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紅樓之紅樓十二釵正冊探秘 五、花因喜潔難尋偶——史湘雲

一、史湘雲判詞里有「博得個才貌仙郎」的句子,而全書中除寶玉外絕無第二個男子配得上稱「仙郎」;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人贊成寶湘聯姻說。綜合其觀點,其推理大致是這樣的:

《紅樓夢》里對同性之愛的描寫雖然含蓄,但賈璉於姐兒出花時,只得找個清俊些的小廝「出火」;寶玉閑極無聊,便到外書房「鬼混」;香憐、玉愛之輩充斥塾中,連學長賈瑞都曾是薛大爺的相好。可見在作者眼中,斷袖故事實在算不了什麼。

且不論這論調有多麼惡俗委瑣,只看他們的理由是否站得住腳呢?據紅學家們論證:

——紅學泰斗周汝昌為首的紅學家們,是想演繹這樣令人不堪的一段老來佳話嗎?

庚辰本於此有兩段眉批:「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悲乎!」

三、湘雲有金麒麟,所以真正的「金玉良緣」是指湘雲與寶玉。

二、脂批說寫一金麒麟是「間色法」。所謂「間色」是畫中術語,且不論它的真實含義該如何理解,只看脂硯如何去用這個詞,便可知其所指。全書除了這一處之外,「間色」兩字還出現過兩次。

又一次是寫在馮紫英邀請寶玉赴宴後面,脂批:「紫英豪俠小文三段,是為金閨間色之文。」這個間色,是說男人話題不是書中正文,寫來為閨閣文字作個調節。

黛玉放下釣竿,走至座間,拿起那烏銀梅花自斟壺來,揀了一個小小的海棠凍石蕉葉杯。丫鬟看見,知他要飲酒,忙著走上來斟。黛玉道:「你們只管吃去,讓我自斟,這才有趣兒。」說著便斟了半盞,看時卻是黃酒,因說道:「我吃了一點子螃蟹,覺得心口微微的疼,須得熱熱的喝口燒酒。」寶玉忙道:「有燒酒。」便令將那合歡花浸的酒燙一壺來。

庚辰本在這裡雙行夾批:「傷哉!作者猶記矮□舫前以合歡花釀酒乎?屈指二十年矣。」

一、原著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一回開篇即有脂批云:

更何況賈寶玉平生最恨的就是金玉之說,連做夢都要喊出來:「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他努力地打破了金鎖配寶玉的「金玉姻緣」,遁世出家,到頭來卻又媚俗地遷就個金麒麟,來尋找第二段「金玉緣」?究竟是寶玉執迷不悟,還是紅學家們「為其所惑」呢?

一次是第二十六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 瀟湘館春困發幽情》中:

三、開篇甄士隱所作《好了歌》注釋中,有一句「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這句後面脂批註雲「寶釵、湘雲一干人」,可見寶釵、湘雲是一直活到了「兩鬢成霜」的年紀。紅樓女兒雖薄命,並非都短命,這兩個人的丈夫一個出家,一個早亡,當年他們在蘅蕪院夜擬菊花題的時候,大概不會想到有一天老了,還是這樣兩個女子作伴吧?

甲戌本在此雙行夾批:「至此一頓,狡猾之甚!原非書中正文之人,寫來間色耳。」意思是小紅和賈芸不是書里的重要人物,寫來渲染調劑一下而已。

同樣是在這一回,後半部寫到寶玉與薛蟠慶祝生日。

乾隆第一次看到《紅樓夢》時,曾一語定論:「此明珠家事也。」說賈府其實寫的是前朝宰相明珠家的故事,而寶玉的原型就是清朝第一才子納蘭容若。

「玉兄若見此批,必云:老貨,他處處不放鬆我,可恨可恨!回思將余比作釵、顰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

況且,若說不是如此,而一定要成親才稱得上是「雙星」的話,那麼不論湘雲嫁了誰,也都沒機會白頭偕老,「白首雙星」豈不怎麼算都是一個謬論了?

可見「潤色」也罷,「間色」也罷,都是指此段文字非同正文,乃是寫來調濟節奏氣氛的。全書中三次「間色」都作一樣使用,不可謂「孤證」了。可見史湘雲之金麒麟,亦是「間色法」,橫插枝節添點花絮罷了,而非什麼預示寶湘聯姻的大關鍵。脂硯說黛玉偏偏還要起疑心,所以是「情情」,然而我們置身事外,就不必亂起猜疑,枉沽「情情」之名了吧?

雖然有這樣明確的證據,然而認定脂硯是女子的紅學家們認為明義出生時雪芹已死了七八年,所言不足信——他們更相信比雪芹之死晚了三四百年的自己的臆斷。而臆斷的一大力證是抓住了「老貨」二字不放。源於二十六回的一句脂批:

這裡寫明批書人與黛玉絕非同性,就算平常說話的聲音,也好比林黛玉高聲喊叫一般,這能是湘雲的口吻么?

