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公路逼宮鎮領導 地頭蛇的威力

秦大江到場鎮找到了高長江和侯衛東:「我遇到青林林場的楊場長,給他說了修公路的事情。老楊說是新來了一個場長郭光輝,要他同意才行。他原來在森林派出所工作,聽說是個犟拐拐,何紅國砍了兩根棒子樹,非要罰他二百元錢。」

侯衛東有些納悶,問道:「我們修路,和他們青林林場有什麼具體關係?」

高長江對此事的前因後果知道得很清楚,道:「青林山上除了三個村以外,還有一個國有林場——青林林場。上山公路有一公里多要經過這片國有林,以前的歐陽場長曾經答應只要修路就可以隨便佔地,由他去跑手續。今天聽楊場長的說法,新來的郭光輝不一定同意這個方案。」

秦大江道:「我們到林場場部去一趟再說。」

高長江原本不想去,被秦大江硬拉著下了樓。三人翻了幾個山樑,就看到了青林林場。林場場部位於半山腰上的一塊平地上,四周全部栽滿了樹,還有一片花卉園,火紅耀眼。

高長江、秦大江是老青林,和青林林場的人大多數都熟悉,一路打著招呼,來到了場長辦公室。副場長楊秉章將三人帶進了場長辦公室,場長郭光輝道:「歡迎高鄉長到林場指導工作,我正在同楊場長商量,準備這幾天上山來拜訪。」

寒暄一陣,郭光輝聽說要佔林場的地,臉色便嚴肅起來,道:「公路林場段大約有好長?」

「不超過一千米。」

郭光輝面有難色地道:「青林林場被劃入了長江林保護地區。現在有了新規定,凡是佔地一畝以上就必須要報縣林業局。上山公路加上水溝和路肩,至少有十米寬,六十米就接近一畝,六百米就接近十畝,一千二百米就是二十畝,佔地這麼多,局裡沒有權利批准。」

秦大江見郭光輝打起了官腔,道:「青林林場和青林鄉各村向來是友好單位,每年都要聚好幾場,歐陽場長曾經答應過,只要我們修路,他無償支援。再說,以後路修好了,林場運木料也就方便多了。」

由於青林林場沒有路,青林林場間伐之時,總是將木料從山坡滑下去。由於距離過長,很是費力,若是通了公路,則運送木料則要快捷許多,這也是老歐陽場長願意無償提供木林地的原因。

郭光輝剛從林業局森林派出所調到青林林場,情況還不熟,辦事很謹慎,道:「今年是長江林封山工程的第一年,手續控制得很嚴。如果濫砍濫伐,肯定是嚴重違紀行為。當然上青林修路是好事,我抽時間專門向局裡做一次彙報。」

秦大江聽到郭光輝左推右擋,不快地道:「上青林三個村都對林場很是支持,去年發了春火,如果沒有周圍老百姓配合,林場早就被燒光了。獨石村的一個社員還因為救火受了傷,如果社員知道了林場不讓修公路,以後有些事情恐怕不好辦。」

這番話就有了三分威脅。郭光輝以前是森林公安,向來只有他去威脅別人,很少有人威脅過他,便硬硬地頂回去,道:「我們是國有林場,上面有規章制度,總不能亂來。」

秦大江瞪著眼睛道:「規章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場場部的那條小公路,佔了我們村不少田土。如果這一次不讓我們的公路通過,我們就把公路恢複成田土。」他所指的那條路,是下青林公路通往林場場部及貨場的一條小公路。由於要佔用獨石村土地,歐陽場長多次協調。村裡才同意此事。

郭光輝初來,不了解這一段歷史情況。他見到楊秉章點頭,話就委婉,道:「請各位放心,我儘快給局裡彙報。」

高長江見郭光輝與秦大江話不投機,打起圓場,道:「郭場長,林場和青林鎮是兄弟單位。林業局曾局長每年都要到山上來一趟,我們很熟悉。如果要彙報修公路佔地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去。」

郭光輝緩和了口氣,道:「我初到林場,以後肯定要經常麻煩高鄉長。中午就在場里吃飯。」他抱了抱拳頭,道:「我老婆患膽結石住院正在住院,今天下午開刀,我得趕回去,讓楊場長陪你們,實在抱歉。」

秦大江聽到郭光輝要走,心裡「哼」了一聲,坐在竹沙發上喝水,不說話。

侯衛東資歷淺,又是第一次和林場打交道,他沒有多嘴,就在一旁觀察著形勢變化。

高長江不知郭光輝是真有事還是找借口,心裡隱隱不快,道:「郭場長,今天中午我們有事情,不在林場吃飯了。郭場長修路是大事,麻煩你抓緊一些。」

郭光輝握著高長江的手,道:「我家裡確實有事情,高長江第一次到林場來,無論如何也要吃了飯再走。」他對楊秉章道:「老楊,昨天打了一隻野兔,還有一腿風乾的野豬肉,弄出來請高鄉長喝酒。」

