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省紀委調查出侯衛東嶽父收了四萬塊錢 省紀委調查出侯衛東嶽父收了四萬塊錢

杜兵、楚休宏等人趕緊過來與祝焱見面。

侯衛東介紹道:「今天是以前在沙州工作過的同事在一起吃飯。這位是杜兵,我在成津工作時的秘書,如今在省委組織部辦公室工作。」

祝焱微微一笑,道:「省委組織部可是個好平台。」

「這位是楚休宏,周省長的秘書。這位段英,以前在沙州日報社工作,現在是《嶺西日報》的大記者。」

「呵,呵,都是沙州出來的精英。」祝焱記憶力甚好,甚至記得段英曾是益楊宣傳部長劉軍的兒媳婦,當初從絹紡廠調到報社,劉軍還來找過自己。他見到段英此時才有身孕,便猜到她現在應該不是劉軍的兒媳婦。

侯衛東最後介紹曾憲剛:「曾憲剛以前是上青林的尖山村村委會主任,後來開石場賺了錢,如今在嶺西開了連鎖商店,是從上青林走出來的大老闆。」

祝焱對體制外的人態度更加友好,特意與曾憲剛握了手。

「這些都是你的老部下,祝書記,能接見我們嗎?」侯衛東看到祝焱是一家人來吃飯,明白他是家宴,還是發出禮節性邀請。

果然,祝焱拱了拱手,道:「我難得陪家裡人一起吃飯,就不和你們這些年輕人摻和在一起了。衛東,你等會兒代表我,敬各位年輕人一杯酒。」

老邢、侯衛東陪著祝焱挑選了一間環境優雅的房間。安排飯菜時,侯衛東低聲道:「這桌飯菜的錢算在我頭上,祝書記是家宴,菜不用多,要精。」

老邢道:「我這裡上青林的風乾野雞還有竹水河的鯿魚,都是才從沙州拉過來的,絕對正宗。」

「這兩樣菜都可以,祝書記喜歡吃魚,有沒有大河野生魚?」

「有,我這就去安排。」

老邢出去安排菜品,侯衛東陪坐在祝焱身邊。他與祝焱一家人都很熟悉,雖然祝焱明確表態是家宴,可是侯衛東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祝焱全家更沒有把他當成外人,大家挺自然地圍坐在一起。

侯衛東誇了祝梅一句,道:「祝梅,你普通話說得挺好,至少比我說得好。」

祝梅此時平靜下來,一字一頓地道:「聽力還是差一些,說快了聽不清。」

侯衛東放慢了語速,道:「大學畢業了,還準備讀研究生嗎?」

祝梅點了點頭,道:「我除了畫畫,什麼,都不會,還要繼續,學畫畫。」

侯衛東開玩笑道:「你得送我幾幅畫,我先收藏著,等以後成名了,這些畫就成了無價之寶。」

祝梅又道:「李阿姨還在香港嗎?我暑假還想去看她。」

侯衛東心裡只覺得被微微刺了一下,道:「李阿姨長住香港,很少回來。」

與祝梅聊了幾句,侯衛東和祝焱的話題就轉到了黃子堤和易中嶺身上。這個話題他們在電話里已經聊過,此時面對面聊起這個話題自然又不一樣。祝焱問了些細節,感慨了一句:「這事把握得很好,你若是頂不住黃子堤的壓力,說不定也要跟著陷進去。外圓內方,這詞看來是為官場人量身定做的,可是真要做到著實不易啊!」

他原本想說「這事周昌全也有責任」,想到侯衛東給周昌全當過秘書,也就把話留在口裡。

侯衛東說了實話,道:「我頂了數次黃子堤,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易中嶺。易中嶺是什麼人,在檢察院的案子中表演得相當充分,與這種人打交道遲早要出大事。這也是我寧願得罪黃子堤,也不願意幫易中嶺辦事的原因。」

祝焱道:「黃子堤逃到國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於現在的沙州是好事。若是他回來了,肯定還有不少人要受到牽連。如果搞成了當年茂雲那樣的大案,將對沙州的發展產生極壞的影響,沙州幹部的發展也要受到影響。我到茂雲這麼多年,現在才將當初的惡劣影響消除。」

祝焱的看法很現實,這個觀點不太符合法制理念以及傳統善惡觀,可現實就是如此。守著理念辦事固然崇高,是清談主義者的最愛,而辦實事的幹練領導人不會這麼固執。

等到菜上來,侯衛東要了一瓶酒,陪著祝焱喝了一會兒。在起身告辭之前,他決定還是說實話,道:「我們那邊還沒有開席,還在等著趙東副主任。」

有些朋友是不適宜聚在一起的。比如,侯衛東可以和祝焱聚在一起,也可以和趙東聚在一起,若是在私下場所由侯衛東將三人聚在一起,並不太適宜。其間的微妙,和談戀愛時的情景略有些接近。

