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輯 溫情瞬間 計程車上的偶遇

〔美〕歐文·斯特恩

我在紐約開計程車,幹這一行已經有28年多了。要問我昨天早飯吃的什麼,我或許回答不上來,但有一位乘客給我留下的記憶之深,我這一輩子怎麼也不會忘掉的。

那是1966年春天,一個和煦的星期一早晨。我駕著車在紐約大街上慢慢前行,以兜攬顧客。行至68號街口,紅燈亮了,我停了下來。街的正對面便是紐約醫院,我看見一位穿戴得體的男人急步衝下醫院門前的台階,在向我打招呼。

正在這時,綠燈亮了。我後面那位司機在不耐煩地按著喇叭,警察也吹起哨子示意我快開車,但我不願失去那位顧客,一直等他鑽進車裡。「請去拉瓜地亞機場,」他說,「謝謝你等我。」

那太好啦!我暗自盤算自己的運氣不錯。星期一上午,拉瓜地亞熱鬧非凡,回來不會放空的。想到這裡,我不禁會心地笑了起來。

他一上車,我就在尋思:這位乘客愛不愛講話?或是上車就老盯著報紙看?過了一會兒,他講話了:「你覺得開計程車這一行怎麼樣?」

那可是個極為普通的問題,我也給了他一個極為普通的回答;「很好,」我接著說,「既能謀生,有時還能遇上些很有趣的人。不過,要是還能找到一項一周可掙100塊錢的差事,我也會改行的——就像你一樣。」

他的回答引起了我的興趣;「假如還有待遇更高的差事,我也不會改行的。」

我還從未聽見過有這樣講話的人,便問道:「你幹什麼工作?」

「我就職於紐約醫院神經病科。」他回答說。

這些年,我對人總有一種好奇感,總想盡量從他們身上打探到更多的東西。很多次跑長途,我都和乘客建立起了密切的關係,常常得到他們的建議和忠告。或許是這位乘客酷愛自己的本職工作,或許是那美好的春光令我心情舒暢,使得我開口向他尋求幫助。離機場已經不遠了,我正了正身子。

「求你幫我個大忙,行嗎?」我帶著懇求的口吻問道。他沒有回答。「我有個兒子,」我接著說,「他今年15歲,是個好孩子,在學校各方面都不錯。暑假期間,我們要他去參加夏令營,可他想幹活。眼下,一個15歲的孩子是找不到活乾的,除非父親有門路,而我又沒有這個本事。」我頓了頓問道:「你能不能找個活路讓他暑假去干——哪怕不給報酬也行。」

他仍一言不發,這時我才覺得談起這樣的話題未免顯得太不知趣了。但在到達終點時,他終於說話了:「好吧,學醫的學生暑假期間有個研究項目,或許他適合干,你讓他把成績報告單寄給我看看。」

他把手伸進衣袋去掏名片,但沒掏著。「有紙嗎?」他問我。

我從棕色午餐食品袋上撕下一小片紙遞給他,他在上面寫了些什麼便交給我。我們最後對視了一眼,便各奔東西了。

那天晚上,我們全家入圍坐在餐桌旁,我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紙條,自豪地說道:「羅伯特,你暑期要乾的活我給你找到了,就在這兒。」他接過去大聲念道:「紐約醫院,福雷德·普拉姆。」

第二天上午,兒子總算寄出了他的成績單。幾天之後,這件事就被淡忘了。

兩周以後,我下班回到家,只見兒子滿臉笑容,遞給我一封寫給我收的信,信中要兒子去面見普拉姆的秘書,落款是「紐約醫院神經病科主任、醫學博士福雷德·普拉姆」。

兒子得到了工作,最初作為自願參加者,不拿報酬,幹了兩周。隨後是每周40塊錢的薪水,一直干到開學。他跟著普拉姆博士在醫院上上下下,為他做些細小的雜事。穿上白大褂,他頓時有一種比平常的自己更有不同的感覺。

第二年暑假,他又去了那裡,這次吩咐他做的是些較為重要的活。中學快畢業時,普拉姆博士還為他上大學寫了推薦信。令我們十分高興的是,兒子進了一所名牌大學。

第三年暑假,兒子還是去了普拉姆博士那裡。他對醫務工作漸漸地產生了好感。大學畢業前夕,他申請上醫學院,普拉姆又寫信證明他已具備上醫學院的能力和資格。

兒子上了紐約醫學院,獲得了醫學博士學位之後,又做了四年實習生,專修婦科和產科。

後來,羅伯特·斯特恩博士,我這個計程車司機的兒子,終於成了紐約市哥倫比亞一長老會醫學中心的一名婦產科主任醫師。

也許那是偶然的機遇,但此事卻表明,普普通通的一次意料之外的偶遇,也許會帶來決定自己一生命運的良機。

意林札記

一次偶然,成就了一個出生在計程車司機家庭的孩子的美好未來。沒有任何許諾,生命,真的猶如拼圖遊戲,只不過刻意少了那張原圖,你始終無法猜測出將來會拼出什麼樣的圖案,所以,就像羅伯特一樣相信自己,沒有永遠的王子,沒有永遠的乞丐,說不定,幸運之神正在命運的下一個拐彎路口等著你。(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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