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十五回 高平山唐猛擒神獸 秦王洞成龍捉參仙

唐猛當時出了坐位,雙手輪動,就在天井中舞了一回,盤肩蓋頂,路路精熟。舞罷,范成龍喝彩不已。只見恭人開言道:「我兒休要只顧纏障不了,你哥哥行路辛苦,又有要緊公事在身,夜深了,吃了飯,請哥哥安歇罷,明日可趕路程。」范成龍道:「伯母之言甚是。」唐猛道:「母親說教孩兒隨哥哥去,可收拾起,待哥哥轉來,孩兒便同去。」范成龍大喜。恭人道:「那事容易。」莊客送飯上來,大家吃飽了。床席已安排好,恭人、唐猛告了安置,進內去了。范成龍上床去睡,略矓矓眼,天色大明,忙起來喚起從人。唐猛亦起來,陪用了些飲食。范成龍向恭人、唐猛都稱謝了,提了鐵脊矛,上馬便行。唐猛亦騎了頭口送出山口。唐猛道:「此去徐溶夫家,不過五十多里,哥哥早去早回,兄弟在家相等。」范成龍道:「不須賢弟吩咐。賢弟既要同我去,可回府先收拾起。唐猛應了,分手回家,整頓行裝,不題。」

下午時分,那鉅野縣知縣差一名都頭,帶了幾個士兵,前來取豹;又差一個體己親隨,將著一封書信來,啟請唐衙內到縣裡,置酒申謝。此時唐猛、范成龍已都睡起,那親隨向唐猛聲喏,呈上知縣書信。拆開看時,上寫道:「深蒙世兄神威,掃除一方巨害,下官感激之至。本欲親自登堂拜謝,因公事在身,望屈世見到冰街一敘,勿卻是禱。」唐猛對來人道:「你去上覆相公,我有緊急會幹,要往兗州鎮去,不及相見了,多多拜謝。」遂叫莊客取幾兩銀子賞那親隨。又叫莊客用利斧將那死豹的腦蓋骨鑿開,取下那支水晶角來。看時,果然堅利無比,非鋼非鐵,賽過金鋼石。唐猛甚喜道:「你去對你相公說,這豹的一隻角我取了。你去罷!」那親隨也不敢多說,取了賞銀,自回縣去。范成龍又取出些銀兩謝了眾獵戶。那都頭同里正押督眾獵戶,士兵扛了那隻死豹,辭了徐溶夫並後范二位,解豹到縣裡去了。

不多時,溶夫的兒子已邀了七八個人來,都是本山有名獵戶。徐溶夫對眾人道:「這位范將軍,是兗州總管相公差來的,有公事與眾位商議。」眾獵戶見成龍是位官人,都上前施禮。范成龍讓他們坐地,說起捕豹子的話,眾獵戶都咬著指頭說難難難。范成龍道:「我因公幹緊急,只得央求眾位格外出力,能驅除了這東西,除本地知縣相公賞賜外,我另有重謝。」眾人道:「非是小人們不貪賞賜,委實做不到,官人便送俺萬兩金子,小人們也沒設法。為這畜生,沒有的苦不吃過了。官人不知,我這裡多少吃不過比的都溜了,只小人這幾家走不脫的,不知花了許多使費,才得告病在家。若使好做,何待宮人上緊。」范成龍縐眉久道:「既如此說,我自己去捉,央眾位相幫何如?」獵戶道:「這有何不可,只恐官人也未必捉得來,枉費力氣。」范成龍道:「捉得捏不得,眾位休管,只是本山路徑,我不認識,早晚央眾位同去,切勿推卻。」眾獵戶都答應了,告辭回去,卻都在背後說道:「倒要看這官人怎去擺布他!」徐溶夫問范成龍道:「仁兄怎生去捉他?」范成龍道:「我想此事,只有去請了唐猛來。」徐溶夫道:「他未必肯來,前者我也去請過他,怎奈他與矩野縣彆了口氣,立誓賭咒不肯來。」范成龍道:「雖如此說,今日為軍國公事面上,他正在求功名之際,未必推卻,明日我去走遭。」

唐猛道:「我記得與仁兄分手,彼時我才十一歲,我那套金槍短跌,還是仁兄指教的。」范成龍大笑。恭人道:「彼時衙內到先夫處來,老身時常在後堂望見。」范成龍道:「正是,小人失於親近。」恭人道:「衙內現居何職?」范成龍就把怎樣救苟桓兄弟落草,後來隨陳道子投誠,欽授飛虎寨副知寨的話,一一說了。恭人稱賀道:「老身也聽得有人說起,果然如此,真乃可羨。我亦時常教小兒探望衙內,就衙內處圖個出身,他是這般腳懶,總不肯去。」唐猛道:「不是孩兒懶,不成把娘拋撒在家裡。」恭人道:「敢怕貓兒拖了我去,要你瞎記掛!大丈夫功名要緊,我想不如趁范衙內在此,你就拜他為兄,衙內倘肯提拔小兒,老身也完了一條願了。」范成龍大喜道:「此事深中下懷,可惜今夜匆匆,不及了。待小侄轉來,完了這起公事,再證盟也。」唐猛道:「阿哥,是何公差,如此火急?」范成龍遂把梁山奔雷車如何利害,雲天彪吃他困住在二龍山,只有劉慧娘破得,那慧娘又病在危急,神醫孔厚無法可施,他說只有高平山內多有靈草仙藥,特差我飛速到徐溶夫家採取等語,細說一遍,「如今不知仙草有無,正是捕風捉影。那慧娘又命在呼吸,所以不敢刻延。」唐猛道:「原來如此。那徐溶夫我也認識,他曾醫過我母親,端的好手段。只是你去高平山裡面採藥,須要仔細,近來那座山裡,出了一件古怪東西。」范成龍道:「出了何物?」唐猛道:「是一個錦紋獨角金錢豹。」范成龍笑道:「我道是什麼了得的東西,原來是虎豹之類。不是愚兄誇口,自己也仗著千百斤實力,便是這幾個孩兒,也都是挑選來的。那畜生若還撞著了我,一鳥槍先結果了他。」唐猛搖頭吐舌道:「哥哥,你休輕覷了,這富生端的兇猛利害,莫說人畜豬羊傷得不少,高平山內原有幾隻大蟲,都吃那廝吞食了。那廝不但兇猛,且通靈性,一切窩弓彎箭,地銃坑阱,他全不上當。更兼額上生出一角,堅利無比。有人來說,有尺余長短,光明如水晶一般。數月之前,他們想盡巧法,做了個雙閘寵誘他,難得他竟落了阱。那知反被那廝的角利害,只消五七挑,臂膊粗的毛竹都齊齊折斷。仍吃他逃走了。如今一發弄得滑了,竟捉不得。這惡物,正不知他是那裡來的。鉅野縣知縣只顧限比獵戶捕捉,量那些獵戶如何近得,不知吃過多少限棒,枉是去送性命。」

