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回 銜素恨傅虎探花 霍小霞彈打淫寇

話說小霞看他們走後,將雙扇門緊閉,把燈兒放桌子上,另外又點一盞。她便斜坐床上,伸著一條腿,盤著一條腿,斜倚在靠枕上,思想那白天之事以及這張弓。此時霍坤夫妻在西屋與霍全用完了晚飯。夫妻收拾俐落,各將砍刀預備手下,說道:「霍全呀,你在外屋去加防備,今晚恐怕有事。你姐姐我已然許給何斌身旁為妻。白天打的擂,上來那三寇,乃是那西川路蓮花黨的人,我恐怕他夜內前來偷行不法。那時與咱們父子的名譽上,可大有妨礙。這裡有白布卷給你,小心在意,千萬別疏神。」霍全說聲「是啦吧」,急忙自己收拾俐落了,將刀背在身後,自己到了外屋,將屋門浮對上,便在屋中坐著,靜待動靜。他們暗中設備不表,如今且說傅虎他們五個人,在擂台分手後,暗中跟著車輛,直到了黃林庄,看他們進了店。哥五個看好,這才回來,找個酒樓用酒用飯。吃喝完畢,算清了酒飯錢。五個人出了酒樓,來到西村外,進到一片大松林中,是席地而坐,靜等天黑呢,好前去作事。他們靠在松樹上,傅虎說道:「四位賢弟,你們看那個霍坤老匹夫,最為可恨。他不知道跟咱們接近,凈跟西川老鄉親為仇作對。他又將他女兒霍小霞,許配那山東何玉之子何斌為妻,真是捨近求遠。」傅豹說:「兄長,你還不知道嗎!西川練武的倒是不少,只是正門的人太少。那就別怨他不給咱們啦。蓮花門的人更多,全都是採花作案,叫人心中不佩服。再說他們全是保鏢的,咱們是賊呀,跟他們冰炭不同爐。」傅虎說:「你不用說別的。我們在今天晚上,設法前去,到了那裡,全憑薰香成功,到那裡將她薰過去,先採了她的花,然後拿上她的一雙小繡鞋。那時一定把霍坤與他們大家氣死,撅他們個對頭彎。」說著話,五個人在樹林中,直耗到初更。傅虎說:「咱們該收拾啦。」當時五個人各取白蠟捻粘在樹木上,各將大衣脫下,收拾夜行衣靠。通身換齊,將白晝衣服,打在小包袱之內,打了腰圍子,絨繩絲鸞帶結好,抬胳膊踢腿,不綳不弔。傅虎說:「四位兄弟,事要洽,可是小讓大。」傅榮說:「兄長,事要巧可是大讓小。」姚慶說:「三位兄長,咱們哥五個呀,誰跑在頭裡,咱們是誰往那丫頭屋中放薰香,姑娘就屬誰。比如說,兄長您先到啦,那就歸您所有,我弟兄情願在四外給您巡風。不過有一樣,是那老兒霍坤、他兒子霍全,一時也不能滿給薰過去。據我所想,先設法抵住他們全家,無論誰得機會,只要將小霞的繡鞋一雙帶走,他全家都有自赧之情。各位可要記住了。」

五寇一邊說,一邊收拾齊畢,將白蠟捻兒熄滅,大家一齊出了樹林,直向黃花庄而來。五個人各施展夜行術,各顯奇能。少時一到黃花庄西頭,扭項回頭往後一瞧,並無跟隨之人,這才進庄來到店外,過去先將那旗子擦了去,用耳音往門道里一聽。此時那店中,正收拾完了,關好大門,眾人在櫃房閑談。那廚房的先生問夥計道:「張二呀,你今天到擂台去啦嗎?」張二說:「我去看啦。今天打擂的才好呢!是那位女台官接招,頭一個上去一個姓殷的,被姑娘給打下台去。要提那個姑娘,不但長得好,而且武藝出群。我跟您打聽一件事,也是我年輕不知道甚麼。這個打擂,難道說有往上叫的嗎?」先生說:「也有。不過得分出情形來,非是仇人,不能往上叫。我高文祥也給鏢店寫過帳,大致情形我都明白。我有兩個拜弟,住家在河南方家莊,叫鎮江南方佩雲、方佩鐸,少林門宗實派,他們是上五門第三門。他們跟我提說過,這個達官立擂台,或是看見有仇人,當時把仇人叫上來。可是當時也得在官府挂號,明著是立擂台,暗中以立擂報仇。」張二說:「這個我倒不知他們有仇沒仇。可是那個姑娘勝了幾個人,後來那個老達官叫上一個穿孝的人去,二人過招。老台官被人家一腳踢倒,那人跳起來要把他踩死,那時那個姑娘喊了聲『看暗器』,那人一閃,老台官才得爬起來。後來那個女的跟穿孝的打上啦。」他們這裡說話,那傅家弟兄,聽不出來霍家父子們住在哪裡。五寇飛身上房,爬房坡來到裡面,又聽那高先生問道:「張二你可將大門關好?」張二說:「全關好啦。方才霍老達官還叫打更的少上花瓦牆門樓那邊去,他們不叫閑人過去。」

