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受牽連檢察院來訪 狡兔三窟

下午,侯衛東稍稍睡了一會兒,就坐了一輛貨車,到益楊縣醫院去看望曾憲剛。

曾憲剛實在是命大,身中九刀,一隻眼珠被砍爆,腸子也被刺成幾段。但是,奇蹟般地沒有刺中要害部位,最危險的一刀是擦著心臟刺進去的。

經過緊急搶救,曾憲剛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侯衛東去看他之時,他被包成了粽子,在床上昏睡。曾憲剛的哥哥曾憲力是轉業軍人,在益楊供銷社工作,他在醫院照顧曾憲剛。

侯衛東離開之時,將曾憲力叫到一邊:「我叫侯衛東,與曾憲剛合夥辦了一個芬剛石場。我從石場提了一萬塊錢,你先拿著給他治病。這是我的手機號,有什麼事情就聯繫我。」

曾憲力感慨地道:「辦石場賺了幾個錢,自己瞎了一隻眼,又將弟妹的命丟了,真是不值得。」發完感慨,又問:「他這次被搶了多少錢?」

侯衛東搖頭。

「他到底賺了多少錢?」

「不知道。」

離開醫院,侯衛東心裡堵得慌。一個人在益楊大街小巷轉來轉去,他突然很想找人傾訴。可是回想起來,生活了六年的益楊城,真正能傾訴的對象卻寥寥無幾。這一段時間接觸最多的是交通局的朱兵、劉維、梁必發等人。可是這幾人是生意場上的朋友,並不適合將最軟弱的一面暴露給他們。

他不禁感嘆道:「朋友千千萬,知音無一人。」

經過汽車站時,侯衛東突然想到了段英。在益楊城,真正能談些知心話的,似乎就只有劉坤的女朋友段英。可是她現在是劉坤的女朋友,以前的曖昧都成了過去。

他就站在汽車站前的人行道,發著呆。忽然,背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侯衛東如觸電一樣轉過身。

「侯衛東,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想曹操,曹操到,段英身穿一件紫色風衣,出現在身後。侯衛東看清楚是段英,道:「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就到了身後,嚇了我一跳。」一夜未眠,他眼睛滿是血絲,鬍子也長得飛快,看上去頗為憔悴。

段英關心地問道:「出什麼事了,這麼憔悴。」

侯衛東道:「走,找個地方,我請你吃飯。」

「到底出了什麼事?」

「一言難盡,找個地方,我想找人說話。」

段英道:「現在才4點過,吃飯還早。我知道一個茶室,最安靜,我請你喝茶。」

這是一個幽雅的茶樓,進了茶室,一個穿唐裝的女孩子就泡了一壺鐵觀音,就退了出去。背景音樂是隱約的古箏,古箏如風,慢慢地吹動著竹林。

品茶、聽音樂,侯衛東將昨夜的案子給段英講了。段英聽得花容色變,手指捏得緊緊的。

「你也要注意,別讓人盯上了。」

「放心,我們有了安全措施。」

侯衛東講出了心裡話,也就完全放鬆下來。他打量了一下段英,笑了笑。段英就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我臉上臟嗎,你笑什麼笑?」

「我覺得你倒真是干記者的材料,我看了報紙上你寫的文章,寫得很好。」

段英興緻原本頗高,聽了這話,反而沒有笑臉,幽幽地道:「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才知道。」

侯衛東便覺得她話中有話,道:「有心事嗎?」

段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事也不知道怎麼說,我從絹紡廠調到報社,是劉叔叔幫的忙。我很感謝他,只是劉坤的媽媽整天把這事掛在嘴上,好像救世主一樣,讓人心煩。」更重要的一點,劉坤實在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愛人,這一點,她無法說出口。

侯衛東以前見過劉坤的父母,當時還給他們取了一個黑白雙煞的綽號。如今段英到了劉家,想必與這白煞相處得不是很愉快。

「看來做人還是得靠自己,否則就會抬不起頭來。」段英眼睛似乎有些濕潤,道:「侯衛東,早知道開石場賺錢,我也不到報社來,就到上青林開一個石場。」

「開石場都是粗漢乾的事情,你幹不了這些事情。」

「啥事都是人做的,我不怕吃苦。」

這一壺茶喝了一個多小時,談談天,說說地,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分手以後,侯衛東按照老習慣,到沙州學院招待所住宿,辦完手續,又沒了睡意,便準備到學院去轉一轉。走了不遠,就到了學院張貼欄。平時他不看這個張貼欄,今天卻無意看了一眼,就見到了上面有一張「賣房啟事」。