范成龍本不肯住,一來看天色已晚,料想趕不過孤雲汛,二來人困馬乏,天氣炎熱,三來當不得唐猛母子苦留,只得稱謝了,同唐猛母子齊進庄來。到廳堂上,范成龍請恭人上坐,以晚輩之禮參拜。恭人連忙答拜道:「衙內是什麼道理!」范成龍道:「小將深蒙知寨相會愛憐,怎敢忘心。」恭人道:「衙內休這般說。尊翁任開封府時,寒舍也深蒙照拂。」范成龍與唐猛相見了禮。唐猛請范成龍主僕凈了浴,頭口牽去餵養。莊客掌上燈來,先切了兩大盤西瓜來止渴。恭人吩咐廚下整頓酒飯款待,唐猛教將來擺在院子中心涼棚下,分賓主坐下。恭人道:「我是吃過飯了,坐在此聽你們講講。」便坐在廊下陪話。

成龍同眾人大驚,忙上前將火把照時,只見唐猛同一隻大豹貼胸抱定,卧在草坑裡。眾人都嚇了一跳,驚得倒退。范成龍忙挺手中矛,覷定了那豹的肋縫裡,用力戳進去,矛鋒從下面透過,簽入地內。那豹子已吃唐猛鋼牙啃傷頸脖,奈何得沒了氣力,又吃這一矛,吼了一聲,登時喪命。范成龍放了矛,又去腰間取出那柄鐵鎚,去豹子的耳根邊連打十餘錘。那豹子鮮血迸濺,烏珠突出,腦骨損碎,動也不動了。范成龍道:「兄弟放手,好了!」那唐猛那裡肯放。成龍又叫道:「豹已死了,兄弟只管放來!」唐猛才放開了手,坐在草地上喘做一團,滿口裡都是豹子的毛血。眾莊客上前攙扶了,走出深草。范成龍拔起鐵矛,眾多獵戶上前將死豹扛出坑上。范成龍問後猛道:「兄弟受傷否?」唐猛道:「沒事,兩肘好似擦傷了些。」范成龍道:「兄弟不聽吾言,早是叫幾個人幫你,何用如此費力。」唐猛道:「不瞞哥說,我去年也曾兩次空手活捉兩隻大蟲,卻不恁地費力。這畜生果然利害,怪道眾人近他不得,我也險送了性命。」眾獵戶都拜服道:「唐衙內真是天神降凡也。」當時眾人見除了這豹子,歡天喜地,把來扛抬了,並派人收了窩弓,莊客收了唐猛的鳥槍,一陣下山回徐溶夫村上來。

且說范成龍別了唐猛,飛速前行,不過未牌時分,已到徐溶夫家。恰好徐和在家避暑,不曾他出。徐和見范成龍來,吃了一驚,問道:「仁兄遠道冒暑而來,必有事故,敢是有甚軍務,又來尋我。」范成龍便將那封書信遞與徐和道:「仁兄但觀此信便知。」徐和將信拆開看罷,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回顧兩個兒子說道:「想是那參他這番要出世了。」范成龍道:「什麼喚做參仙?」徐溶夫道:「陳道子國光,真乃靈異。你道那鏡子里的孩兒是那個?便是這高平山裡一件稀世奇珍,乃一千多年一枝成氣候的人蔘。形如嬰孩,風清月朗之夜,時常出來參拜星斗,各處峰巒溪澗遊戲,名曰參仙。若能取得他到手,如法服食,可成地仙。病人垂死,得他的血飲一杯,立能起死回生。只是他的身子輕如飛鳥,竄山跳澗,來去如風。他又不吃飲食,最難捕捉。我也守了他多年,兀自算計不到手。據今日看來,這寶貝想是劉小姐的救星,因緣莫非前定也。」范成龍聽了大喜道:「妙哉,真乃未聞之事。既有此等至寶,今夜好歹想個法兒去捉,劉小姐有命了。」徐溶夫道:「說得這般容易!如今這山裡進出不得了。」范成龍道:「敢是為著一個豹子?」徐溶夫道:「正是。你敢是為鏡中現出豹子猜疑著?」范成龍道:「我並非猜著,我來時遇著唐猛,他向我說的。」徐溶夫道:「我為了這孽畜,多時不能入山採藥,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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