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全縣官員瞠目結舌中陞官 檢察院

在交通局辦公室,曾昭強把朱兵叫到辦公室,陰沉著臉。

朱兵憤怒地道:「有些人為了當官,無所不為,太可恥了,我認為他們是想從高建那裡打開缺口。」

曾昭強是交通局長,在今年縣鄉同時換屆中,是副縣長的熱門候選人。另一位熱門人物是農委蔣守文主任,而蔣守文與檢察院金院長是郎舅關係。

「高建這人手伸得太長,這一次是咎由自取,應該給他一點教訓。」

曾昭強從內心深處對這個財務科長並不滿意,可是高建是沙州市交通局副局長劉林義的心腹。劉林義是益楊縣前任交通局長,出任副縣長以後,再調任沙州交通局副局長。由於這一層關係,曾昭強就一直沒有換掉高建。也由於這一層關係,曾昭強很多事情都繞開了高建,沒有把柄落在高建手中。

「不知侯衛東這人靠不靠譜,如果他頂不住了,亂咬一氣,還有些麻煩。」曾昭強這是指朱富貴石場的事情。

「侯衛東辦事很機靈,提前用手機報了信。我認為他靠得住,現在得想辦法把他撈出來。」朱兵說到這裡,靈機一動,道:「侯衛東在上青林群眾基礎很好,威信極高,可以用群眾的名義找到沙州人大主任高志遠,請他出面。」

曾昭強點點頭,「你去辦這事,我去做其他領導的工作。」

在益楊縣檢察院,侯衛東被關到了冷清的小房子里,沒有人理睬他。他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孤坐著思考對策。

侯衛東學法律出身,知道自己頂了天也就是一個行賄罪,而且能認定的數額很小。這一次檢察院將自己請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肯定不是針對自己,基於這個判斷,他底氣漸漸足了。

小房子極為冷清,侯衛東靠著牆坐在地上,冷且餓,迷迷糊糊打了一會兒盹,只覺過了許久。忽聽房門嘩地開了,一人道:「跟我走。」

到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審訊室,開著一盞大檯燈。侯衛東坐下之時,大檯燈的強光直接射在他的臉上,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在強光照耀之下,侯衛東如被褪了毛的豬一樣,暴露在殺豬匠的眼中。在檯燈後面,由於光線的原因,則是一片黑暗。獵人,總是在黑暗處,凝視著他的獵物。

靜坐了十來分鐘,侯衛東已是大汗淋漓。檯燈後面才傳出來一個聲音:「侯衛東,你想好沒有?」

「我是來配合你們工作,你們不問,我怎麼知道應該想什麼?」

檯燈後面坐著商游副檢察長和唐小偉,商游緊緊盯著侯衛東。從經驗來看,侯衛東肯定和交通局財務科高建有金錢上的來往,因此心裡並不是太擔心。

唐小偉道:「我提醒一句,1995年交通局財務科打了上百萬在你的賬上。4月,你曾經在益楊賓館住過一晚,我就提醒這麼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政策你是了解的,你不說,不等於別人不說,年紀輕輕的,要珍惜大好前程。」

侯衛東假裝糊塗,道:「我的賬上沒有錢,你憑什麼說打到了我的賬上。」在劉光芬的要求下,上青林石場上凡是要寫名字的地方,全是劉光芬的名字,賬戶也是以劉光芬名義所開。侯衛東的賬戶上就只有工資,劉光芬為了幫助侯衛東,每月還要到上青林來一次。

商游和唐小偉輪番上陣,意圖從侯衛東身上打開突破口。最後,侯衛東一概只回答一句話:「頭昏,記不清了。」

到了凌晨6點,侯衛東仍然還是這話,讓商、唐兩人無可奈何。唐小偉氣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取過一本厚書,墊在侯衛東後背,狠狠地打了幾拳,他相貌雖然相似於泡水豌豆,出手卻不含糊,打得侯衛東眼冒金花。

