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回 小粉團設計採花 霍小霞彈打淫寇

話說霍坤,向他兒子說道:「你去告訴你娘親跟你姐姐與兩個小丫環,他們在東裡間睡覺,叫兩個婆兒在西裡間。房山的東西門別關,你把西掖間的後罩子打開,我把東掖間的後罩子打開。你趕緊到外邊,將你娘坐的那轎子有布圍子拿來,將那一個竹帳拿來。」霍全答應轉身出去,少時將布圍竹帳拿到上房,放到東裡間。那丫環一看竹帳到,連忙伸手接過,這就張羅將帳子全掛好了。相離窗戶有一尺五六遠,支掛好了,外面就是薰香,也是不成。東西裡間布圍子掛齊畢,急忙叫店家給打來臉水,大家洗臉已畢,要酒要菜。霍坤叫夥計趕快去拿兩個酒杯來,先把夥計支出去,父女伸手探兜囊取銀針,試探酒菜,俱無二色。小霞低聲說道:「爹爹今天咱們住這個店口,櫃房出來那三個人,據女兒一看,他們可不是好人,今天夜內咱們全家可多要留神。」小霞、翠屏在外邊站著。小霞到了東裡間,把布圍子面挪開,將把兒燈挪在裡面,將折把弓與彈囊,滿全在床裡頭,姑娘暗拿準備。又叫金屏,翠屏一同吃飯。霍門李氏坐在當中,丫環婆子一給布菜。小霞說:「金屏、翠屏吃完飯,你二人到外面將那必得拿進來。」兩個人答應。吃完了飯,二人出去不大工夫,便拿了進來。這就傳話叫夥計:「撤去傢俱,然後回來有話問你。」夥計答應,便將傢俱送到廚房。然後回來問道:「老達官,您有甚麼言語,請道其詳。」霍坤說:「你們貴寶村,是孔家寨?」夥計說:「不錯。」霍坤說:「我跟你們打聽幾位朋友。」夥計說:「您打聽那一家?」霍坤說:「此人姓孔名貴,外號小粉團。夥計說:「不錯,有這麼一個人。」霍坤說:「還有一個姓孔名清,外號二美人的便是。」夥計說:「也有。」霍坤說:「有一人姓孔名豹,外號粉面如來。」夥計說:「您跟他們有甚麼來往?」霍坤說:「我跟他們三人是口盟的把友,你要認得他們,可以把他們請來,我們在此一敘。」夥計說:「你來的不巧,他們三位沒在家,出庄拜客去了。」霍坤說:「你貴姓啊?」夥計說:「姓孔名慶。」

書中暗表,他是小雞子孔慶,也不是安善之輩。他跟達官說話,兩隻眼睛不住的偷看姑娘。在燈下看來十分的貌美,那金屏翠屏便一低頭。小霞一看,面帶氣容,遂說:「店家你去吧。我們走的一路勞乏,要安眠去啦。」說著話便與李氏大家奔了東裡間。霍坤說:「孔慶。我家住這西邊霍家寨,我姓霍,名坤。別號人稱金刀賽判鎮西川的便是。你累了一天啦,去休息去吧。」孔慶說:「是」。當時孔慶退了出來,不由心中暗想,回去告訴他三位東家:這個美貌姑娘住在西裡間。我獨自一人,帶好了薰香盒子,天到初更以後,往東裡間撣薰香,我好與他們作那雲雨之情。原來這小子,明為夥計,暗中便給他們采盤子。他一邊想著,便來到了廚房,遂說:「三位東家,方才住下這一家子,正是老賊霍坤。」孔貴說:「要是他,今天晚上多要留神,使完香,將他那三個女子佔了之後,我看他全家是死是活。」孔貴說:「孔慶,你我全是孔門之人,這三個姑娘住在哪個裡間?」孔慶說:「他們住西裡間啦。」孔貴說:「別管他住在哪間,這三朵花我不要。你竟在我店中明為應酬店客,暗中給采盤子,累碎你的三毛七孔心,我們弟兄居心不忍。三朵鮮花全是你一個人的,我弟兄三人決定不爭。你要將三朵花折了下來,一來你的名譽有啦;二來那老賊的命一定也得要了。孔賢弟你可要多多留神,他父子可不是好惹的。」孔慶一聽說道:「不要緊的,您不用掛到心懷。生而何歡?死而何懼?」當下他們四個人說完此事,孔貴三個人一齊出來,到了店外。一出孔家寨的西村頭,道頭有片松林。這時候村內已然起了更啦。店口雖在西頭,可是在他西隔壁,還有西房啦。三寇在樹林內低言說話。孔貴說:「二位賢弟,那雞子孔慶,他也是孔姓之人,偷花盜柳大親。咱們跟他說完了這片話,咱們趕緊換好了夜行衣。這叫做巧指使孔慶,他把人滿薰過去,正要去採花,賢弟你過去把他踢倒了,給他堵上嘴,是每人一個,任咱們取樂。他到了那裡有動靜,那時可別下去,咱們是拿他問路。」二人一聽也對,當時他們三人,將白晝衣服脫去,換好夜行衣,上房軟底鞋襪,背後背刀,明露刀把,絹帕蒙頭,前後撮打拱首,夜行衣通盤換齊,將白晝衣服包好,抬胳膊踢腿,不綳不弔。三個人長腰出了松林,進村口,上北房,一直來到店內,在他們所住的房上,暗中偷聽。

