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狂野性情 大象墓地生死搏鬥

趙彬

2003年4月下旬,我組織了一支十一人的探險隊開進了肯亞南部的馬薩洛比叢林,他們當中有德國人、英國人、美國人,以及四個被雇來當嚮導和挑夫的當地盧奧部族的人,此外,我們還帶著一條經過特殊訓練的獵犬賽克。我們此行的目的是去尋找困擾了生物學界很多年的大象墓地。千百年來,人們從來沒有在野外發現過死亡大象的屍體,因此有傳說稱,大象在臨死前會孤獨地離開象群,到一個神秘的地方去迎接自己的末日。一路上大家合作都很愉快,在這次探險活動正式開始前,我和查德、愛斯芒德以及馬丁幾個已做了周密的準備。探險隊里唯一的女性劉婭是一位年輕的生物學博士,和我一樣也來自中國。

半個多月的尋找一無所獲,我們一個個累得精疲力竭。就在大家準備放棄時,細心的劉婭在野象群里發現了一頭步履蹣跚、鬱鬱寡歡的老象。我們對那頭老象的糞便進行檢測,得知它患有嚴重的消化道疾病,也就是說它很可能活不長了。經過仔細研究,我們決定跟蹤這頭老象。在尾隨象群二十多天後,劉婭觀察到那頭生病的老象的反常舉動:它開始拒絕進食,徹夜地悲嗥,活動量大為減少。一天清晨,我們發現那頭老象在整個象群安靜的注視下默默地走入了叢林深處,它的身後傳來一片悲傷的長嗥。離群老象行蹤詭秘莫測,就好像一名具有反跟蹤能力的特工,不時變著花樣甩掉可能的尾隨者,好在我們有先進的偵測儀器和恪盡職守的獵犬賽克,因此那頭老象從不會在我們的視野中失蹤兩天以上。為了便於以後再次尋找,劉婭邊走邊繪製著路線圖。

費盡周折地跟蹤了一個多星期後,我們發現那頭老象在一道河谷附近停了下來。它扇動著巨大的耳朵,似乎在聆聽周圍的動靜,我們屏住呼吸,趴在一千米外的灌木叢里用高倍望遠鏡偷偷地觀察著。在忍受了近四個小時的煎熬後,我們終於看見那頭老象轉身向一個隱秘的山洞走去。那個山洞在河道的上方,洞口布滿了茂密的草木和巨大的石塊,老象用自己的長鼻子撥開橫卧洞口的幾根粗大的樹木和石頭,然後走了進去;接著,我們又看見它從洞裡面伸出鼻子,捲起樹木和巨石巧妙地遮住了洞口……

發現墓地我們全都為這個神奇的發現而歡欣鼓舞。當天晚上,我用衛星定位儀對大象墓地進行了地理坐標的測定,然後將數據妥善地保存起來,又吩咐劉婭將那張手工繪製的路線圖保管好,不要讓秘密流散出去。否則會引來覬覦大象墓地里昂貴象牙的不法分子。然而,次日清晨,劉婭向我報告說,那張路線圖不見了!我們仔細地找遍了宿營地的周圍,也沒有發現失蹤的路線圖。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我們十一人之中有內奸,他或他們盜取了路線圖。我摸了摸藏在自己貼身處的坐標數據還在,於是趕緊吩咐劉婭憑著記憶,重新繪製一張地圖。接著,我把大家集合起來,以盡量委婉的語氣詢問路線圖的下落,但大家眾口一詞說沒看見。我叫查德和馬丁做監督,大家都將自己的衣袋和背包翻開檢查,然而還是沒有發現路線圖。無奈我只好下令隊伍開拔,但就在這時,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四個被雇來的盧奧部族人開始罷工了,他們認為我們延長了探險計畫,而給他們的補償太少。我提出回去以後再給他們每人二百美元。他們仍然不依。其中一個叫貝納的人指著大象墓直言不諱地說,他只要拿到一根象牙就不需要任何補償了。我和劉婭當即表示反對,因為販運象牙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但那四個當地人不知何時將我們的三枝自動步槍拿在手裡。

他們強迫我們砍伐了一棵直挺的大樹,然後用樹當簡易槓桿去撬了好幾個小時,才將洞口撬開一道能容一人進出的縫隙,一股腐臭的氣息立即飄出來。就在大家猶豫著不敢進去時,洞裡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那頭瀕死的老象踉蹌著沖了出來,但隨即被半自動步槍吐出的猛烈火舌擊倒,臨死前,它發出了數聲悲愴的長嗥。

