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把手是領導,更是下屬 當一把手難,當二把手更難

9月上旬,絹紡廠仍然虧損,而且虧損額明顯放大。

市政府,黃子堤辦公室。他聽取侯衛東關於絹紡廠的彙報以後,將項波叫到辦公室,斜著眼,問道:「項廠長,三個月前,你是信誓旦旦,現在有何良策?」

項波一臉苦相,道:「工廠生產很正常,關鍵是銷售環節出了問題。高小軍和蔣希東一直把持著銷售渠道,他們穿一條褲子,就是要搞垮絹紡廠。」

黃子堤怒道:「你是廠長,難道是吃乾飯的嗎?難怪侯市長對你有意見。」

項波訥訥地道:「蔣希東在廠里經營了十年,所有重要的銷售渠道都是他們掌握。現在他們裝傻充愣,死不承認這事,我準備另起爐灶,通過專業銷售公司來建立新渠道。」

黃子堤道:「有幾成把握?」

項波一咬牙,道:「六成。」

黃子堤知道此事和易中嶺有關,含糊地道:「這是企業行為,現在的政府不會管這麼細。」又冷冷地道,「我再給你一個季度,如果不能扭虧,我也不好為你說話。」

項波滿頭大汗出了大樓,回頭罵了一句:「這些當官的,屁眼心心都是黑的,侯衛東想弄我,老子跟你沒完。」

市政府,侯衛東辦公室。侯衛東看完批示,讓辦公室複印了一份,放在辦公室作為備用件。

桌上的紅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這個紅機電話只有周昌全打過,侯衛東看了號碼,很陌生,他客氣地道:「您好,我是侯衛東。」

「衛東,我是吳英,成津知青墓的情況如何?」

「今年修繕過,很不錯。」

「在十月份,有老知青要來上墳。你最近親自去檢查一次,包括沿途公路,都要修一修。」

侯衛東心知是首都那位神秘老知青要來,連忙給朱兵打電話,將此事布置了下去。放下電話,晏春平送了文件夾過來,第一份就是市政協《關於以改制促發展的建議》。看完全文,想起與步高見面時的情景,侯衛東暗道:「為了兒子,步主席也在出手。」

此時,市長黃子堤案頭上也擺著市政協《關於以改制促發展的建議》。他細細看完《建議》,心道:「絹紡廠的事和步海雲並沒有瓜葛,這是老子幫著兒子吶喊,他的用意還是在土地上。」看清楚這點,他提筆在上面寫道:「絹紡廠有五千職工,稍有不慎,會影響穩定,請侯市長深入企業,提出扭虧為盈的具體措施。改制要經過充分調研,經專家論證以後,再提交到政府常務會研究,黃子堤。」

黃子堤在出任市委副書記和市長期間,為易中嶺弄了不少的地,為此和步海雲生出了齟齬,想到了這一點,暗恨道:「早知如此,何必上易中嶺的賊船,此人太貪心,遲早要將我一起拖入地獄。」

每次想到這一點,他恨不得找把刀子捅死易中嶺,可是到了如今,他深陷泥潭,越陷越深,無力自拔。坐在桌前想了一會兒,黃子堤下定了決心和易中嶺談一談,於是撥通電話,道:「中午我到你那裡去,我有事情跟你談。」

易中嶺此時正在工地上,他聽到黃子堤聲音里透著少有的嚴肅,道:「黃市長,有什麼指示?」

「有重要的事情,電話里說不清楚,中午我們再談吧。」

易中嶺隱約摸到黃子堤的心思,他馬上給絹紡廠項波打去電話:「老項,合同什麼時候簽?」

「下午,我們簽合同,以後絹紡廠的銷售大權就交給你。」項波以前當過廠長,可是十年前的廠長和十年後的廠長完全是兩個概念,他已經被絹紡廠層出不窮的問題折磨得直掉頭髮。

易中嶺道:「不是交給我,是交給我們,所有利潤,我們兩人五五分成。」

中午,黃子堤與易中嶺兩人單獨坐在了一起。

黃子堤知道絹紡廠是個火藥桶,他苦口婆心勸導著易中嶺:「中嶺,最好別摻和絹紡廠的事情,國有企業太敏感,人太多,搞得不好就是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

易中嶺背靠著椅子,用輕鬆隨意的口氣道:「黃市長,我不是摻和絹紡廠,而是幫助絹紡廠解困。蔣希東那一伙人把持了銷售渠道,他們故意造成銷售困難的假象,分明是要將絹紡廠困死。」