反回來單說小雞子孔慶,將店中規矩,交代已畢,上門封火撒犬,進屋中睡覺。孔慶到了自己屋中,點上燈,連忙換夜行衣,帶好薰香,背好刀,將燈光熄滅,便躡足潛蹤出了屋子,將門倒帶。來到院中,往四外一看,黑洞洞。店內雖然有狗,不咬熟人。是圓毛的畜牲,全有夜眼,人要長出夜眼來啦,那是生來的,或是有異外別情,用功夫練成的。孔慶上東房,不由心中所思:他們三個人,向來沒說過這樣容人之話,莫不是他們拿我試道:我要成功呢,他們在暗中將我踢倒繩縛二背,他們擎現成的。倘若霍坤他們有個準備,我一吃苦子,他們不出來啦。有咧,待我先查看一下動靜,我先給他一瓦。想到此處,忙向各處一看,並無人影,這才下了房,直來到小粉團那院內,見東裡間有燈光,連忙下了房來到窗戶台,往裡一看,見那床上弓,不由到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那黃的一定是彈囊。又向左右一看,見東邊布圍掛著一半,有花紅招展的衣裳。

書中暗表,霍小霞囑咐好了金屏、翠屏,告訴他娘親在上床上躺著,合衣而卧。暗拿折把弓,右手拿毒彈一個。而今聽見窗戶上有了響動,連忙將彈子放在兜子內。後來又看見從窗戶紙上,進來一股白煙,直撞到北邊在圍子上煙一散。小霞蹲在床上,不由得打了一個嚏噴。少時那李氏與二丫環,也是如此,小霞連忙將拉圓了弓等著。這個時候外邊孔慶側耳細聽,知道成功了。這才伸手取出刀來,將窗紙劃開,撬開上扇窗戶,支了起來。雙手一推,身子貼下扇,猛勁一推,倏的一下子。那小霞知道賊要進來了,連忙比准了一撒手,只聽「噗哧」一聲,那彈子打進小雞子的右眼內。這個時候孔慶疼得他往後一仰身,摔在就地,在地上來回翻滾。西裡間跑出金刀賽判霍坤,連忙叫道:「霍全,快去將小輩捆上,看他是誰。」當時父子來到外面,霍全出來長腰往東,按住賊人就捆。霍坤抬頭一看,南房上站定三個人,連忙問道:「甚麼人?」三個人沒言語。小霞聽見了,連忙拿弓抄起彈囊,來到門間,往南房上一看,正有三條黑影,這才扣彈子,「拍拍拍」,一邊幾下子,三寇也有打在頭上的,也有後背中上,也有耳朵上中上的。打的三個人沒敢下來,跳下房去逃走了。姑娘說:「爹爹您看四外有人沒有?再有人我的折把弓取他的二目,不費吹灰之力。」霍坤說:「四外沒人啦。」小霞雖然是個女的,可是他跟男子性情一個樣。當時霍坤命霍全掌燈照一照,看看他是誰?半夜三更,往屋中施薰香,就准當將他斬首。霍全答應,連忙進到屋中,取出一盞把燈來。一提賊人頭髮,仰臉一看,見賊人右眼珠在眶外搭拉住,滿臉鮮血。細看不是別人,正是店中夥計。他們這裡耗到天光大亮。霍坤說:「我本當手起刀落,要你狗命。如今先警戒你一回,以後若再有客人前來,你可要小心。自己想一想你的右眼,為甚麼失去?你要知悔改過有你的命在,要是不改,可小心你的屍頭兩分。」這個孔慶並沒將三寇說了出來,霍坤將他捆繩解開,說道:「孔慶你先將臉上血洗去,快與我算好店帳,我全家要走了。」孔慶連忙爬起如飛似的前去櫃房。小霞說:「爹爹你叫我兄弟出去,買來兩張弓,兩個彈囊,一包彈子,孩兒好用。這個彈子比別的又輕又好,我舍不是用。」霍坤說:「好」,便命霍全出去,照樣買來。金屏、翠屏跟小霞學的,也會打五個連珠彈。買回來,小霞先將彈子分好,每人一張弓一囊彈子。小霞說:「今天咱們從此起身,一路上樹林子太多,准知道那個林子里有孔家賊人。他們不在半道上劫咱們,還則罷了,若是在半道上劫殺全家,今天孩兒說句大話,不論他有多少人,我是每人取他們二目。」說完命霍全,到外邊備馬匹與車輛,預備齊畢,將店飯賬通盤給清。大家打算來到外面上車輛上馬匹。小霞與金屏翠屏每人一張弓,一個彈囊。姑娘與霍坤父女在前面,後邊是霍全。李氏駝轎的左右是兩個丫環。小霞說:「爹爹咱們在路上,看見樹林中有人看咱們,不用看他們。倘若是出來一劫咱們,那時再拿彈子打他。」霍坤說:「好吧。」按下他們要走不提。

且說那孔貴三寇在別家房上暗中觀看,見他們將孔慶繩縛二背,然後他三人下房一商量。孔貴說:「咱們還是劫人呀。」當下孔貴、孔清、孔豹三個人來到街當中,將村內人等預備齊啦,要在中途路上劫殺霍家父子。那時將一個姑娘兩個小環全留活口,不準殺,其餘老少三口全都殺死,車輛人等一個也不準傷損他人。孔清說:「兄長,咱們先到東院,把伯父請來,把孔慶招怨一頓,省得被霍坤交與當官。」孔貴說:「他老人家不好求啊。」孔清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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