等他打完了,侯衛東道:「我國法律嚴禁刑訊逼供,我要向嶺西、沙州檢察院和人大投訴,要向新聞媒體揭露。」

唐小偉又要衝過去一頓拳腳,商游趕緊攔住了,侯衛東忍住沒有再說話。

大約在早上7點,商、唐兩人就回家睡覺,就留下另外一批人來繼續提問。他們的目的已經很明確,就是要查出侯衛東與交通局的金錢交易。

侯衛東閉著眼睛,只說了六個字:「頭昏,記不清了。」

第二天下午,吃飽喝足的商、唐又來到了審訊室。侯衛東已經二十四小時沒有睡覺和吃飯,耳朵里全是詢問聲。

晚上12點,商、唐兩人失望地走了出來。

商游是軍人出身,從事檢察工作已有十來年,很少看到這樣硬氣的人,道:「看來要從侯衛東身上打開缺口很難,他還真是個人物。」

唐小偉狠狠地道:「再審他二十四小時,就算是鐵人也受不了。」

商游道:「侯衛東說得沒有錯,交通局的錢全部是打到侯衛東母親劉光芬賬上,他搞的是擦邊球。」

唐小偉道:「與高建接觸的人就是侯衛東,劉光芬不過是幌子。」

此時,交通局高建頂不住了,如流水一樣把自己的事情全部交代了出來。牽出不少人,不過沒有涉及曾昭強和朱兵。

商游不願意把事情鬧得太大,道:「據高建交代,上青林石場送錢的是一名叫做曾憲剛的人。曾憲剛是村委會主任,受了重傷住在醫院裡。侯衛東只是請他喝酒吃飯,此事我覺得沒有多大意思。回去睡覺了,你利用高建的口供再審一會兒。」

就在侯衛東苦苦支撐的時候,曾昭強找到了沙州市的領導,暗中做了工作,很快就有電話打到了縣檢察院。與此同時,上青林村民代表在秦大江的組織下,弄了一個萬人簽名,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高志遠家裡。

在多重壓力之下,檢察院就停止了對侯衛東的審訊。侯衛東行賄一事證據不足,沒有能夠立案,也就沒有案底。

交通局財務科長高建家中搜出了一百二十萬的巨額財產,在檢察院就沒有能撐住,吐了個乾乾淨淨,已被刑事拘留,徹底完蛋。

走出檢察院的那一天,侯衛東鬍子冒出老長,他抬頭看了一眼冬日難得一見的太陽,整個人都快軟了下去。

雖然侯衛東的父兄都在公安機關工作,可是平時在家見到他們,體會的都是人民民主專政的民主一面。而檢察院的經歷,讓侯衛東體驗到人民民主專政的專政面。專政的鐵拳,讓侯衛東背心隱隱發痛。

當他走出檢察院時,一輛桑塔納就滑到了他的身邊,梁必發坐在副駕駛位置,搖下車窗,道:「瘋子,上車。」

侯衛東上了車,便將頭靠在後背上,閉目養神。梁必發扔了一支煙給他,正準備給他點火,回頭之時,侯衛東已經開始沉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之時,侯衛東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沒有搞清楚是在哪裡。這一路他都在做夢,夢中,總覺得天空中有一個太陽,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身體。

站在窗子邊,看到了一個風景優美的湖面。湖面並不大,水特別清冽,兩岸綠樹如蔭,侯衛東深吸兩口氣,連心肺都清爽了下來。

侯衛東慢慢地將檢察院的事情理了一遍,檢察院之行,是對自己的意志力的考驗,雖然幾次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卻最終扛住了檢察院的疲勞戰術。這說明,自己有一顆堅強的心,為此他很滿意。

走到客廳,就看到兩個人在喝茶,梁必發和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子。

「瘋子,你狗日的終於醒來,你知道睡了多久,整整十八個小時。」

侯衛東悶頭悶腦地道:「今天是幾號?」

「11號。」

侯衛東是七號被帶到檢察院,轉眼就過了四天。他使勁揉了揉太陽穴,道:「他媽的,檢察院真是整死人不填命,有幾次真的要崩潰了。」

梁必發拍著侯衛東的肩膀道:「我沒有看走眼,瘋子,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對於這種在檢察院能夠死咬著不鬆口的朋友,梁必發是發自真心的佩服。

侯衛東被帶到檢察院以後就與外界隔絕。所以,對整個事態的發展並不了解,只是由於有一個不認識的女子在面前,他沒有多問。

「我給你介紹一個好朋友,這是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李總。」

李晶伸出纖纖玉手,道:「好幾次聽到梁大哥說起你,我是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哪裡是什麼老總,只是為了好聽,掛了一個副總的名字,其實就是一個打工仔。」

梁必發笑道:「侯衛東,今天你要好好和李總溝通。據最新最絕密的消息,嶺西省要在1996年開始修建嶺沙高速公路。如果不出所料,這事就要由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來做。高速公路肯定要從益楊通過,這可是一個大商機。」

侯衛東剛剛脫離了人民專政的鐵拳,心思還沒有轉到做生意上,勉強笑了笑,道:「還請李總多關照。」

李晶道:「上青林石場是益楊以至沙州最好的石場,到時需要侯總多多提供支持。」

說了幾句話,侯衛東慢慢地恢複了元氣,道:「這是什麼地方,我餓得慌,弄點稀飯或是麵條。」

李晶笑道:「這是沙州城外的漢湖,沙道司的產業,我已作了安排,你就在這裡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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