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公路逼宮鎮領導 貸款買圖紙

顛簸了三個多小時,到了青林鎮。侯衛東抱著圖紙急匆匆地回到了青林場鎮,一通大汗之後,他昂首挺胸地回到了小院子。

侯衛東興沖衝去找高長江,得知高長江帶著劉阿姨去了益楊縣醫院,滿心歡喜變成了焦急。等到第二天,高長江還沒有回來,他自作主張將三個村的支書和主任通知起來開會。

當看到只有到獨石村的圖紙,尖山村和望日村的頭頭臉色就變了。任憑侯衛東講得唾液橫飛,四個人都無動於衷。

散會以後,侯衛東納悶地問秦大江,道:「唐桂元他們幾人前幾天的積極性很高,今天我把圖紙拿回來了,他們這副表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秦大江嘿嘿笑道:「事情就是出在圖紙上,公路圖紙只有獨石村的。他們兩個村出錢出人出力,如果修到了獨石村就不修了,尖山和望日就是白費勁了。」

上青林獨石村、老場鎮、尖山村和望日村是從東到西依次排列,設計中的公路是從東邊的獨石村上山。過了老場鎮,才到尖山村和最西邊的望日村,由於距離遠,尖山村和望日村不少村民對於修路漠不關心,少數村民還有抵觸情緒,不願意出錢或是出工。還有的望日村的村民想從西面的望日村上山,這是由來已久的東部和西部之爭。唐桂元、賀合全等人見到只有獨石村的圖紙,肚子里自然就打起小九九。

侯衛東壓根沒有想到這一點,道:「大家說好的事情,怎麼能說變就變,難道對我沒有基本的信任?」

秦大江道:「前幾次修路都是雞公拉屎頭節硬,說得好好的,結果說變就變,他們兩個村是不見鬼子不拉弦了。」

侯衛東苦惱地道:「如果把全部圖紙取回來,還得要一萬元,我不好意思再向家裡開口,三個村能否先湊一些。」

「讓三個村出人、出力、出田土都可以,出錢就難了。」

侯衛東惱羞成怒地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公路修好以後,最大的受益者是全體村民,惹毛了,大家都不修了。」說了這話,他馬上意識到此語不對,道:「秦書記,這條路我一定要修,你得支持我。」

秦大江出了個主意,道:「侯老弟是工作組副組長,找基金會貸個一萬塊錢。我估計他們還是要買賬,只要貨款下來,我們就可以開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上半年才貸了兩萬元錢來修房子,再貸款,恐怕基金會黃永革不會同意了。」

侯衛東二話不說,馬上就去找基金會的白春城。

白春城、習昭勇、李勇、胖娃正在李勇家裡打麻將。侯衛東先散了一圈煙,又站在背後看他們打了一會兒牌。趁著白春城自摸之時,將貸款一萬元用於修路的事情提了出來。他滿心以為,憑著如此熟悉的關係,白春城應該不會拒絕。

誰知白春城聽了此事,半天沒有說話。他摸了一張九萬,重重地敲在桌上,結果被李勇糊了,白春城道:「狗日的,單調都能和牌。」

習昭勇看到侯衛東尷尬地站在一旁,道:「白豬兒,侯大學是耿直人,辦的是正事,這事行不行你得說個話。」

白春城這才叫苦不迭地道:「基金會貸款利息高,要辦抵押,而且一萬元以上黃永革要簽字,侯大學只要有黃永革的簽字,我馬上就辦。」他瞅了瞅侯衛東兩眼,又道:「修路是政府的事情,這事和你侯大學根本沒有關係,何必瞎操心。」

侯衛東被白春城當面拒絕,心中頗為憤怒,暗道:「平時你好我好,到了關鍵時候不幫忙,算什麼朋友。」

高長江很快就得知了此事,把侯衛東叫到家裡,道:「侯老弟,你已經貼了五千塊錢,你貸了款,用什麼來還,由誰來還?」

侯衛東賭氣道:「公路修好以後,我就豎一根竽子收過路費。」

高長江聽他說得天真,笑著搖頭道:「公路必須到達一定等級才能收過路費,國家對此有明文規定的,不是想豎就能豎起來。」他搖了半天蒲扇,終於下定了決心,道:「粟明分管基金會,我給他打電話,請他幫個忙。」

侯衛東總覺得步步都難,道:「不知道粟鎮長肯不肯幫忙。」

高長江把蒲扇往桌上一放,道:「高長江在青林鎮還是有幾分面子,貸一萬元錢想必沒有多大的問題。」果然,他打完電話就面帶笑容,道:「粟鎮長同意了,讓你明天先到白春城那裡填表,然後下山找黃永革簽字。」

