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回 靈虛子辨香煙氣 孫行者摳怪眼睛

卻說比丘僧、靈虛子兩位聖師,為唐僧師徒放了三昧真火。把妖魔假設草屋焚燒,坐在高峰用慧眼看著行者抵換板斧,戰敗了妖魔,心中大快,正在那峰頭東顧西看。比丘僧道:「師兄,這途路悠長,溪山聯絡,洞谷幽深,妖魔藏隱,都是孫行者當日取經設了這一種機變之心,就動了這山川之險,何時方才平坦,保護真經到了東土,完了我二人之責?」靈虛子道:「師兄,十萬程途,終有到日,但願唐僧師徒,不變了志誠恭敬,那孫行者機變,不要褻慢背了真經,便是我們也早早回靈山成就了功果。」

正說間,只見一隻白鶴飛到高峰,變了一個隱士,坐在那峰石之上。比丘僧見了,向靈虛子道:「師兄,你看這個隱士,兀坐高峰,倒有些道行。」靈虛子答說:「師兄,你看他正則為道,邪則為妖,何不把慧眼觀他個邪正?」比丘僧依言,把慧光一照道:「師兄,他原來是被孫行者以四事點破了,他逃禪到此,雖然他變幻為妖,卻飛揚上下,這高山長溪,道路必熟,禽妖獸怪,藏處必知。我與你且問他個通行大路,好保經文前去。」靈虛子依言,走上峰前,叫一聲「隱士稽首」,那隱士忙忙答禮,靈虛子又問道:「不敢動問隱士道號何稱?住居何處?」隱士道:「我乃善慶隱士,自號為善慶君,住在山岡之下,偶見洞天清徹,雲樹蒼茫,來此一眺。二位有些熟識,莫非昔日擲桃實作蛇蠍者乎?」靈虛子笑道:「君不說我倒也忘了,君既說,我便知你曾游三島,聲徹九皋,不向靈山聽些道法,卻在峰頂做此棲遲。」隱士聽了,低頭不語,比丘僧說:「師兄,你休要嘲訕隱君。但求指我們一條正道,莫要引入旁途。且問隱君:我們東顧西望,見許多高峰疊疊,流水滔滔,過此許多程途,方才到州邑郡縣?」隱士道:「二位既拋卻疑心,從正問我,此山名為賽巫,峰不止十二,長溪水繞,到處有名。當年來往商客,坦然行走。只因東土來了幾個取經僧,把一路妖回掃蕩,遣下了些小妖孽怪,在這溪水洞谷之間.聞說取經僧人回還,取有真經,有的要求聖僧超脫,有的要誦開經文。不意僧中有個孫行者,機心變幻,手段高強,一路前來,專要剿滅妖魔,故此溪洞中有幾個妖魔,備辦幾樁神通本事,待那唐僧的徒弟們前來,定要拿了他,或菜或煮受用,還要搶奪他的經文。」靈虛子聽了道:「隱君莫非也是孫行者打敗了來的么?我勸你藏隱溪谷,養性修真,做一個清白高人,莫要惹那東土聖僧。這孫行者變化多能,厲害,厲害!」

鶴妖見靈由子參破了他,依舊一翅直飛到慌張洞來,見慌張魔獨自一個坐在洞中,乃問道:「老友如何獨坐,憂悶不樂?」慌張魔說:「老友不消講了,我當初只因不自量力,慌張孟浪,與那孫行者打鬥,誰知他變化多能,板斧也抵了去,我的變化也弄不來。如今孟浪魔王遠去傳言他結交的六鯤魔王,雖然那六鯤魔王有祖傳的本事,怕不遠來幫助我們,便是遠來,只恐唐僧過山去了,我如今欲抖擻精神,出洞與唐僧們決一勝負。料一手獨拍,雖疾無聲,就是俗語說的孤掌難鳴。欲閉了洞門,讓他過去,此恨又不能消。」鶴妖聽了道:「老友,我有一言勸你,不知你可聽我?前知那孫行者厲害,故此飛逃于山峰之上,恰遇著兩個僧道,他再三勸我藏隱山谷,養性修真,做一個清白高人,莫要惹那孫行者,說他厲害。」又想道:「唐僧取得真經,本是超凡入聖道理,我們何事阻撓著他?不如好好迎接拜送他過山去吧。倘唐僧有個方便度化之心,我們皈依了他釋子,也免墮三途六道。」慌張魔聽得,低頭沉吟,鶴妖笑道:「老友,早若沉吟,不與孟浪作交,豈至於此?」慌張聽了道:「既老友有此意,我們當備下爐香,守在洞門,專候唐僧師徒前來。」

慌張魔見小妖敗走,自己又被行者摳眼,他越變的大,行者越變的小,沒奈何仍現了原身,是一個獐子妖精,他往高峰一路煙飛星走了。行者也復了原身,挑上擔子,叫聲:「師父,正了念頭前行。」三藏道:「悟空,我念頭原自不邪,無奈這山溪險隘,可恨那孽識亂生,你方才以小小心機降那大大魔孽,真是手段。」行者道:「師父,我徒弟也是有傳授來的,讓他大大做模樣,怎如我卑卑自小得便宜?叫他那大眼睛睜不開,不敢小覷了我。」按下行者降了慌張魔一道煙走了不提。

