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謀東宮晉王納賄 定燕山羅藝興兵

且說靠山王楊林,統兵五萬,直抵冀州。那羅藝字廉庵,父名允剛,乃北齊駕下勛爵,因功高望重,封在燕山,世襲燕公。因羅允剛中年早喪,那羅藝少年就襲了燕公之職,他為人剛勇異常,一生耿介,淡薄清廉,能使一桿滾銀槍,沙漠馳名。夫人秦氏,乃親軍護衛秦旭之女,結髮二十載,並無所出。其時羅藝聞楊林兵破馬鳴關,秦旭父子盡忠死節,夫人聞得這個消息,一哭幾絕。後聞楊堅篡位,滅了周主。羅藝得了此報,心中大喜,正好復仇,遂起強兵十萬,戰將千員,俱系訓練精銳,即日起身,兵犯河北冀州等處,所到之外,勢如破竹。忽報隋主著楊林領兵五萬前來,羅藝一聞此報,添兵鎮守冀州,自領兵迎敵。

宇文述道:「大王,那第一件,皇后雖不大深喜東宮,然還在兩便,必須大王做個苦肉計,動皇后之憐,激皇后之怒,以堅其心,此其一也。第二件,須要一位親信大臣,言語足以取信於上,平日間進些讒言,臨期一力攛掇,這便是內外夾攻,萬無一失了。第三件,廢斥東宮是件大事,若沒罪惡,怎好廢斥?須是買他一個親信,要他首發,無事認有事,小事認大事,有了狠見證,使他分辯不得,那時不怕不廢。內有皇后作主,中有大臣取信,外有首人作證,何愁此事不穩?必須萬全方可。」晉王道:「我自有備,只要足下為我謀之,他日功成,富貴共享。」正是:

當下晉王不惜資財,從朝中宰執起,下至僚屬,俱各有厚贈饋送。宮中宦官姬侍,皆重賞賜。在朝各官,只有唐公雖為舊屬,卻不受晉王禮物。時有大理寺卿楊約,乃越公之弟,卻與宇文述是厚交好友,一日偶來拜望宇文述,延至內坐。但見:商彝周鼎,秦環漢玉,彝上硃砂連翡翠,鼎中煙內結青雲。瓊脂玉碾就連環雙扣,玻璃盞鑲嵌瑪瑙珍珠。玉鴛鴦玩夜光珠,珊瑚樹伴金如意。

正是:

楊約見奇珍異寶,輝煌射目,不轉睛觀看道:「小弟家中金珠頗有,此類甚少,常從家兄處見來,覺兄所有更勝。」宇文述道:「弟乃武夫,如何有這些古玩?此皆晉王有求於兄處,故托弟送上。」楊約道:「晉王之物,弟如何敢領?」宇文述道:「弟有一論,還有一場大富貴送與令兄,可容納否?」楊約道:「請教。」宇文述道:「兄知東宮所不欲於令兄久矣,他日得登大位,則豈有與令兄專權乎?況權高招譖,今之屈首於賢昆玉之下者,安知他日不危於賢昆玉乎?今幸東宮失德,晉王溺愛於宮中,主上久有廢立之心,若賢昆玉有贊成之功,能援立之,則晉王當銘於肺腑,這才算永遠悠久的富貴。兄以為何如?」楊約點頭道:「兄言固是,但廢立是件大事,容回舍慢慢與兄圖之。」二人痛飲至夜而散。

到次日,楊約心中想道:「得了晉王許多古玩,須為他轉回吾兄之心方好。」故意每值楊素回府相見之際,假作愁容。一日,楊素問道:「每見汝愁容可掬,卻是為何?」楊約道:「前日東宮護衛蘇孝慈道,兄長過傲太子,太子道,『必須殺此老賊』。老賊非兄而何?愁兄白首恐遭危耳。」楊素道:「太子無奈何我。」楊約道:「不然。太子乃將來人主,若有不測,生命所關,豈可不作深慮?」楊素道:「據你意思,還是謝位避他,還是改心順他?」楊約道:「謝位失勢,順他不能釋怨,只有廢得他,更立一人,不惟免禍,還有大功。」楊素撫掌道:「不料你有奇謀,出我意外。」楊約道:「這事若行,宜速不宜遲,若太子一旦用事,禍無日矣。」楊素點頭會意。於是楊素在隋主面前,晉王好,東宮歹,一齊搬將出來,隋主十分准信。起初,楊素還忌皇后阻他,後來皇后反要他相幫,內外讒言,使得東宮太子如坐針氈,十分難過。那宇文述卻又打聽得東宮有個幸臣,喚作姬威,與段達相厚。字文述便多將金寶托段達買囑姬威,要伺太子動靜。又密對段達道:「若見姬威,且許他日後晉王自立,富貴共之,千乞留心。」那段達受託而去,自此積毀成山。晉王又每日與張衡謀士,將玩好之物,百般約獻進後宮,孝順皇后,欲使母子離心,按下不表。

且說楊林先鋒,乃是四太保張開、七太保紀曾。二人正行,忽報羅藝兵馬擋住去路。張開聞報,分付紮下營寨,次日開兵。來日,那張開、紀曾全身披掛,立於旗門之下。只見對陣上二根素羅旗迎風飄蕩,閃出一位英雄,坐在馬上,面如滿月,海下一部美髯,怎生打扮?但見:頭戴金盔,鑲珠嵌寶;身穿銀甲,雪片飛飄。勒甲絛上排八寶,白羅袍暗綉神鏊。爛銀槍神愁鬼泣,銀花鐧打將英雄。五明馬如龍似虎,統貔貅燕郡名標。

