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十二回 徐槐求士遇任森 李成報國除楊志

過了半月,兵馬操演已極精熟,宋江箭瘡亦早已全愈。是日初伏天氣,宋江升忠義堂,聚集眾英雄,請吳用點兵派將。吳用請盧俊義率李應、徐寧、燕青、段景住,帶三萬馬步全軍,先行攻圍兗州北門及飛虎寨,不必定求攻破,只待大軍過時,便將兵馬約退,揀擇險要扎住,一面為大軍作援,一面接應糧草。盧俊義應諾,領徐寧等三萬人馬去了。吳用便請公孫勝守寨,點起秦明、楊志、魯智深、武松、燕順、鄭天壽、王英、孔明、呂方,帶三萬人馬,宋江、吳用親自督領,即日起行,由汶河進發。

且說那元陽谷後逃走的兩員賊將,一個是掃地龍火萬城,一個是擎天銅柱王良。這二人見滿山火起,料知事敗,不敢去接應前軍,只得率領四百名嘍啰,保著一位軍師,向山東而走。路上改換了捕盜官軍旗號,所以一路無阻無礙,直達梁山。

李成看到此際,暗暗想道:「我若任性拗他,白白的送了性命,與國家毫無益處,不如趁他籠絡之時,我便將計就計,投降了他,就中取事。或除得來宋江更妙,萬一不能,就剪滅他幾個羽翼,也勝於白死。」便對楊志道:「楊兄,公明哥哥好意,我非不知。但我李成梗直一身,斷不肯無功受祿,現在既蒙招留,我卻不敢附居眾英雄之列,倘一旦立得一二功勞,顯得我李成本領,然後再敘大義。」宋江又起坐長揖道:「將軍在此,山寨有光,又肯為我立功,莫說眾兄弟欽服,就是我宋江這把椅兒也當奉讓。」大眾歡談了一回,李成對宋江道:「公明哥哥大義,小弟十分欽佩,現在小弟還有一個知己,倘能邀得他來,亦可一同聚義。」宋江問是何人,李成看著楊志道:「就是大刀聞達,現在雲統制帳下。」楊志介面道:「此人真有萬夫不當之勇,惜乎不能招致。」宋江道:「想雲天彪日內必來,聞將軍必然同來。」便對吳用道:「何不用計擒之?」吳用捻髭微笑道:「且看。」當時眾人又談一回,酒鬧而散。

且說風會接得李成捷報,大喜,使教李成守營,自己領精兵二萬人,扎住西灝山口。宋江兵馬屯在平地,相拒一日。風會見賊兵不中計,便起早領兵,直叩宋江營前搦戰。宋江大怒,便命前隊迎戰。秦明領命,便提狼牙棒一馬先出。風會早已倒提九環潑風大砍刀,立馬垓心。兩人相見,各無言語,交鋒便戰。七十餘合不分勝負,風會拖刀便走,秦明狠命相追。吳用大驚道:「這廝分明有計。」忙教鳴金收住。風會見了,亦不追轉,便收兵而回。次日,風會一面告知雲天彪,一面又來討戰,魯智深當先迎戰。饒你魯智深本事高強,和風會只戰得個平手。宋江、吳用都看得呆了。二人狠斗一百餘合,只得收兵。第三日又戰,宋江命武松出戰,也只是平手。話體絮煩,那風會與秦明、魯智深、武松連戰五日,不分勝負。當晚收兵,吳用與宋江商議道:「風會這廝,真正了得,不如用計擒他為妙。」宋江問何計,吳用道:「他明日再來,便用如此如此擒他。」宋江稱是。當夜安派已定,只等風會再來。

當時任森留徐槐、樹德酒飯,暢談一切,十分知己。席間徐槐開言道:「仁兄貴庄設立碉樓,整頓戈甲,想是為元陽谷賊人之事么?」任森道:「正是。那廝見俺莊上豐富,常來滋擾,是以小弟不惜重資,募練鄉勇,保護村莊。那許平升吃小弟誘敗一陣,從此不敢正覷我村。只是那廝還有個黨羽韓同音,把守得緊,所以不能直搗他巢穴。」徐槐未及開言,樹德忙說道:「那韓同音本領甚低甚低!小弟一到東京,聞知此事,就去與他廝會。那韓同音身披鐵葉甲,手執刀牌。小弟赤膊空拳,打得那廝觔斗頻翻。只可惜許平升來幫他了,不然小弟活打殺他。」徐槐捻須微笑道:「二公既同生公憤,敵愾殺賊,小可不才,取條妙計,管掃得那廝影跡無蹤。」二人一齊請教,徐槐道:「火攻而已矣。」二人大喜。顏樹德便要前去,任森道:「且將器械備好再去。」一面席上勸酒,一面吩咐莊客準備乾柴蘆獲,並一切衣甲之屬。徐槐又指劃些攻取之法,又暢論一切,盡歡終席。徐槐、顏樹德就歇在任森家。

吳用私對宋江道:「李成此意,真偽難測。今小可已定主見,來日調楊志為先鋒,即以李成為副先鋒。我看楊志和李成交情卻好,必能聯絡得李成。陣上我教楊志與李成寸步不離,他亦無所施技。李成倘肯奮勇斬獲,便是誠心歸我,如或有退縮,便見其偽。至招致聞達一層,小弟另看機會。」宋江稱是。當下計議已定,吳用便教將李成手下被擒的官兵放走幾個,回去通知李成投降,以絕李成歸路。

