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雲中鶴寶劍穿地板 蔣四義牙齒咬繩索

且說蔣四爺、柳青,本是在地道之中,四馬倒攢蹄,寒鴨浮水式,被四個王官捆了個結實。皆因蔣爺通出自己的名姓,說姓蔣名平字澤長,小小外號人稱「翻江鼠」。又說:「這位是常州府武進縣玉傑村人氏,姓展名昭字熊飛,人稱南俠,御前帶刀四品護衛,萬歲爺親賜御號,叫『御貓』的就是此公。我們今天奉大人之諭來破銅網,沖霄樓是拆了,我們連官帶兵並俠義來了好幾百萬人。我們兩個人雖然誤中詭計,我們夥計此時也就把王爺拿住了,要知時務,隨將我們放了,保住你們全家性命,連祖上骨殖都不至拋棄墳外。」王官聞聽,哈哈一笑,說:「我當你們是無名小輩,原來是現任的護衛,拿你們報功去罷。」說著舉刀就砍。那個王官急急攔住說:「且慢!你看這個瘦鬼,咱們將他的小腦袋砍下來報與王爺,雷王官他們豈肯深信;不如拿住活的,報與王爺,倒是一件美差。」眾人都說:「正該如此。」這二人說:「你們看著,我們去報。」那兩個人說:「你們報功是個美差,那可不行,你們看著,我們去報。」那個人說:「不用爭論,大家一同上去。且把他們放在一處,兩個人頭對著頭。」四個王官撲奔東南,拉著一根鐵鏈。那人說:「先把消息上好,不然咱們一蹬翻板,也掉下去了。」眾人說有理有理。只聽見吱嘍嘍一陣鐵滑子響,各處翻板的插管俱都插好,王官拉鐵鏈推翻板而上。蔣爺聽見四個人上去,卜通卜通的四聲,蔣爺沖著柳青哈哈一笑,說:「老柳,你可好哇!」柳青怒道:「病夫,瘦鬼!我這條命斷送在你手內!我要同著大眾前來破銅網,殺王府一人,我就算與五弟報仇,你偏邀我盜王爺盟書,立這宗喪氣功勞。如今被捉,頃刻就死,難道你還樂得上來?」蔣平又大笑,說:「老柳,你大喜。」柳青說:「對,出大差就是喜。」蔣平說:「咱們絕處逢生,豈不是一喜?」柳青說:「還有活路呢!據我說要想活命,除非是認母投胎,另世轉來。人家常說,『寧死在陣前,不死在陣後』。同著大眾破銅網,總然死了也有人把屍首背回去;死在這個地窨子內,誰人知曉?」蔣平說:「你是嚇糊塗了?這明擺著就要出去,怎麼說是死呢?我聽見四個王官上去一個一卜通,上去四個四卜通,準是熏香香煙未盡,四個人上去聞見躺下了。」柳青說:「就是熏過這四個人去,你我捆著,也是出不去的。」蔣平道:「只要四個人躺下不去送信,你我如同沒捆著一樣。」柳青問:「我倒要領教領教。」蔣平道:「虧你還是九頭獅子的徒弟哪!若是一個人倒翦二臂捆著,有個金蟬脫殼之法可以解得開繩子,若是四馬倒攢蹄捆著,那可沒有法子。這是兩個人四馬倒攢蹄,一個人滾過來給那一個咬繩子,只要咬斷了一人,這個再給那個解開,豈不是與沒捆著一樣么?」蔣平說畢,柳青哈哈一笑,說:「病夫,真有你的!」蔣平道:「既然這樣,你滾過來罷。」柳青說:「還是你滾過來。」蔣平道:「你連這麼點虧都不吃?你滾過來咬繩子。」柳青說:「不能!偏叫你滾過來給我咬繩子。」蔣平說:「你太不吃虧了,我就滾過去。」說畢,一翻一滾,就到了柳青身旁。柳青把身子一歪,蔣平的嘴拗著柳青的膀子,用牙咬斷繩子。柳青雙手一伸,翻身站起,說:「哈哈,好病鬼!我這條命幾乎斷送在你手,活該我命不當絕。哥哥,你在此等著我,我破銅網陣去了。」說畢就走。蔣平喊道:「老柳,柳兄弟,好柳兄弟,千萬別走,你給我解開罷!你一走,我可就苦了。」柳青回頭說:「我要與你解開,你又要出主意。」蔣平連聲說:「我再不出主意了。」柳青這才與蔣平解開。蔣平伸雙手縱身起來,直奔東南,要捯鐵鏈而上。柳青先把鐵鏈揪住說:「你先等一會,你上去把蓋兒一蓋,把我悶在裡頭,你為的好報前仇,你先讓我上去罷。」蔣平說:「那樣行事豈不是匹夫!」說罷,二人一笑。柳青在先,蔣平在後,捯鐵鏈而上。柳青低頭一看,說:「四哥,真有你的,四個王官果然叫熏香熏將過去。」蔣平說:「如何?我聽見四個人上來俱都躺下了。」二人亮出兵刃,噗哧噗哧,盡都結果性命,然後出來。就聽見正東上殺聲震耳,二人殺奔前來。看看臨近,儘是王府的兵丁,執定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晝。裡頭是北俠、南俠等,有王官雷英、勝子川、曹德玉、崔平、周通,使的是金銀銅鐵四條鞭,張保、李虎、夏侯雄,各拿兵刃亂殺一陣。蔣、柳二人,由正西殺奔前來,正遇艾虎。蔣平問:「你從何處來?」艾虎就將他師傅壓在鍘刀底下,教他取寶刀來的話,說了一遍。蔣平催他快救師傅去,艾虎點頭,直奔正北去了。蔣、柳二人大喊一聲:「叛賊,四老爺來了!近前則死,退後則生!」叱嚓磕嚓一陣亂砍。王府的兵丁,焉能是蔣、柳二人的對手,也有把軍刀磕飛的,也有帶了重傷的,也有死於非命的。北俠等看見蔣、柳二人殺將進來,暗暗歡喜,會在一處一同與王府人交手,暫且不表。

