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象 王安石變法及西北喪師的預言

象十九 壬午 離下艮上 賁

讖曰:

眾人囂囂,盡入其室,

百萬雄師,頭上一石。

頌曰:

朝用奇謀夕喪師,人民西北盡流離。

韶華雖好春光老,悔不深居坐殿墀。

王安石,這個即便在世界歷史上也佔有重要地位的名臣,就在這一卦象中悄然走入我們的視線。

有關王安石的變法,至今尚無定論,他所具有的博大智慧與穿越今古的視野,令當代的許多經濟學家都感嘆不已、自愧不如。可是這麼偉大的經濟政策所帶來的後果,卻是讓北宋經濟徹底崩潰,這就更讓人痛惜不已。

你在歷史上永遠也不可能再找到像王安石這樣偉大的人物,他甚至被迎入孔廟,位列孔孟之下,單以他的偉大經濟思想而論,他應該享受遠比這個位置更高的待遇才對,可是以經濟政策的後果來看,他後來又被轟出孔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眾人囂囂,盡入其室,

百萬雄師,頭上一石。

這句讖語驚奇地勾畫出了王安石的名字,但歷史已經過去了若許之年,他仍然是一個期待著我們去更多了解的人物。

要了解一個人,就要了解他的對手。

看看王安石的政治對手吧:司馬光、蘇東坡、程頤、朱熹,這些人無一不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忠正良臣。他們激烈地反對王安石的經濟政策,同時卻對王安石的人格表示了最高程度的欽佩,遭受王安石打擊一生不得志的蘇東坡,晚年和王安石差一點因為相互仰慕對方的磊落人格而成為鄰居。

俗禮豈為我輩所設?王安石的磊落之言,至今讓天下人欽佩。

這是一個或許我們還要花更長的時間才能夠理解的偉大人物。

所以宋仁宗當時不理解他,也是難免的事情。

曾有一次,宋仁宗聚集朝中大臣,吃自助餐,方式方法就是大家自己去御池邊釣魚,自己釣來的魚自己燒烤,這模樣好像是現代化的企業在聯歡,當時的氣氛也正是這樣。

聯歡,大家都去釣魚。

只有王安石一個人獨自坐在石椅上,拿著他的魚食琢磨事情。

他琢磨得是那麼深入,不知不覺地拿起盆里的魚食塞進嘴裡。

他吃得很香,很快把一盆魚食全部吃光了。

宋仁宗見到這種情形,當即判定:王安石此人詭詐陰險,不可大用,立即逐出京師。

王安石的政敵——但當時是王安石最鐵杆的支持者——司馬光一再抗上,跟皇帝大吵大鬧,這才把王安石提拔上來。所以這一次王安石被趕走,免不了大家又要吵一架。

生平第一次,宋仁宗吵贏了司馬光,好爽。

仁宗解釋說:如果一個人一時思考得太專註忘神,誤吃了魚食的話,這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一個人專註到了連一盆魚食都吃光了,還沒有什麼感覺,你覺得這可信嗎?難道這個人沒有正常人的感覺神經嗎?

事實上,宋仁宗這一次依常理推斷王安石,還真犯了一個錯誤。

因為王安石還真沒有什麼感覺神經,至少沒有味覺神經。你把一塊肉放他嘴邊,他就幸福地啃掉,你把一塊木頭放在他嘴邊,他同樣也會幸福地啃掉。

王安石有個廚子,每餐都要給王安石做鹿脯,說是王安石特愛這一口。不巧這話正好讓王安石的夫人聽到,就奇怪地說絕不可能,她太了解她們家老王了,老王這個人對任何東西都沒有任何感覺,絕不會只愛吃鹿脯的。可是廚子堅持,他的證據是他每次放在王安石桌子上的鹿脯,都被王安石吃光光。

那你明天在他的桌子上放一碟青菜。

王安石的夫人吩咐道。

到了第二天,廚子提心弔膽地在以前放鹿脯的固定位置放了一碟青菜,只見王安石面無表情,伸出筷子夾起青菜,跟吃鹿脯一樣的享受表情,嘎吱嘎吱地嚼碎咽下。驚得廚子連聲高叫:我靠,這還叫人嗎?

王安石當然不是人,他是一個偉人。

王安石對任何事情都沒有任何感覺——除了國家政務。

他所思所想,唯有一件事情:制定一項可以讓國家長治久安的經濟政策。

變法!

