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回 文俊歸家救胞妹 徐艾庵內見盟兄

光緒四年二月間:正在王府說《小五義》有人專要聽《孝順歌》。餘下自可順口開合,自纂一段添在《小五義》內,另起口調,將柳真人所傳之敬孝焚香說起,曰:眾人們,焚起香,側耳靜聽。柳真人,有些話,吩咐你們。談甚今,論甚古,都是無益。有件事,最要緊,你們奉行。各自想,你身子,來從何處?那一個,不是你,爹娘所生?你的身,爹娘身,原是一塊。一團肉,一口氣,一點血精。分下來,與了你,成個身子。你如何,兩樣看,隔了一層?

你生來,嫁誰家,都是定數。你如何,不遂意,便怨雙親?好過日,便說是,你的命好;難度日,罵爹娘,瞎了眼睛。待公婆,說他是,別人父母;待爹娘,又說我,已嫁出門。倒是你,女人家,兩不著地。把孝字。推乾淨,全不粘心。那曉得,女人家,兩層父母。都要你,盡孝順,至敬至誠。你身子,前半世,爹娘養育;後半世,靠丈夫,過活終身。你公婆,養丈夫,就如養你。天排定,夫與妻,只算一人。你原是,公婆的,兒子媳婦;卻將你,寄娘家,生長成人。嫁過來,方才是,人歸本宅。這公婆,正是你,養命雙親。既行茶,交過禮,多少費用。請媒妁,待賓客,幾番辛勤。愛兒子,愛媳婦,無分輕重。原望你,夫和婦,供養老身。為甚的,好兒郎,本是孝敬;娶了你,把爹娘,疏了一層?縱不是,你言語,離他骨肉;也緣他,鍾愛你,志氣昏沈。你就該,向丈夫,將言細說;公與婆,娶我來,輔相夫君。第一件,為的是,幫你奉養;你如何,反因我,缺了孝心?這才是,婦人們,當說的話;這才是,愛丈夫,相助為人。為什麼,乘著勢,大家怠玩。漸漸的,把公婆,不放在心。他兒子,掙得錢,你偏藏起。私自穿,私自吃,不令知聞。怕公婆,得些去,與了姑子;怕公婆,得些去,伯叔平分。只說你,肯把家,為向男子。那知道,你便是,起禍妖精。薄待了,公與婆,一絲半粒;你夫婦,現成福,減了幾成。受窮苦,受病痛,由你唆出;犯王法,絕子嗣,是你撮成。你看那,廟中的,拔舌地獄;多半是,婦女們,受這苦刑。更有的,放潑賴,脅制男子;使公婆,每日里,不得安停。公婆罵,才一句,就還十句;打一下,你便要,溺水懸繩。這樣人,自盡了,陰司受罪。就不死,也必定,命喪雷霆。

可嘆的,世上人,全不省悟。只緣他,婚配他,恰似當行。卻不想,鳥反哺,羔羊跪乳。你是人,倒不及,走獸飛禽。不孝處,也盡多,我難細述。且把那,眼前的,指與你聽。你爹娘,要東西,什麼要緊?偏吝惜,不肯送,財重親輕。你爹娘,要辦事,什麼難做?偏推諉,不肯去,只說不能。你見了,富貴人,百般奉承。就罵你,就打你,也像甘心。你爹娘,罵一句,鬥口回舌;你爹娘,打一下,怒眼瞪睛。只愛你,妻與妾,如花似玉;只愛你,兒和女,似寶如珍。要妾亡,兒女死,肝腸哭斷;爹娘死,沒眼淚,哭也不真。這樣人,何不把,兒女妻妾,並富貴,與爹娘,比較一論。天不容,地不載,生遭刑禍:到死時,坐地獄,受盡極刑。鋸來解,火來燒,磨捱碓搗;罰變禽,罰變獸,難轉人身。

山西雁徐良和小義士艾虎,來了半天的工夫,凈聽著芸生大爺到底怎樣。聽了半天,真是一點劣跡也是沒有。外邊二人暗暗誇獎,也不枉這一拜之情。早把小尼姑嚇的鑽入床底下去了。徐良、艾虎躥入屋中,先過來與大爺解了綁,攙起。芸生溜了一溜,自己覺著臉上有個發燒。艾虎他們也顧不得行禮,先拿這個淫尼要緊。芸生也跟著躥將出來。當時沒有兵器,可巧旁邊立著一個頂門的杠子,芸生抄將起來,一直撲後邊。就見尼姑換短衣襟,同著兩個賊人各持利刃,撲奔前來。當時大家就撞成一處。徐良說:「這個尼姑交給老兄弟了,這幾個交給我了。」艾虎點頭,闖將上去。艾虎暗道:「三哥真機靈,他不願意和尼姑交手,讓我和尼姑交手。我凈管應著,我可不合尼姑交手。」隨答應著,他可就奔了碧目神鷹來了。白芸生手中拿了頂門杠,就奔了鐵頭狸子苗錫麟。苗錫麟擺手中刀,就往下剁。芸生這根頂門杠子本來是沉,用平生的膂力,往上一迎,只聽見「鏜啷」一聲,把刀磕飛;往下一拍,「爬(口叉)」一聲,就結果了苗錫麟的性命。尼姑一急,沖著山西雁,「嗖」就是一鏢。徐良說:「哎呀!了不得了!」沒打著。又說:「老西不白受出家人的東西,來而不往,非為禮也。」「嗖」的一聲,將他那隻原鏢照樣打回,把尼姑嚇了個膽裂魂飛。仗著躲閃的快,倘若不然,也就讓自己的原鏢結果了自己的性命。原來是尼姑打徐良,教徐良接住,復又打將回來。尼姑就沒有心腸動手了,舉刀就剁。兩個人繞了兩三個彎,不提防讓徐良的刀剁在他的刀上,「嗆啷」一聲,削為兩段;「鏜啷」,刀頭墜地。尼姑轉身就跑,徐良就追。越過房去,徐良跟著到了後坡,往下一躥,墜落坑中。尼姑搬大石頭就砸,「爬(口叉)」一聲,砸了個腦漿迸裂。要知端底,且聽下回分解。