自從曾憲剛出事以後,侯衛東也就想在益楊縣買一套房子。平時進城就有落腳的地方,又可以存放重要物件,無意見看見賣房啟事,便走過去細看。

啟事的最後一句話很特別:「此房價錢超出市場價,無承受能力者請勿造訪。」

從啟事來看,這是一套位於沙州學院西區的住房,西區風景很美很幽雅,很合侯衛東的胃口。特別是最後一句話,更增添了他的興趣。記下門牌號,又在學院里轉了一圈,這才回到了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他就來到了西區臨近湖邊的一棟掩蔽在樹林的小樓,敲開四樓大門,一個白頭髮的老人探出頭來,道:「你找誰?」

老人是財會系劉教授,在學院很有些名氣,侯衛東禮貌地道:「劉教授,我看到張貼欄的賣房啟事,請問,這房子要真的要賣嗎?」

看到買房人這麼年輕,劉教授道:「買房子嗎,我這房子價錢可不低。」他又問道:「你認識我?」

「我是學院法律系畢業的,在益楊縣青林鎮政府工作,所以想買一套房子。」看著劉教授狐疑的目光,侯衛東又報上了系主任和一些任課老師的大名。

劉教授這才露出了笑容,道:「這可是好房子,我要給她找個好人家,所以問得詳細些。」

「劉教授,我記得學校的房子大多數是福利分房,並不是商品房,這房子有房產證和土地證嗎?」

劉教授揮了揮手,道:「進屋再說。」

屋子裡亂七八糟的,最明顯的是特徵是書多,桌上、地上散落著許多大部頭,還有一些傢具也搬離了原位。侯衛東離開沙州學院以後,就很少在一家人看到這麼多書。青林鎮唯一有書架的就是樓粟明副鎮長,可是與劉教授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

劉教授進屋,拿出了房產證和土地證,道:「放心吧,這樓房是全產權房子。為什麼是全產權房子,原因就有些複雜,我用不著多說了,一切以產權證為主,你先看一看。」

侯衛東接過房產證和土地證,仔細看了一遍,還給劉教授以後,道:「這房子多少錢?」

劉教授用兩根指頭比劃著道:「十萬,不講價。」

侯衛東算了算,道:「房子只有八十個平方,每平方米就要超過一千塊錢,這價錢放在沙州,也算是高價了。」

劉教授辦事很認真,道:「這個價錢,自然有道理。」他帶著侯衛東走到窗邊,道:「這房子依山傍水,站在窗邊可以看到湖水,朝西看,則是一片大林子。如果不是因為要回西安與家人團聚,我還真捨不得賣這房子。」

他強調道:「我覺得這房子值十萬,賣便宜了,對不起老夥計。」

侯衛東心裡著實喜歡這個房子,他四處看了看,痛快地道:「好,明天我取錢過來,把手續辦了。」

劉教授高興地道:「我還有兩天才能辦好託運,後天你過來,我們去辦手續。」

就在侯衛東要出門之際,劉教授奇怪地問道:「看你年齡,畢業也沒有幾年,怎麼有這麼多錢?」

侯衛東微微一笑,道:「現在是商品經濟,我家裡有人在做生意,賺了些錢。」

第三天,侯衛東就帶著錢來到了劉教授家裡。此時房間已經搬運一空,打掃得乾乾淨淨。劉教授將侯衛東帶到了陽台,陽台上有兩個盆景,侯衛東也叫不出名字,只覺得特別蒼勁。

劉教授指著盆景道:「這兩個盆景是一對,叫做珠聯璧合。我養了十年,它們不適應西安的氣候,我特意留下來,希望你能好好養它們,夏天要多澆水。」

侯衛東道:「我在青林鎮政府工作,平時不會經常回來。」

劉教授笑道:「這沒有關係,我平時也經常出差,不在家的時候,就由郭教授幫著澆水。我們這兩個陽台相距很近,他站在隔壁陽台,用長柄的水壺就能直接澆灌。」

侯衛東這才注意到,這棟樓與普通房子不一樣。兩家陽台的距離不足一米,從對面完全可以幫著澆水。

交代完細務,兩人就準備去辦理過戶手續。出門之時,劉教授敲開了鄰居的門。

「老郭,我這房子賣出去了,小侯是沙州學院法政系畢業的學生,他以後就住在你的隔壁了。」

郭教授個子不高,頭髮梳得很整齊,穿了一件運動裝,顯得很精神。他很感慨地道:「老劉,在一起住了十年,真捨不得你,你什麼時候走?」

劉教授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什麼時候有空,就到西安來作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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