黃子堤語氣沉重,道:「中嶺啊,現在房地產生意很好,你拿了幾塊好地,賺的錢已是幾輩子吃不完了。你專心經營房地產,何必去沾染絹紡廠這種火藥桶?」

易中嶺向來是膽大包天,胃口著實不小,此時絹紡廠這一塊肥肉已經被他咬下一口,豈肯輕易罷手。他笑嘻嘻地道:「全國紡織行業早就產能過剩,市絹紡廠能活到現在已是僥倖,照目前這個趨勢,絹紡廠最終要破產,我幫著他們搞銷售,其實是行善。」

易中嶺用一捆一捆的鈔票將黃子堤永遠綁住,對於市長黃子堤的忠告,他就可以採用笑嘻嘻的輕鬆態度。他深信,有市長這個金字招牌,沒有什麼事情辦不了。

下午,易中嶺與項波簽訂了銷售協議。按照此協議,市絹紡廠的產品將部分委託鳳雲有限責任公司進行銷售。

簽的是「部分」,有項波做廠長,「部分」的份額可以很大。按照易中嶺的打算,用這種方式可以將增值的利潤截留下來,一年最少是千萬之多,扣除必要的費用,即使與項波平分,也是一筆大數目。更重要的是,鳳雲公司其實間接控制了市絹紡廠。

這也是項波對蔣希東等人的反制。

合同簽訂以後,蔣希東很快在第一時間拿到合同副本。複印之後,帶著複印件來到侯衛東辦公室。

此時,侯衛東已經得知了合同內容。看罷合同,他有意對蔣希東道:「如今絹紡廠產品積壓嚴重,佔用了寶貴的流動資金,由鳳雲公司來銷售,是一種嘗試。」

蔣希東是紡織行業的老手,經營多年以後,形成遍及全國的銷售網路,他控制了銷售也就控制了絹紡廠的利潤。此時,項波這一招,思路上與蔣希東基本一致。

他黑著臉,道:「侯市長,簽訂這樣的合同,後患無窮。鳳雲公司其實控制了市絹紡廠的命脈,雖能解一時之渴,卻種下了無窮的麻煩,而且,能不能解一時之渴,還是未知數。現在廠里職工聽說此事,情緒很激動,我盡量做工作,可是若廠里拿不出有效措施,很快就難以為繼,到時絹紡廠就會成為定時炸彈。」

侯衛東不動聲色地道:「畢竟這是一條路子,行不行還沒有試。如果這樣不行,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突然出現的黃、易、項組合,將蔣希東謀劃數年的計畫全部打亂。此時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他也就不遮掩企圖,道:「用這些修修補補的措施是隔鞋搔癢,只有通過改制才能徹底救活企業,否則絹紡廠是死路一條。破產以後,六千在職和退休職工就得由政府給飯吃。」

此話里已經有了赤裸裸的威脅,侯衛東用如刀的眼光看著蔣希東。

蔣希東黑臉黑面,凜然不懼。

過了一會兒,侯衛東收回了眼光,緩和了口氣,道:「你把真實想法寫成報告,交到我手裡,我先看一看。」

蔣希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道:「侯市長,我兩天後交方案給您。」

兩天後,蔣希東交來報告,他的方案很明確,實行MBO方案。

侯衛東將報告鎖在了抽屜里,他知道只要正式提出絹紡廠改制方案,就等於與黃子堤徹底決裂。決裂以後,或許還有更大矛盾或者是困難。為了此事,他和小佳也有爭執。

小佳是聽吳英談起此事,才知道他堅持要改制,勸道:「你完全可以等著絹紡廠糜爛,然後再提出改制,這樣就不用得罪黃子堤,還可以辦成事。再說,非得改制嗎?」

侯衛東原本不打算給小佳透露此事,沒有想到吳英給小佳說了此事,道:「等到絹紡廠糜爛,就不是改制,而是破產。我作為分管副市長,明明可以阻止破產之事發生而不作為,這是失職。」

小佳說了老實話:「我們不缺錢用,你又是最年輕的副廳級,省里關係也已經建立起來,只要穩紮穩打,遲早會是正廳,甚至走上省級領導崗位也不是不可能。你為什麼要冒險,我不能理解。」

侯衛東沉默半晌,道:「到了現在這個級別,我覺得應該有所作為。否則,還不如當一個富家翁,瀟洒過生活,何必還要費心費腦。」

從學校畢業到上青林開始,侯衛東並沒有明確的理想,而是被生活推著走,他的成功有著偶然性。出任縣委書記以後,他漸漸有了政治理想,到了副市長崗位,其想法已經與以前有了較大區別,以前是為了生活,如今是為了事業。

小佳沒有他的感受,因而不理解他的行為。

9月28日,侯衛東接到了吳英的電話:「小侯,上次給你交代的事情辦好沒有?」

侯衛東向來將吳英的事當成頭等大事,道:「吳廳長,墓地和公路都重新修繕過,沒有問題,我去看過。」

吳英很滿意,道:「10月1日,喬主任將到成津去掃墓,我和昌全省長陪同,市裡就是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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