單提小義士艾虎,得了寶刀,一直的奔連環木板而來,仍進離為火,走山水蒙,腳踏卍字式當中,直奔沖霄樓而來。至沖霄樓下,在五行欄杆之外,早有沈仲元在那裡等候。見著艾虎,忙問:「可曾將寶刀借來?」艾虎說:「已將寶刀借來。」沈仲元說:「好!快跟我上去。」將艾虎帶進五行欄杆,由樓柱子上放下軟梯,二人爬軟梯而上,上一層卷一層,來到三層上面,把軟梯捲起,直到正當中隔扇。進了裡面,晃千里火筒,艾虎先就上了佛櫃,躥上懸龕,手拿著七寶刀,說:「師傅,我把義父的刀借來了,是怎樣的砍法?依我的主意,這不是立著一根鐵柱子么,橫著一剁,把這個鐵柱子剁折,師傅就好出來了。」智化連忙說:「不可!不可!若要那樣剁法,不如先即往起一扳,省許多事情,又借寶刀何用?」艾虎說:「你老人家說怎麼辦法?」智化說:「你把刀尖貼著我的腰,從鍘刀的刃子裡頭插將進去,七寶刀的刃子衝上,一點一點的削他那個鍘刀。削到鐵柱子上,可就別削了,我打這半邊就可以爬出來了。總是別動這根鐵柱子才好。」艾虎依了這個主意。沈仲元站在佛櫃之上,晁著千里火筒,照著亮子。艾虎將寶刀貼著智化的右胯,刀刃衝上,插將進去,又怕傷著師傅的皮肉,問道:「師傅,傷著你老人家無有?」智化咬著牙說:「不要緊。」眼看著鮮血淋漓,焉有不痛之理!艾虎用力往上一挑,「嗆」的一聲,鍘刀下來了一半。又削來削去,削在當中鐵柱子那裡,艾虎不敢往下再削,就告訴師傅已然到了鐵柱子那裡。智化叫艾虎躲閃開,智化爬伏身軀,牙關一咬,往東一蹭,仍把皮肉划了一下,往下一縱,站在佛櫃之上,仰面一聲長嘆,說:「利害呀!」連艾虎與沈仲元都有些凄慘。艾虎就問:「師傅,把這鐵柱子扳起來,你老人家出來,省多大事,不叫扳,是什麼緣故?」智化笑道:「當初有老五之時,影綽綽聽他說過,每遇消息裡頭,若有立柱鍘刀落將下來,上面必定套著消息。此事也不可深信,也不可不信,總是防範著好。」沈仲元點頭道:「賢弟言之有理,古語說『君子防未然』。」智化問艾虎取刀的經歷,艾虎就將取刀之事細說一遍。艾虎又問:「師傅,怎麼叫『消息』,裡頭套著什麼消息?」智化說:「你把刀交與我,咱們試驗試驗。」遂用力將七寶刀對著鐵鍘刀的立柱兒一剁,「嗆啷」一聲,將鐵柱砍為兩段,就見上面黑洞洞一宗物件墜落下來,「噹啷」一聲響亮,地裂山崩相似。三位爺早嚇得由佛柜上躥將下來,直奔門口,塵土暴煙,迷人雙目,千里火都全無光。艾虎、沈仲元倒吸一口涼氣,智化說:「如何?方才一扳這個柱子,這個橫樑豈不把人壓個骨斷筋折。」沈仲元點頭道:「幸虧你聽五老爺說過。」智化又問沈仲元:「這裡還有什麼消息?」沈仲元皺眉言道:「我原是王府的人,知道這上頭什麼消息也沒有,想不到這裡頭消息層見疊出,我往下也不敢說了,除非是我上去拚我這條性命。」艾虎說:「師傅,他凈藏私,不肯說。」沈仲元說:「我若知道不說,教我死無葬身之地!」智化說:「不可起誓,知禮者不怪。你不算算,你們王府的人,逃的逃,跑的跑,降了大宋的降了大宋,難道你們走了之後,人家沒有準備不成?」沈仲元說:「是了!這都是我們走後,人家後來安的消息,我們怎麼能知道?」艾虎說:「沈爺也不用上去,師傅也不用上去,待我上去。」智化說:「住了,小孩子家老往前搶,哪裡用得著你呢。」艾虎不敢多言,諾諾而退。智化說:「還是我上去。」教艾虎急速將七寶刀送去與你義父。艾虎說:「等你老人家將盟單盜下來,我再走。」智化說:「不用!先去送刀,把刀交與你義父,趕緊回來,咱們會同著回上院衙。倘若你交刀工夫甚大,我們就不等你;若是你送刀急速回來,咱們仍在此會聚,盜盟單有你一半功勞。」艾虎一聽,將眉頭一皺說:「我前腳一走,你們後腳將盟單盒子一背,我如何趕得上?」沈仲元在旁說:「你只管放心,我們焉能作出那樣事來?你師傅無非怕你同王府的人盡自打仗,耽延工夫,教你疾去快來。」艾虎連連點頭,回身便走。仍然是沈仲元前邊帶路,出了沖霄樓奔西北,一層層放軟梯下來,帶出五行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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