侯衛東為難地道:「我沒有抵押。」

高長江爽朗地笑道:「粟明都發了話,還要什麼抵押。」

難題就這樣迎刃而解,侯衛東馬上就給劉維打電話。當劉維聽到侯衛東的名字之時,道:「你的心情理解,可是我實在無能為力。」侯衛東再自豪地道:「劉工,基金會同意貸一萬元出來,我把錢取出來後,就給你送過來,工程圖紙請你準備好。」劉維在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道:「侯衛東,你這人不錯,以後有用得著我的時候,儘管來找我。」

秦大江得知此事,使勁地拍了拍侯衛東肩膀,道:「你還真是瘋子,如果你繼續瘋下去,我在這裡打保票,你小子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第二天一大早,侯衛東打掃了辦公室和會議室以後,就來到了上青林基金會門市。由於基金會的存款利息比銀行高三個百分點,村民們都願意將錢存到基金會裡,趕場天存錢取錢的人很多。到了11點,基金會門市前的人群才漸漸地散去。

侯衛東站在基金會的窗口前,道:「白站長,昨天說的貸款,粟鎮長同意了?」

白春城背靠著椅子,驚奇地道:「我不知道這事,黃永革沒有給我說。」

「有這事,不信你問問黃主任。」

白春城給基金會主任黃永革打了傳呼。

侯衛東看著白春城不咸不淡的表情,心道:「都說基金會放款必須要給回扣,難道因為沒有說回扣的事情,他們就不願意辦。」轉念又道:「我是為上青林老百姓辦事,又經過領導批准,這種事都要給回扣,肯定天理不容。」

田福深看著侯衛東趴在窗外,臉上滿是汗水,道:「侯大學,進來吹空調。」侯衛東不願意顯得太拘束,進了基金會辦公室。過了一會兒,電話響了起來。白春城接過電話,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道:「黃主任,侯大學貸款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放下電話以後,他熱情地道:「侯大學,你身份證在不在,填一張表。」

田福深從內心深處是贊成修路的,聽到白春城的安排,立刻耐心地指點侯衛東填表。填到抵押一欄,田福深問白春城,道:「抵押填什麼?」白春城想了一會兒,道:「就填侯大學現在住的房子的門牌號。」

事情辦得如此順利,而且抵押物居然是公家的房子。這讓侯衛東開了眼界,他心道:「難怪基金會的人都牛皮哄哄,他們手中權力太大,手續上又有漏洞。」

此時已是吃飯時間,侯衛東道:「白站長,田會計,今天中午我請客,就在隔壁喝酒。」

白春城道:「算了,早點回去睡覺。昨天在唐桂元家裡喝酒,喝慘了,現在頭還在痛。」侯衛東見白春城拒絕的態度並不堅決,道:「反正都要吃飯,大家一起吃了,還可以到李勇哪裡去打牌。」

侯衛東去訂了餐,見李勇、習昭勇等人走了進來,乾脆就把他們招呼在一起。如此一來就湊成了一桌,喝了五件啤酒這才結束。

付了錢,侯衛東荷包又開始癟了,他領了三百七十元的工資。剛到9月中旬,就只剩下三百來塊。

第二天,從基金會取了錢整整一萬元,綠色的鈔票沉甸甸的。這是侯衛東第一次親自擁有這麼多錢,他只覺得這些錢就像會燃燒一樣,很燙手。聽說益楊汽車上小偷多,為了確保這一萬元現金的安全,侯衛東把錢用一個大信封裝著。又在短袖裡穿了一件平時從來不穿的背心,再把信封放在了背心裡,皮膚直接接觸到信封,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

到了益楊城裡,汗水將信封全部濕透,三分之一的錢已被汗水打濕了。侯衛東很要面子,不願意讓劉維看出自己的緊張,他想了一會兒,來到了段英的住處。

段英在廠里實驗室搞分析,上下班有規律。侯衛東等到12點半,見到一身工作服的段英就出面在眼前。

「錢是從基金會貸的,被汗水打濕完了。我想等這些錢幹了以後,再送給交通局去。」侯衛東自嘲道:「以前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今天突然發現,一萬元現金就讓我緊張成了神經病。」

段英沒有想到侯衛東會來主動找她,很是高興,把桌上的東西收起來,道:「你一個月就只有三百七十元,一年四千多元。不吃不喝要整整存二年還沒有一萬元,心理緊張很正常。」

關掉風扇,侯衛東把鈔票放在桌子上攤開,排成整齊的隊列。兩人坐在桌邊,看著這些錢。

「要是我有一萬元錢就好了,可以開一個小商店。」段英盯著鈔票,臉上隱隱有些憂色。

「你工作得好好的,怎麼想起開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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