他在任期間就曾在自己管理的區域試驗過他的方法,正是這個原因讓司馬光注意到了他,將他請到京城做高官。也同樣是這個理由,讓名臣張方平徹底地疏遠了他。

事件的起因是王安石被借到負責科考的考校,王安石到了之後,凡是他看到的規矩規則,無不一一修改。這讓張方平這種以穩立世的名臣萬難接受。

他天生就是一個改革家,逮到什麼就改什麼。

而他正生於一個亟待改革的時代。

這個時代就是朝廷受困於日益吃緊的財政支出,到了宋仁宗的兒子宋英宗時候,國家財政已經是入不敷出,從老百姓那裡弄來的錢已經養不起越來越龐大的官僚隊伍了,年度虧損一千五百七十餘萬貫,占當時財政收入總數的百分之十二。

於是王安石上萬言書,言變法之事。

宋仁宗把萬言書束之高閣。

歷史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王安石繼續上萬言書。

繼位的宋英宗還沒來得及細看,就神聖而莊嚴地死掉了。歷史同時也證明,他的死是正確的——至少少了許多煩心事。

王安石繼續上萬言書。

這回宋神宗來了,這哥們兒頑皮,什麼事都敢幹,見了王安石的萬言書,覺得甚合朕意。

那就開搞。

如何一個搞法?

王安石的經濟政策縱橫交錯,勾連錯合此起彼伏,需要許多大部頭的經濟學專著才能夠說得明白——惜乎《推背圖》不是經濟學專著,所以我們在這裡主要扯一扯對當時民生影響最大的一部分:

《青苗法》。

該法令規定:由官府向沒有錢購買青苗種子的農家貸款,是為青苗錢,春耕時貸出,秋收時收回本息,利息為百分之二十。

稍微有點高,不過在當時也說得過去了。

《青苗法》一出台,立即遭到了守舊派人士的激烈攻訐,這些人士都曾是王安石最鐵的哥們兒,他們在當時的地位,任何一個人也不低於王安石。

王安石那邊也是兵強馬壯,再加一個小人濟濟,戰鬥力空前強大。

何以小人都跑到王安石的陣營中去了呢?

無他,神宗嚴重支持王安石,凡倡言變法者,一律陞官,於是許多小人壓根兒搞不懂變法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就已經成為了變法的擁躉。

朝堂上大家開吵,吵到了臉紅脖子粗、指著對方鼻子罵娘的地步。宋神宗是裁判,小旗一揮,哨子一吹,司馬光回去砸缸,順便寫好《資治通鑒》;蘇東坡流放,去和佛印和尚扯皮;易學家邵雍,你回去關門算卦,別在這兒摻和;理學家程頤,回去發展你的理學,別的事少管。

就這麼定了。

變法開始了。

國庫迅速地充實了起來,神宗喜不自勝。

與此同時,大宋驛路兩旁的樹上,掛滿了懸樑自盡的百姓,黑壓壓的屍體從遙遠的邊境直掛到京城,讓宋神宗吃驚得合不攏嘴巴:我靠,這幫老百姓,你們這是幹啥呀,不就是一個變法嗎,怎麼弄到了這份兒上?

沒有什麼原因,再好的經濟政策,一旦和權力掛鉤,就會在實施的過程中變形扭曲。

王安石的法令好不好?

好,好得不得了,這些政策目前仍然是當今最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所採用的,全世界人民都在用,怎麼就不好了?憑什麼說不好?

官府不是不可以出面貸款做生意,貸款給無錢耕種的農家一條生路,有什麼過錯?

誰都沒有錯。但是,經濟政策這玩意兒,是關乎民生的大事,是需要一個平等交易的基礎的。

什麼叫平等交易的基礎?

說明白了就是凡是做生意,都是有虧有賺,天底下只賺不虧的生意,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兩個平等的人做生意是這樣,可換了有權力的官府,那就不一樣了。

如果負責《青苗法》貸款的是平民,一旦貸出去收不回來,貸方就得尋求破產保護,保護歸保護,你還得破產,這就叫生意。

但官府跑進來一摻和,事情就不一樣了,官府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說得更明白點,官府做的全都是虧本生意,反正不是自己的生意,王八蛋才願意讓它贏利。

但官府是永遠也不會承擔生意上的虧空的,權力站在他們一方,做的是霸王生意。

所以官府做生意造成的虧本,最終只能轉嫁到老百姓頭上。

官府做得生意越多,生意越大,老百姓虧得就越慘。

具體到《青苗法》上來,貸款的時候,官府為了自己的政績,亂貸一氣,根本不管能不能收回來。可到了收回本息的時候,又不肯接受任何一筆虧空,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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