讀書人,明白的,講求奧旨;俗人們,也有歌,唱與他聽。只有你,婦女們,未曾專訓。說起來,你們想,最好傷情。你雖然,是一個,女人身子。你爹娘,養育你,一樣苦辛。懷著胎,在腹中,誰辨男女?臨盆時,一般樣,受痛挨疼。懷抱你,何曾說,女不要緊。乳哺你,何曾的,減卻一分。莫說你,女人家,無力孝養。你爹娘,待女兒,更費苦心。替梳頭,替纏腳,不辭瑣碎;教茶飯,教針指,多少殷勤。嚴肅些,又念你,不久是客;嬌養些,又怕你,嫁後受瞋。離一刻,恐怕你,閨房失事;缺一件,恐怕你,暗地多心。選高郎,要才貌,與你匹配;選門戶,看家資,恐你受貧。聘定過,便思量,如何陪嫁;到婚期,儘力量,總不慊心。捨不得,留不住,好生難過;割肝腸,含眼淚,送你出門。到人家,夫婦和,公婆歡喜。你爹娘,臉面上,許多光榮。有些錯,一聽見,自生煩惱。又增添,一世的,不了憂心。

《訓女孝歌》:

宏教真君日:婦女們,最愛聽,談今論古;又有的,最愛聽,說鬼道神。我今日,有一段,極大故事。細講來,與你們,各各聽聞。我本是,一棵樹,長條細葉。是當初,天和地,精氣生成。這地下,植立起,一棵柳樹;那天上,高懸著,一個柳星。過了個,幾萬年,凝神聚氣;到唐朝,得遇見,孚佑帝君。我帝君,憐念我,誠心學道。就把我,度脫去,做個仙人。一棵樹,如何有,這樣造化?只緣我,心性靈,不昧本根。我無父,又無母,將誰孝養?早朝天,晚拜地,報答深恩。心思專,志向定,奉持原本。全憑我,一點誠,動了聖神。有師傅,我就當,嚴父慈母。幾千年,力孝敬,無點懈心。成仙后,師傅教,多積功果。只要你,勸世人,孝奉雙親。有一人,能盡孝,將他度脫。不論男,不論女,許做仙人。我勸了,男和女,幾千百個。都現在,蓬萊里,快樂長春。讀書人,也有的,高官顯職。女人們,都做了,一品夫人。我做下,勸孝的,這些功果。所以得,受封個,宏教真君。到而今,奉帝敕,宣揚大化。降鸞筆,演訂就,一部《孝經》。

光陰茬苒,一晃就是好幾天的工夫。芸生實在出於無奈,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這日晚間,又預備晚飯,尼姑也在那裡,隨即說:「就在今日晚間,可要再不從,就說不得了,可就要結果了你的性命。」芸生仍是低著頭,一語不發。又叫小尼姑從新添換菜,要與白大爺同桌而喝。白大爺那肯與他同飲?小尼姑端來的各樣菜蔬,復又擺好。尼姑把酒斟上,說道:「白相公,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痴迷不省悟?我為你把高相公的性命斷送了,我都沒有工夫與他報仇去。他家下人來找了幾次,我就推諉說不知道他那裡去了。人家焦家姑娘教人救回去。人家吃了這麼一個虧,怎為不肯聲張此事?早晚必是有禍你我。咱們兩個人是前世宿緣,我這樣央求於你,你就連一點惻隱之心盡都沒有?可見你這個人心比鐵還堅,世間可也真就少有。」芸生說:「唗!胡言亂語。休在你公於爺跟前絮絮叨叨,你公子爺豈肯與你淫尼作這苟且之事!」尼姑一聽,氣往上一壯,說:「你這廝好不達時務!」將要往前湊,就聽外邊說:「好淫尼!還不出來受死,等到何時!」尼姑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好,又不準知道外頭有多少人。一著急,把後邊窗戶一踹,就逃躥去了。

嘆世人,不孝的,有個通病:說爹娘,不愛我,孝也無情。這句話,便差了,解說不去。你如何,與爹娘,較論輸贏?譬如那,天生的,一莖茅草,春雨潤,秋霜打,誰敢怨嗔?爹娘養,就要殺,也該順受。天下無,不是的,父親母親。人愚蠢,也知道,敬神敬佛。那曉得,你爹娘,就是尊神。敬得他,仙佛們,方才歡喜。虛空中,保佑你,福祿加增。你有兒,要他孝,須做榜樣。孝報孝,逆報逆,點滴歸根。

我勸你,閨女們,聽從父母。說一件,依一件,莫逞性情。起要早,睡要晚,伺候父母。奉茶水,聽使喚,時時盡心。在家中,無多日,還不愛敬;到那時,嫁出去,追悔不能。我勸你,媳婦們,認清題目。方才說,你原是,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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