彩雲靄靄香噴鼻,妖氣騰騰臭味薰。

靈虛子見了香煙不同,乃說道;「師兄,你看香煙氣味,邪正交噴,想是妖魔心便向道,尤持在兩可之間。師兄既變了唐僧模樣,你先進洞,試那妖魔心意;我變行者隨後,但看妖魔真假。」比丘僧依言,變了唐僧,走進洞來,小妖忙報說:「洞外來了一個相貌堂堂僧人。」鶴妖聽得道:「此必是唐僧。」乃手執爐香,與慌張魔迎出洞來。那鶴妖屈膝跪下道:「山林荒谷,何幸得蒙聖僧下降?」假唐僧道:「村野小僧,誤造仙居。」鶴妖一面迎拜,一面清唐僧上堂。

那慌張魔左顧右看過:「聞知聖僧取了真經回還,如今這經文現在何處?」假唐僧道:「都是小徒們挑的挑,玉龍馬馱的馱。」慌張魔道:「聞知聖僧有三位高徒,那一位神通本事高強?」假唐僧道:「論本事都高,說神通有個孫行者卻大。」妖魔道;「果然聞得聖僧一路前來,真虧了孫行者保護著你。但我等無知冒犯了他,倘聖僧開方便之門,寬宥我等,仍乞轉諭高徒,除了以往不究,不念舊惡,容我等拜入法門,亦是功德。」假唐僧笑道:「隱君早若有此高意,也免使小徒冒犯,但小徒平日也是個寬洪大量的,說過便罷。隱君既有此意,我徒孫行者現在洞外,未敢擅入。」鶴妖聽了,便飛走出洞來,迎假行者。

那慌張魔也隨出來,見是孫行者在外,躬身相迎,請行者入洞,也敘了些賓主之話。他卻慌慌張張向小妖耳邊悄語如此如此,起身入洞後,把個小妖變了他身,出堂隨著鶴妖行禮,他卻帶領了幾個小妖,沒有板斧,執著些棍棒,從洞後門直奔上大路來。叫小妖探看唐僧經擔歇在何處?趁唐僧與孫行者兩個在洞,料豬八戒、沙僧只顧的他擔子,那玉龍馬垛沒有唐僧押著,行者經擔沒人挑,小妖們務要打起精神,搶了到洞,豈不美哉?

慌張魔與小妖計議未了,只見山岡下唐僧師徒挑押經擔前來,慌張驚異道:「小妖們,這事不偕,怎麼唐僧師徒齊齊走來?那洞中走來的卻是那個?莫不是識破了我的計較,故此回去挑押擔子,不知從何處過來?」小妖道:「魔王在上,我等也聞知孫行者神通廣大,莫不是和魔王一般主意,也變了假身在洞,真身卻在此處?大王既至這裡,好歹上前使個大神通法力,待小的們幫助,打起精神,明明的搶奪他經擔,豈不是好?」慌張魔依言,搖身一變,變了個五頭九臂大魔王,手裡執著九般兵器,攔阻山岡之前。大聲喝道:「來的莫非唐僧么?快把經擔獻來,饒你性命過山!如若遲延,休想放你!」唐僧一見了那妖魔:三個大頭生項上,九枝臂膊出身間。

十隻環眼齊睜著。嘴牙咧嘴噴黃煙。

唐僧見了驚怕起來道:「徒弟們,這卻是什麼妖精?如此兇惡!」行者笑道:「師父放心,莫要驚慌,看徒弟降他!」乃變了個小小孫行者,破頭爛擔,一隻眼,兩手只得三五指,跛著足,仰看妖魔道:「妖魔,老孫在此,何乃大驚小怪!」妖魔看了笑道:「你原來是孫行者的替頭,也敢在我魔王面前耍嘴?」行者道:「妖魔,你怎說老孫是替頭?」妖魔道:「分明唐僧與孫行者到我洞中,我那善慶君信了他,投拜他兩個入門,你卻假扮孫行者抵擋。看將起來,連唐僧也是假裝。」行者笑道。「妖魔,你不打自供也,看起來,這大頭大臉多手多腳原來也是假變將來恐嚇我老孫的,休要走,看老孫摳你眼。」乃跳上妖魔五個頭上,摳他十隻眼睛。慌張妖魔一時遮救不來,擋了這隻痛,又顧不的那隻疼,把九個臂膊丟了兵器,護那眼睛,眾小妖見了,打起精神,一齊上前來奔捉唐僧,被八戒、沙僧舞動禪杖,打得那些小妖:落花流水兩無情,喪膽消魂都沒命。

詩曰:

人心孟浪與慌張,都從躁妄作妖狂。

慧劍縱然能掃蕩,寶經一卷盡皆降。

卻說比丘僧見鶴妖真心皈依,他把慧眼一觀,早知那慌張魔是小妖假變,香煙一正一邪,便是這點怪異。悄悄對靈虛子道:「我們既說化了鶴妖,這鹿妖弄怪,必去侵犯唐僧,他叫做雙拳不敵四手,孫行者們自有法力驅除,我們須前行,在唐僧路先,有妖魔,當為掃蕩。」靈虛子聽得,乃指著鶴妖道:「你既皈依我們,當遠藏青松白石之間,效那養性修真之事,莫墮六道之中,人免三途之苦。去吧,去吧。」善慶隱士乃拜謝,化一道白雲而去。這洞中小妖被靈虛子說破了,俱走出洞外,卻遇著八戒打走了的小妖,說魔王被孫行者降走,不知去向,我等當各自散去吧。都化一陣清風不見。

比丘與靈虛子出得洞門,用一個法力叫聲:「山峰亂石,各自奔來,把妖洞牢牢閉塞,以後再不許容山精獸怪藏慝其間。」只見那山前亂石塊塊,隨大隨小如飛沙走石一般,頃刻把洞門掩塞,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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