祝焱「喔」了一聲,道:「趙東要來,他是大忙人,能陪你們這些年輕人來吃飯,難得。」

侯衛東笑道:「趙東也算是年輕人,是年輕的老領導。」

「等會兒趙主任來了,我過來敬杯酒。」祝焱知道趙東作為省委書記秘書的分量,暗道:「這幾年時間,侯衛東算是徹底上道了,他悟性高,抓得住機會,前途不可限量。」

7點過,趙東這才過來。剛等他坐下,侯衛東似乎無意地道:「沙州印象生意很不錯,不少在沙州工作過的同志都喜歡在這裡吃飯,茂雲祝書記也在隔壁。」

趙東任沙州市委組織部長時,祝焱已經是茂雲市委書記了。聽聞祝焱在隔壁,他沒有拿架子,主動道:「祝書記在隔壁,那我去敬杯酒。」

祝焱是嶺西省省委委員、茂雲市委書記,在嶺西也算是上得了檯面的人物。趙東為人原本比較低調,主動敬酒也在情理之中。

侯衛東連忙帶著趙東來到祝焱所在的包間。

祝焱滿面春風地站起來與趙東握了手,道:「趙主任,什麼時候到茂雲來視察,我們茂雲全體幹部可是久旱盼甘露。」他口裡說著話,心裡想道:「人們都說趙東架子大,不好說話,現在看來也好相處,侯衛東這小子機靈。」

趙東與祝焱應酬了一會兒,由侯衛東陪著回到年輕人所在的包間。

晚餐結束,已經到了10點,大家這才盡興散去。

侯衛東堅持將趙東送到小區門口。趙東略有酒意,道:「我從沙州到省里的減負辦,把全省市縣幾乎跑完了。對農村負擔問題了解得越多,越知道憑一個減負辦解決不了農村負擔問題。我們努力工作,最多能解決極少數的違法行為,大多數負擔確實是符合政策規定的農民負擔。」

侯衛東聽懂了趙東的意思,道:「農民負擔確實與少數基層單位有關,可是大部分負擔還是現行體制和國家財力所造成,要解決農民負擔問題,中央必須得有大政策。」

趙東點了點頭,道:「我從沙州市委組織部被調到了省減負辦,事情起因其實是在成津。當時你還在成津主持縣委工作,我在雙河村搞了調研,發現了農民負擔中存在的問題,後來這篇文章被加了編者按發在內參上。我初到省里減負辦時,心裡是想不通的,認為這是朱民生在排擠我。現在回想起來,沒有在減負辦的工作,我對嶺西農村就不會有深入的了解,光靠走馬觀花的調研是不能了解農村真實情況的。而沒有在減負辦工作的經歷,我就沒有到省委辦公廳工作的機會,這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官場起起落落,誰又能看得清楚。」

趙東平時挺穩重,今天與一群年輕人喝了酒,又與當年的當事人在一起,話就稍多了些,而且說的是心裡話。

侯衛東接過話頭,道:「移山原本也要來參加聚會,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移山文筆犀利,在省內有影響,抽時間再聚一聚。」

說起移山,趙東想起移山的父親是沙州大學校長,想到沙州大學,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倩影,道:「郭蘭是成津縣委組織部長,想回大學,完全可以到嶺西大學,嶺西大學才是全省最好的大學。沒有想到,她會回沙州大學。」

侯衛東不喜歡聽趙東提起郭蘭的話題,應付著道:「我估計是郭教授去世,讓郭蘭產生了回大學的想法。」

趙東又與侯衛東握了手,道:「郭蘭在沙州大學工作,如果有什麼事情找到你,衛東可以開綠燈。」他是聰明人,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發現了郭蘭確實沒有同自己談戀愛的想法,他的身份和修養讓自己只能覺得很是遺憾,而無法採取進一步的行動。

看著趙東進入小區,侯衛東這才回到金星大酒店。

躺在大床上,透過落地窗,他可以看見外面明亮的路燈,想著自己進入官場的歷程,不禁追問自己:「當官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近來開始頻繁出現在頭腦中。

「為了國家和民族,這個題目似乎大了一些。

「為了求得一碗飯吃,可是我早已解決了生存問題,用得著為了官位而四處奔波嗎?

「當官就如爬山,一山還有一山高,永遠都沒有盡頭。等到終於爬上高位,已經是年齡已高,身體衰弱,不停爬山到底有何意義?」

幾個問題不停在腦海中盤旋,最後,侯衛東用上青林一句土語結束了此次頭腦風暴:「是什麼蟲就得鑽什麼木頭,我既然在沙州副市長的位置上,就得把事情做好。這是職業道德,也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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