張開一見,知是羅藝,拋手中文八蛇矛,當心便刺,羅藝挺槍劈面來迎。不數合,張開看來招架不住,怎當羅爺這桿槍神出鬼沒,只望左腋下,不離心窠腹上,一槍緊一槍。戰到情濃,羅藝逼開蛇矛,扯起銀花鐧,道聲:「我的兒,照爺爺的傢伙罷。」張開叫聲不好,耍的一鐧,打中後心,吐血伏鞍而走。紀曾大怒,仗著開山斧,厲聲高叫:「呔!羅藝休得無禮,太保爺爺抓你驢頭下來。」舉斧蓋頂劈來。羅藝回馬便走,紀曾隨後趕,羅藝看得親切,將坐騎一磕,那馬忽失前蹄,紀曾取斧照頂砍下,羅藝舉槍一晃,向紀曾咽喉耍的一槍,挑於馬下,這便是羅家回馬殺手獨門槍。羅藝揮兵過來衝殺,有數里之遙。楊林大兵早到,聞得鐧打張開,槍挑紀曾,羅藝好不驍勇,領兵衝殺過來了。楊林大怒,催兵前進,到了九龍山紮下營寨。次日擺齊隊伍,親出營前。那邊羅藝用強弓硬弩射住陣腳,見對陣白旗招展,閃出一位英雄,怎生結束:頭帶爛銀冠,上插衝天金翅;身披素錦袍,時新巧綉飛龍。外著魚麟鑌鐵甲,緊系藍田碧玉帶。手執虎頭槍,暗插囚龍棒。坐下抓蹄白虎馬,上按天宮計都星。大隋首將,橫行天下,靠山王位,四海馳名。

羅藝見楊林白面黃眉,髭鬚三綹,勒馬橫槍立於旗門之下。遂叫道:「楊林,俺聞你名稱大將,曾保隋帝南征北討,以成天下,尚且貪心不足,滅北齊。恨不踏平營寨,滅你邦家,吾之願也。」楊林道:「羅將軍,汝之所論,理固當然,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古云: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今天時在隋,故一戰而定北,再戰而平陳,四海咸平,邊疆敬服。將軍雖有舊仇宿怨。亦只好待時而動。陳、齊一滅,天下歸隋,料不能再興齊室。看將軍擁甲兵十萬,虎視一方,何不歸我大隋?老夫到長安,自當保奏將軍,永鎮燕山,自有蟒袍掛體,玉帶垂腰,不知將軍意下若何?」羅藝聞言,心中想了一想,叫道:「楊林且休饒舌,惑俺三軍。自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俺何懼之有?你今巧言抵飾,要俺順隋。也罷,必須依俺三件,俺就降隋;如若不依,俺誓死不降。」楊林道:「將軍,哪三件?乞道其詳。」正是:

當下楊素言道:「只宜訓誨,不當廢黜。」文帝不準所奏,將袁、楊二臣並皆拿下,再無敢言者。只有不怕事的李淵上疏道:「太子失德,既經廢黜,但不可廢天下之重任。況幾件事情俱無實據,又無對證,還宜憫恤。」文帝雖不全聽,卻給五品俸祿,終養太子於內苑。太子不甘,常常爬在樹上伸冤叫喊,皆被楊素蒙蔽,言是瘋顛之疾,文帝置之不理。還有太子的親弟名秀王,因見晉王與楊素誣陷太子,心中常常不平,要也他申冤理白。不期又被張衡用計,埋兩個木人在華山之上,身藏楊堅、楊諒名諱,反縛釘心,誣奏是秀王故魘聖主,也將來廢了。以此非禮,滿朝俱各不服。

當下羅藝據鞍說道:「第一件,我雖降隋,但俺部下有十萬精兵,須聽俺自調度,永鎮蒸山。這可使得么?」楊林道:「這件且便依你。」「第二件,俺羅藝名雖降隋,卻不上朝見駕,聽調不聽宣。這可使得么?」楊林道:「且依你。」「第三件,凡有誅戮,不行文書,生殺自專。這使得么?」楊林笑道:「將軍,此三件乃易事,都在老夫身上。」遂分付三軍退下十里之路。羅藝見楊林退兵,自把鞭梢一展,大小三軍也退十里。羅藝邀了楊林至燕山府去,楊林道:「將軍如不放心,老夫同將軍到府,動表奏聞聖上,候旨下卻再長行。」

凜凜威風鎮六州,南征北討顯奇謀。

觀兵海寇撫夷亂,從此經綸輔帝猷。

詩曰:

四皓招來羽翼成,雄心豈肯老公卿。

直教豆向釜中泣,寧論燃萁一體生。

卻說楊林收服羅藝,就同竇建德出巡冀州、大同,凡有強人賊盜生髮之處,即便提兵征滅。忽報登州海寇作亂,上岸搶虜子女金帛,殺人放火,十分急迫。楊林聞報,對竇建德道:「汝且先回覆旨,老夫親往登州,便宜行事。」於是帶領大小兒郎,竟往登州而來。正是:

巧計欲移雲掩日,深謀致令臘回春。

楊林兵到登州,那邊海寇聞知楊林兵到,不敢交戰,各各胡哨而散。楊林兵到,卻撲個空,但見人煙稀少,半為瓦礫之場;屋宇零星,難作皇華之地。那楊林十分嘆息,就屯兵城內,令軍士幫民修造屋宇,動表奏聞。自卻鎮守登州,親行臨督,整治府庫,作築城垣,不一年,把登州修得十分齊整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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