脂硯對寶釵和湘雲的分別批評還有一句「寶釵為博知所誤,湘云為自愛所誤」。湘雲如此自愛的一個人,倘若死了丈夫,大概是不會另抱琵琶的。要注意在那個年代裡,在湘雲這樣的出身中,改嫁是件很敗行的事。湘雲未必肯吃寶釵的剩飯,撿了人家的丈夫來嫁。

說脂硯齋是膩友,還因為他喜歡發嗲,比如沒事兒便稱襲人為「我襲卿」,這是女人的口吻么?分明一個娘娘腔的大男人。更有甚者,第三回脂批里還有一句「末二句最要緊,只是紈絝膏梁亦未必不見笑我玉卿。」對賈寶玉也是這樣膩膩歪歪的。

況且,這裡有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湘雲嫁寶玉時,寶釵是活著還是死了?

紅樓夢裡改嫁的女人只有一個,就是尤老娘;尤二姐是不等嫁就悔婚跟了賈璉的,所以才會被人說三道四;而尤三姐更是因為柳湘蓮悔婚受辱而刎頸自盡——雖然作者對尤家一門的悲劇是持同情態度的,卻並不等於同意她們這樣做,並且每有諷刺之語,比如令三姐在報夢時說出「喪倫敗行」的懺悔之言來,可見還是深受當時禮教之束縛。如何倒會讓「自愛」的史湘雲青出於藍,擇夫另嫁呢?

而倘若寶釵已經死了(書中並無寶釵早夭的暗示),那也應該是在「兩鬢成霜」之後了。寶釵和湘雲都活得挺長,而湘雲活得比寶釵更長,一直熬到寶釵老了、死了,她還沒死,還有機會在滿頭白髮的時候與寶玉重逢、再婚,玩一把「激情燃燒夕陽紅」。可是寶玉是「沒有腳的小鳥」,都白髮蒼蒼了,再來個二度春風,未免身心有所不濟,所以又跑去出家了。

那麼,便還有第三種可能,就是湘雲雖跟衛若蘭訂了婚,但還沒來得及舉行婚禮,至少是沒來得及洞房,那若蘭便夭亡或失蹤了。於是,湘雲守了「望門寡」。

不過,我猜這脂硯齋最可能的身份,恰恰是秦鍾、琪官之輩。這也不足為奇,甚至不足為羞。在明清時候,斷袖之風盛行,幾乎凡公子必有膩友,《品花寶鑒》中,整本書講的都是龍陽之愛;《紅閨春夢》里,也有極詳細的描寫。而上述兩本書,正是典型的「紅樓遺風」、「石頭再記」。

紅學家們肯,曹雪芹未必肯;即使曹雪芹肯,恐怕湘雲也不肯吧?

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結尾,有脂批點明:「後數十回若蘭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綱伏於此回中,所謂『草蛇灰線,在千里之外』。」

明明白白寫了金麒麟後來歸了衛若蘭公子,這種寫法,便是作者慣用的「草蛇灰線,伏脈千里」,而衛若蘭與史湘雲結合的故事,提綱已經伏在回目里了。

把回目和脂批一結合,便不難看出,衛若蘭,才是史湘雲的真正佳偶。

這裡,先是在「馮紫英一路說笑」後有一句側批:「一派英氣如在紙上,特為金閨潤色也。」接著又在紫英一番話後,有三段眉批:「紫英豪俠小文三段,是為金閨間色之文,壬午雨窗。」「寫倪二、紫英、湘蓮、玉菡俠文,皆各得傳真寫照之筆。丁亥夏。畸笏叟。」「惜『衛若蘭射圃』文字無稿。嘆嘆!丁亥夏。畸笏叟。」

紅學家們認為這個「家家酒」的遊戲十分甜蜜浪漫,所以認定是雪芹與脂硯「青梅竹馬」的童年往事。

大富武蔭之家在後院設鵠練藝,原是當朝常情,而衛若蘭在全書正文中的唯一一次出名,即在秦可卿出殯時的拜祭名單里,在列完諸公侯之後,附了一句「余者錦鄉侯公子韓奇,神威將軍公子馮紫英,衛若蘭等諸王孫公子,不可枚數。」衛若蘭的身份語焉不詳,只有「王孫公子」四個字可形容。然而,這已經足夠參與寧府射鵠的「世襲公子、家道豐富、都在少年」之列了。

原來賈珍近因居喪,每不得游頑曠盪,又不得觀優聞樂作遣。無聊之極,便生了個破悶之法。日間以習射為由,請了各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因說:「白白的只管亂射,終無裨益,不但不能長進,而且壞了式樣,必須立個罰約,賭個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樓下箭道內立了鵠子,皆約定每日早飯後來射鵠子。賈珍不肯出名,便命賈蓉作局家。這些來的皆繫世襲公子,人人家道豐富,且都在少年,正是鬥雞走狗,問柳評花的一干遊盪紈褲。

《紅樓十二支曲》中,關於湘雲的一首叫做《樂中悲》:

前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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