當時三人一見如故,希真、劉廣便邀徐槐上堂敘坐,范成龍亦相見了。遜坐畢,劉廣對希真道:「徐溶夫才名,姨丈所知也。小弟那年往高平山會晤溶夫時,溶夫說起虎林兄經濟滿懷,深通韜略,能為人所不能為。彼時弟已心醉,不期今日幸遇。」徐槐道:「經濟二字,弟何敢當,特遇事畏葸以悞君國,所不忍為耳。」希真稱道不絕。范成龍也說起溶夫稱述徐槐之事,並道久仰之意。希真請以上房相讓,徐槐謙謝。希真再三遜讓,徐槐便移至上房與希真共住。當晚共用晚膳畢,徐槐與希真等暢談竟夜。希真方知徐槐曾在東京考取議敘,歸部以知縣銓選,因選期尚早,故游幕于山東;近得京信,知名次已近,所以上京投供。希真暗想道:「山東正當干戈擾攘,此公倘得選山東,必大有一番作為也。」次日早起,兩家僕從各收拾行裝,徐槐與希真等各盥洗畢,用了早膳,又談了一回。為時已不早了,徐槐與希真、劉廣、成龍拱手告別,希真等赴山東,徐槐赴東京。

泰山壓卵,不須輾轉之勞;

螳臂當車,豈有完全之理。

樹德到了廳上,向徐槐撲翻虎軀納頭便拜。徐槐慌忙答拜,便吩咐:「浴堂內備好湯水,請顏相公沐浴。」又吩咐:「取套新衣服與顏相公穿了,然後請顏相公出廳敘話。」顏樹德道:「小可承先生過愛,不知先生因何事看取?」徐槐道:「小可在山東時,久聞足下大名。但不知足下運途蹇晦,一至於此。」樹德浩然嘆道:「小可是四川人,自幼遊行各處。那年小可在河北薊州,因生意虧本,往青州奔投表兄秦明,正還未到,不料那廝失心瘋了,早已降賊。小可失望,意欲仍回薊州,更不料還有個失心瘋的賊,就是傳言秦明降賊的人,勸小可也去降梁山,吃小可一掌打死。小可犯了人命,只得一口氣向南奔逃。路至濟南,盤纏乏絕,只得沿路行乞,邐迤到了河南歸德府。小可初意,原想到這京里來投奔一個好友。後想世間都是沒志氣的人,我這副鋼筋鐵骨埋沒了也就罷了,便一口氣回四川去了。恰得奇兆:小可到了四川之後,為人傭工度日,一日往景岳山去,走進一所廟宇,十分宏敞,只見裡面一個老者,相貌魁梧,向小可說道:『你是洞天中大將軍,豈可置之無用之地!』又說我遇午當顯。說罷,那老者並廟宇都不見了。小可感此奇兆,因重複一路行乞到東京來。到此方才七日,不意便遇先生。先生果知我,異日為先生衝鋒陷敵,萬死不辭。」說罷又拜。徐槐急忙扶起,感慨一回,便問道:「足下那位好友姓甚名誰?」樹德道:「小可未曾和他會面,據另一個好友,姓韋名揚隱的在薊州說起他,性情仁厚,韜略淵深,慷慨好施,謙光下士,現在檟村村神明裡居住。他姓任,名森,表宇人銜。小可久記在心。那年因思歸故鄉,不去見他。今番去見,叵耐他管門的這班鳥男女,不容我進去。我想,就不去罷了!」徐槐道:「想是下人之過,足下休怪他。且請用了便飯,改日小可與足下同去見他。」當日徐槐請顏樹德酒飯,又打掃一間房屋安置樹德,又暢談半夜。

誰知那宋江吃了魏輔梁、真大義的作弄,見有新來弟兄,十分膽怯;更兼刺陳希真不成,枉送了時遷性命,杜絕了蔡京、范天喜門路,懊恨非常。邇日希真又奉旨榮任,跨有兗沂,眾將遵旨就職,日日簡練軍馬,宋江大小頭領無不震懼。這日早上,忽報有火萬城、王良二位好漢前來求見,卻未提起入伙的話。宋江正在煩恨,不得已接見了二人,卻於禮貌言辭間失於關切,覺得疏淡了些。二人不悅,託辭告去。宋江又不苦留,二人便同那軍師並四百嘍啰去了。

一日,有一貴官來拜見徐槐,正在廳上分賓敘坐。那車夫急走進來,見主人正在會客,不敢上來,只得站在階下。徐槐一見,便問道:「你有甚事來稟?」車夫上來道:「稟告老爺:那顏樹德正在巷口酒店裡,老爺說要見他,此刻要不要叫他來?」徐槐大喜,不覺立起道:「你怎說叫他,須我去見他才是。」那貴官笑道:「原來是那個乞丐顏樹德,徐兄見他何為?」徐槐道:「小弟聞知此人武藝超群,故愛敬他。」貴官道:「此人武藝卻好,但仁兄叫他來也罷了,何必輕身禮接下賤。況此人武藝雖好,性情鹵莽,本是故家子弟,自不習上,甘心流落,一味使酒逞性,行兇打降,所以他的舊交,無一人不厭惡他。小弟久不聞他消息,只道他死了,誰知今日還在。仁兄著見了他,便曉得此人不好了。」徐槐道:「仁兄所說,諒必不錯。但此人或有一長可取,亦未可知,總待小弟見過了他再看。」車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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