豹,其走如飛,快似千里馬一般。這馬非但快,就是與人交戰,此人敗下去有數里之遙,尚師徒拍馬一下,其馬如飛而去,倒趕上敗將之前。若與人交戰戰不過,那馬頭上有一宗黃毛,把手將毛一提,那馬大叫一聲,別的馬聽了,就驚得尿屁直流,把坐上將軍就顛下來了,性命難保。就是那尚師徒這管槍,名曰提爐槍。這槍好不厲害,若撞著身上,見血就不活了。所以雲召見尚師徒追上來了,知道要走走不脫,他那槍又厲害,只得復又帶轉馬頭,大喝道:「尚師徒,你既敗下去,又趕上來做什麼?」尚師徒也不回言,把槍劈面一刺。雲召即把槍一架,噹啷一聲,那尚師徒的馬倒退一步,大怒叫道:「反臣,好傢夥!」當的又是一槍,雲召把槍一迎,兩下交戰了十多個回合。

只見嘍羅走上稟道:「大王爺,筵席完備了,請二位老爺去上席。」闊海道:「二位哥哥請裡面坐席罷。」雲召道:「多謝賢弟。」天錫道:「哥哥吃了他的酒,還要他賠罪哩。」闊海道:「不消說起。」雲召起身,同二位走進聚義堂,只見燈燭輝煌,擺下筵席,十分豐盛。眾嘍羅大吹大擂,堂上朝南三桌,都是虎皮交椅,雄闊海請雲召坐了首席,伍天錫坐上首,自坐下席相陪。嘍羅送酒,三位輪杯把盞。雲召哪裡吃得下,愁容滿面。闊海道:「哥哥不必心焦,待過了今晚,兄弟與天錫哥哥,明日幫助大哥殺到南陽,斬了宇文成都,復轉城池。俺想我們三人向來天下傳名,一同殺進長安,除了昏君,與老伯父報仇,豈不美哉!」天錫道:「雄大哥說得有理,小弟心中也是這等打算。小弟哪裡有人馬數千,雄大哥這裡也有人馬幾千,明日就起程便了。」

雄闊海大怒道:「哥哥請不要悲傷,待兄弟起兵前去,與兄復轉南陽,以報此仇。」天錫道:「雄大哥說得極是,且待我告稟哥哥得知,自從哥哥差焦方來兄弟處取救,兄弟隨即起兵前來,被這雄大哥阻住,故此耽擱。不知怎麼就被宇文成都這廝打破城池,乞哥哥說明。」雲召道:「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你嫂嫂投井而死,我事急逃出南城,與尚師徒交戰,被他呼雷豹嘶叫起來,幾乎把我陷害,幸虧庄民朱燦相救,我將你侄兒託付朱燦撫養。」天錫大怒道:「我被這黑臉誤了大事,有累哥哥城破,嫂嫂遭難。我若早去半月,必擒宇文成都,不致哥哥敗國亡家,我好恨也。」闊海道:「你休埋怨我,前日初遇,你就該對我說明就裡,我也不與你交戰這許多日期了。自然同你一起領兵前往南陽,相救哥哥,擒拿宇文成都,豈不快哉!如今埋怨也遲了。」天錫不能回答。雲召道:「二位兄弟不必爭論,也是愚兄命該如此,說也徒然了。」

次日天明,吃了早膳,二人又勸,雲召不理。闊海道:「既是哥哥必要往河北去,不知幾時回來起兵?」雲召道:「這也論不定日期,待愚兄且往河北去看,大約一二年間之事。」闊海道:「兄弟在此等侯便了。」雲召道:「多謝賢弟。」說罷,就要作別上馬。闊海送過一盤金銀:「請哥哥收去,作為路費。」雲召道:「多謝賢弟,盤費愚兄盡有在身邊,這盤金銀,兄弟暫留在這裡,自有用處。」闊海堅執要他收,雲召只是不允,上馬提槍,出寨而去。天錫隨行。闊海送出關外,兩下分手。

尚師徒到底戰不過,只得將馬頭上那鬃毛一拔,這呼雷豹嘶地一叫,口中吐出一陣黑煙,只見雲召坐的追風馬也是一叫,倒退了十多步,把屁股一座,尿屁直流,幾乎把雲召從馬上跌了下來。雲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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