既然已造成了無法迴避的事實,我只好扛著攝影機進入山洞拍攝以獲取珍貴的資料。裡面果然如我所料,滿是白森森的象骨和象牙,還有幾具尚未腐爛的大象屍體散發著惡臭。貝納和那幾個當地人每人撿了一對象牙,然後心滿意足地退出山洞,他甚至一邊將槍還給我,一邊笑嘻嘻地說:「趙,這次合作愉快!為了保障我和同伴的安全,我們現在分頭走出叢林,另外兩枝槍我先留著,以後再還給你。」我氣惱地盯著他說:「現在,你該將那張路線圖還給我了吧!」貝納否認偷走了路線圖,他說自己只要拿到一對象牙就足夠了。說完,他們四個人就背著沉重的象牙消失在茂密的叢林深處。我們剩下的七個人正在重新將洞口掩蓋時,突然聽見叢林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槍聲。沒多久,他們四個人氣喘吁吁、神色驚慌地跑了回來。貝納一見我們就叫道:「快跑,象群來了!」我雖然沒有立即看見象群,但已經聽見大象踐踏叢林時那特有的「咔嚓」聲,從腳步聲判斷,大象的數量絕對不少。我突然想到,那頭臨死前不斷發出悲愴的長嗥的老象一定是在召喚它的同伴前來報仇。我意識到處境的危險,於是吩咐大家迅速撤離,如果實在來不及,就爬上高大的樹木。

遭遇攻擊我和查德拽著獵犬賽克爬上了一棵直徑足四英尺的大樹;那幾個盧奧部族人的攀援本領也比較好,他們很快就蹲在一棵較小的樹上;劉婭體力較差,上不了樹,只好將整個身子浸沒在附近的一條小溪里;馬丁和愛斯芒德等四人則爬上了另外一棵大樹。一會兒工夫,大約三十多頭野象出現在我的視野中,看見神聖的墓地被侵犯,它們變得狂暴無比,不停地用笨重的身軀撞擊著我們藏身的大樹。

貝納他們拿起槍朝象群掃射,我大聲地喝止他們,因為大象不僅是珍貴的野生動物,而且過分地激怒它們只會喚起對方更強烈的報復慾望。但貝納置若罔聞,他們繼續瘋狂地屠殺,四五頭野象相繼倒斃在樹下。野象被激怒了,它們開始集中力量攻擊那棵大樹,很快那棵大樹就轟然倒下,四個盧奧部族人轉眼就被野象踩成了一攤肉泥。野象又開始攻擊我們和愛斯芒德他們藏身的大樹。不久,他們攀附的那根枝丫就開始出現裂縫,必須有兩個人轉移到另外一根較細的枝丫上去,但四人誰都不想去,爭執中馬丁和愛斯芒德竟突然將另兩個探險隊員推下了樹,可憐的他倆又成了野象的祭品。我怒聲斥責,他們卻振振有辭地反駁道,不這樣做,大家都活不成!這時,藏身在溪水裡的劉婭突然驚恐地叫了起來,然後拚命朝岸邊跑來,原來一條兇猛的鱷魚向她發起了進攻。野象開始轉移目標,朝劉婭撲去。但一頭野象也許是因為體重過大,竟然陷在溪底的沼澤里不能自拔,那條兇猛的鱷魚立即遊了過去,準備大開殺戒。

這時,幾十頭野象同時撲了過去,有的和鱷魚搏鬥,有的用長鼻子奮力拽著落難的同伴往岸上拉,有的則用身軀拚命將陷進沼澤的同伴推出來。趁象群分散注意力的機會,劉婭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我們的樹下,查德趕緊溜下樹去,托住劉婭幫助她往樹上爬。獵犬賽克也溜下樹,狂吠著嚇阻前來攻擊的幾頭野象。我一邊伸出手去拉劉婭,一邊持槍朝野象射擊。英勇的賽克寡不敵眾,很快就在象蹄下喪生。在大家將劉婭拉上樹的瞬間,一頭野象用長鼻子捲起了查德,遠遠地拋到了十幾米開外的叢林里,只聽見查德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後就聲息俱無……溪流那邊的搏鬥也停止了,鱷魚屍體浮上水面,失足的野象被解救出來。

我突然感覺有些悲哀,象群在危急時刻能夠捨身救助它們的同伴,為什麼有時人類反而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將同伴推向絕境?夜幕降臨了,我知道大象的視力非常弱,在夜晚它們除了睡覺幾乎無所作為。這正是我們逃生的機會。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它們終於離去了。我向馬丁和愛斯芒德打招呼,示意威脅已經解除,然後我和劉婭從樹上爬下來。然而,我們還立足未穩,先下樹的馬丁和愛斯芒德就將槍口對準了我,要我交出大象墓地的地理坐標數據。我意識到他和愛斯芒德才是探險隊的真正內奸,於是騙他說撕掉了。馬丁立即惡狠狠地說,那你就去見上帝吧。就在他要摳動扳機的瞬間,一個黑影從後面撲過來,掄起棍子打掉了馬丁手中的槍,我和劉婭趁機撲過去制服了愛斯芒德。這時,我們才看清那個黑影竟然是渾身傷痕纍纍的查德,原來,他被野象拋出去後,只是摔昏了,並沒有死……後來,我毀掉了那些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大象墓地的地理坐標數據,劉婭也沒有再去繪製路線圖。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