五寇一聞此言,知道霍家住在那裡,這才一齊奔了後邊。少時看見那個花瓦門樓。傅虎便命姚慶、姚明,奔了西房,傅榮、傅豹奔東房,叫他們巡風瞭望,然後傅虎取出問路石來,躥在院中,沒有人聲犬吠,這才下了房。到了院中,長身形往北瞧,就見北上房東頭掖間里有燈光。此時他因為是偷花盜柳的心盛,於是便躡足潛蹤的,來到窗下,連大氣全都不敢出入,用雙手一扶窗檯,側耳細聽。屋中並無動靜,遂取出銀針,刺了一孔,口含大指,閉著一目,往裡觀瞧,就瞧見那床上搭拉著一條腿,蔥心綠的褲腿,下邊窄窄金蓮。傅虎往上一瞧,那八仙桌上,有一盞燈,在北頭又有一盞燈,燭花挺長啦,是陰陰慘慘。不由心中暗想:此女是在這裡坐著啦,我得看看他的前臉。想到此處,飛身上了房,越過房脊,來到後院。來到後窗戶,又用針刺了一孔,往外一看,跟那姑娘對了面,見她和顏悅色,忽然面帶怒容。傅虎一見,忙取出解藥來,自己聞上,又取出薰香盒子來,取出仙鶴,用大指捏盒子,順進窗戶,右手一拉仙鶴腿,裡面自來火就著啦,那薰香一道白煙,直奔姑娘而去。

且說霍小霞,在屋中本來未睡,不過自己思想:怎麼他就會把我舉起來呢?在那人千人萬的面前,叫我有何面目生於人世。心目中想此事,並未瞧看。那傅虎在南窗戶扎窗戶的時候,就聽見啦,不由注了目。後來又聽見後窗戶一響,一道白煙向自己而來,連忙一卧身,偷偷取出白布捲來,塞上鼻孔,一伸手順下折把弓,左手取出四個彈子來,扣好了弦,拉滿弓,對準了那個白煙的來處,大指一領,右手一放,「吧」的一聲,四個彈子滿全打在傅虎的鼻樑子上啦,就聽外邊「噗」的一聲。兩裡間霍坤夫妻尚未敢睡,只因白天有蓮花門的人來打擂,惟恐夜間有人前來。果然東屋有了動靜,弓弦吧的一聲響,忙用耳一聽,明間沒有動作。書中暗表:那霍全比他父母還注意,他提心弔膽,心中暗想:我父母將我安在外屋。我父子在西川的名聲不小,而今把我姐姐許配了何斌為妻,倘若出甚麼舛錯,有何面目生於人世!正在想著,忽然聽見東屋後窗外有動作,連忙亮刀將門開了,跳在院中,飛身上房,到了中脊上,往四外觀瞧。就聽西裡間窗戶響,他急忙又來到前坡,低頭一看。霍坤叫夫人快預備,「外邊有動靜」,當時夫妻二人,抓刀登床,一抬腿就將窗戶踹開啦。夫妻二人也跳在院中,轉身形上了房,忙問房上甚麼人。霍全說:「爹爹正是孩兒。」霍坤說:「霍全,你看見有甚麼黑影沒有?」霍全說:「爹爹您不要擔驚。方才孩兒上得房來,看見有五條黑影,一直奔正西。」霍坤聽到此處,不由心中大驚,忙問道:「我兒快去查看查看,可有甚麼記載沒有?」霍全一貓腰起下兩塊瓦來,抖手打在後面夾道地上,人聲犬吠無有,才躥下房來抬頭看後窗戶。飛身躥上後窗檯,細一看那裡放著一個薰香匣子,又看了看後窗戶扎了一個小孔,連忙取下來,跳到地上,提刀轉到前院,說:「爹爹您請下房來。」張氏、霍坤老夫妻二人,聞言跳下房來,聽見東西配房有人說話。那婆子、小環問道:「員外爺,外邊有甚麼動作嗎?」霍坤說:「你們睡你們的吧,並沒有甚麼事。少要多言。」說完他們一同來到屋中,忙將燈光點好,放在桌上。霍全說:「爹爹這裡有一個棉花攢。」霍坤說:「你看上面可有字跡沒有?」霍全拿到燈底下一看,原來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是小密蜂傅虎。霍坤說:「此物咱們可帶不得,急早刨坑掩埋為是。」霍全出去,連忙到外面給掩埋好了,二次回到屋中。

霍坤說:「霍全呀,你快到東裡間看一看,你姐姐的印堂有守節砂沒有?要有你我全家的命在;要是沒有,那可就急速全家離開此地,找一僻靜所在,全家自盡。你我沒有臉目,再生於三光之下啦。」霍全說:「您不必著急,待孩兒到東屋來看。」說著話將刀放下,端起燈來,說道:「二位老人家可千萬別著急。」當時他來到了東裡間,用手一推東掖間的門,口中說道:「姐姐您這屋中有甚麼動作嗎?」聽見小霞在屋中說道:「外面甚麼人?」霍全說:「姐姐,正是小弟霍全。」小霞說:「你不睡覺,來到此處有甚麼事呢?」霍全說:「您這屋中有動作嗎?」小霞說:「不錯有動作。」霍全說:「您把屋門開開,我到屋中看一看。」小霞一聞此言,不由心中暗想:你說不叫瞧,恐怕我爹娘心中著急;您說叫他瞧吧,此時屋中香煙全滿啦。遂說:「你先等一等,我將薰香放一放,這屋內煙氣全滿啦。」說完她反身起來,伸手取刀將北窗戶紙給劃破啦,轉身又到南邊,將前槽窗戶,用木棍支開。不大工夫,那煙就全出去了。伸手將燈殘芯撣去,這才將門插關拉開,雙手一支門口。那霍全舉起燈,一看他姐姐的芙蓉粉面,印堂守節砂未動,心中這才放心。小霞說:「你往上找甚麼呢?」霍全說:「姐姐,您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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