郭光輝走後,楊秉章拉著高長江,急得青筋直冒,道:「郭場長老婆確實要動手術,高鄉長,你若走了,就真的不給面子了。」楊秉章是青林林場的老職工,大家關係挺好。看在了楊秉章的面子上,高長江點頭留了下來。

林場伙食團很有特色,不僅有野兔和風乾野豬肉,還上了一盆蛇肉湯,是林場職工上班時逮住的。喝的酒也和野物有關,是一大罐蛇蠍酒,墨紅色,入口有一股藥味。

這一頓酒,吃到了中午兩點。外面日頭正毒,楊場長就找了一件屋頂很高的清涼屋子,大家坐在一起搓麻將。下午4點鐘,高長江等人要走,楊秉章挽留道:「吃了晚飯再走。」

「山路不好走,喝了酒要摔跟頭。」秦大江親熱地拍著楊秉章的肩膀,道:「老兄,修路的事情你給郭場長好好說說,這是歐陽場長答應的事情。我們兩家人,不要因為這些小事情傷了和氣。」

秦大江長得五大三粗,說話直來直去,一會兒稱兄道弟,一會兒又赤裸裸地威脅。而高長江則和稀泥,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極好,在氣勢上把林場諸人完全壓住了。經過青林林場之事,侯衛東對村支書秦大江高看了一眼,心道:「以前聽說農村幹部除了喝酒什麼都不會做,這是偏見,以後要好好學習他們在實際工作中的招數。」

這一次接觸沒有什麼實際效果。

過了兩天,侯衛東和秦大江一起再次來到了林場場部。副場長楊秉章道:「郭場長老婆動了手術,他請假了,我暫時在這裡頂著,不好表態。」人吃五穀雜糧生百病,既然郭光輝老婆真是動手術,侯衛東和秦大江就悻悻地回到了山上。

這一拖就過了十來天,粟明了解此事以後,親自出馬到了林場。

此時郭光輝已經回來了,他到林業局彙報了此事,分管副局長態度挺硬,他態度就發生一些變化,道:「長江天然林保護是國家大政策,佔地二十畝是件大事。只有我們曾局長才能拍板,能不能再等幾天。」他為難地道:「涉及二十多畝國有土地,我們沒有權利處置,即便要處置,也得算賬。」

秦大江聽了這個說法,罵道:「狗日的郭光輝,真不是個東西。去年林場要修進場部和貨場的公路,我們無償支持至少有十多畝田土。他們林場佔地這麼寬,修一條公路又好大個事,而且他們林場也需要這條公路,惹毛了老子,把進場公路恢複成田土。」

眼看著就到了9月下旬,秦大江和侯衛東兩人又到了林場一次。郭光輝還是沒有明確答覆,秦大江終於發火了,他嗓門如雷,道:「我要把小公路斷了,讓林場的車不能進場部,郭光輝自然曉得厲害。」

江上山主任是忠厚人,想到獨石村和林場關係向來不錯,道:「斷路還是不太好,是不是還是請鎮里出面。」

「請個雞巴,再拖,這條路不知猴年馬月修得成,我們把事情鬧大,自然有人出面解決問題。」秦大江對侯衛東道:「侯瘋子,你是修路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敢不敢去挖路。」

侯衛東從法律專業角度分析道:「當年林場修路,村裡是無償支持,但是村裡沒有和林場簽協議。小公路所佔用的土地都是村裡的,從法律上來說,我們是挖自己的田土,和林場沒有任何關係。不論到哪裡打官司,都不會輸,更關鍵是,法不責眾,只要是村民來鬧,誰又能把他們怎麼樣。」

李勇是獨石村的駐村幹部,但是自從侯衛東被派駐到了獨石村,他當起了甩手掌柜,大事小事都讓侯衛東去跑,已很久沒有到村裡面來了。村主任江上山對於挖路的決定多少有些擔心,派人把李勇喊到了村裡。

李勇聽說挖路一事,摸了摸絡腮鬍須,不在乎地道:「挖就挖,怕個鎚子。」又道:「這種事情鎮里不太好出面,讓社員自己去挖。」

秦大江瞪著牛眼道:「你是駐村幹部,村裡的事得參加,老是欺負侯大學。你這人就是狗雞巴抹菜油——又奸又滑,沒有侯衛東耿直。」

李勇也不惱,笑嘻嘻地:「老表從沙州過來,我們十幾年沒有見到他了,實在是走不開。」

最後,侯衛東、秦大江和社長朱老八帶人去挖路。

朱老八帶著人來到靠近林場的一個大山彎,指著那條小公路道:「那條小路原本是何家的田土,以前是塊大田,因為修公路而被隔成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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