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有一種勇氣名叫玫瑰 愛原來是一床溫暖的被子

古保祥

1993年的秋天,我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離家鄉很遠的一個農場工作。在那裡,我不僅度過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歲月,而且還收穫了我碩果累累的愛情。

農場遠離鬧市,條件很是清苦。在這裡工作的,都是家境不好的,或者是和我一樣,農業大學畢業的學生。我們的寢室簡單得很,就是用木板砌成的房子,夏天蚊子嗡嗡成群,冬天冷風嗖嗖、雪花飄飄。

我心儀的是一個安徽來的女孩。她高高的個頭,圓圓的嘴,兩隻眼睛像天上的彎月一般多情。從見到她那天起,我就覺得她應該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個女人,從最初到最終。

難得的情緣使我從內心深處總在找機會接近她,但我天生是害羞的那種人,不擅長表達個人的情感,而只會害單相思,這大概是每個剛出道男孩的弱點吧。和她工作了將近半個月,我只將她當成一幅美麗的風景,沒有敢和她說一句話。而她也是那種內向的人,從不輕易開一下玉口,就是咳嗽,也有一種淑女的風範。這使我更加深了感情的衝動。

終於,在我猶豫了好長時間後,我走到她的身邊,對她輕聲說:「今晚去後山好嗎,我等你!」一句話,竟然好像是一輩子。我不知是不是自己吃了豹子膽,竟然敢對一個嫻慧的女孩吐露芬芳,但最終我的勇氣還是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她臉上紅紅的,背過臉去,害怕別人看見那種別緻的風景。

晚上,我提前吃了飯去了後山。秋天的夜晚,有風兒柔柔地吹過,一種浪漫的感覺油然而生。而我卻一直在背著自己剛剛準備的台詞,我害怕一失口,會惹怒了一株含苞欲放的花朵。沒有帶表,我一直等著,不知道是幾點鐘,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樣一種心情。但除了有昆蟲的鳴叫聲外,我什麼也沒有等到,四周靜靜的,我一直等到下半夜,也沒有等上我的心上人,難道是被風兒帶走了,或者她根本就沒有在意今晚的約會。

我的處女約會就這樣流產了。第二天,在一起工作時,我不服輸,上前問她為何沒有去。她吞吞吐吐:「我去了,可是後山黑呼呼的,什麼也看不到,我不知你在哪兒。」原來是上天的捉弄,不是主觀的原因,我鬆了口氣,為一次模稜兩可的約會而心中慚愧。

後來,由於白天工作忙的原因,我沒有再敢提及個人的感情,只是順其自然的發展著。我們就像兩株木棉,平行著站在一起,我們的工作枝柯相交,而生活卻始終有尊嚴的各自存在著。

而我的「賊心」卻始終沒有死,就像一個即將泯滅的煙頭一樣,在秋夜的風裡燃著微亮的光。迫於青春的誘惑力,原始的好感和初春的萌芽一直在鼓舞著我的鬥志。

在半個月的一個黃昏,我借著朦朧的殘光寫了一張紙條,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偷偷送給了她,她很配合地用手握緊,把它塞在衣服袋子的最裡面,生怕別人發現我們的秘密。紙條上寫著:今晚再去後山,不見不散。

已經到了深秋,風也有些微涼,我在想著相見時的一些話語,並且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搭在手背上,因為天氣也幫了我的大忙,我可以借天冷的緣故,把衣服輕輕披在她的身上,這樣,我們的感情便有了一種美好的中介。由於時間尚早,我悠然地點了一枝煙,煙光泯泯滅滅,有一陣霧氣開始在身邊和心裡升騰。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像一口鍋扣在了地面上。我站起身來,向前走兩步,再向後返兩步,我在模仿著故事裡的一些鏡頭,自己必須先鍛煉好,才能充分發揮,要不然,若是在一個姑娘面前丟了丑,那可是抬不起頭的事。

就這樣,我一直等著,等著,但姑娘還是沒有來。我在猜想著各種各樣的結果,也許會如第一次那樣,姑娘本來就對我無意,不會的,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就不會接我的「請帖」了;可能是臨時有任務,需要加班吧,也是站不住腳的,我們本身就排在一個組,不可能通知她去而我不去呀;或者是路上出了差錯,更不會啦,她來的比我早,這一帶的地形熟悉得很,就是閉上眼睛也不會迷路的。

夜已經很深了,遠處傳來零點的鐘聲,我的心如刀絞一般難受,明天,不,也許一輩子,我都不會理她的,她簡直就是在褻瀆一場純真的感情。

第二天,我很晚才起來,工作時斜眼看她,卻發現她正在看我。在午休時,她竟然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心領神會,雖然昨晚發生了一個很不痛快的結局,但誰敢對一個俊俏的大姑娘說不呢?我尾隨她到了一個山坡上,我單刀直入:「你昨晚,怎麼又沒去。」「我去了,可是我看見有人在吸煙,我以為是農場主在看守林子,所以,沒敢過去。」說著,她眼角甚至出現了淚水,我多想伸出手去,為她撫掉眼角的淚珠,但光天化日的,我不敢出手。

由於自己的疏忽,我又丟掉了一次美麗的約會,但我不怨姑娘,更不能怨老天爺,罪魁禍首便是自己,是自己沒有把握好時機。

再後來的一個黑夜改變了這種僵持的狀態。

那已經到了冬天,那晚下著小雨。不幸的是,我的房子漏雨了,那是我直到很晚才發現的問題,被子、行李、身上穿的衣服淋得一塌糊塗,雨順著房梁肆無忌憚,我的情況非常糟糕。

沒有辦法,我想起了求救的辦法。隔著我的小屋10米的距離,就是女孩的小屋,我猶豫了一個世紀的時間長度,將自己完全置身於雨中,那可是一扇厚重的門,推開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我不敢想像,害怕自己真的會被塵世的流言蜚語淹沒。

終於,我站在了她的門前,強烈的冰冷使我鼓足了平生的勇氣敲了一下愛情的大門,「誰呀?」女孩還沒有完全睡著,我嘶啞著聲音:「是我,我的房子漏雨了,想避一下雨。」

接下來,沒有任何聲響,我等待了好長的時間,長時間的沉默使我明白我的選擇是冒失的,可能會毀了一段原本純潔的友誼。在我轉身要走時,那扇門打開了,「進來吧」,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加上受了風寒,使我情不自禁的暈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屋裡閃著溫柔的燈光,自己竟然躺在被子里,旁邊,那個女孩,被子搭在身上,一雙腳露在外面。我心裡很是激動,一個陌生的女孩,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讓人相信,為了一個男孩,在這個冬日的夜晚,自己情願睡在冰冷里,而將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從那時起,我就下定了終生的決心,她必定成為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從這個世紀到另一個,從生命的第一步到最後一步。

後來,我們真的成了戀人,再後來,我們水道渠成的成就了一生一世的情緣。

婚後,我們生活得很幸福,雖然我們只有一所簡陋的房子,但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相濡以沫地站在一起,共同迎接遠處天空襲來的雨和風。我們經常會一起下到地里,挑戰工作時遇到的各種困難;或者走到我們相戀的後山,想想那兩個晚上尷尬的往事。

1995年的春天,在我們結婚一年後,由於工作成績的突出,我們調離了那座農場,去了一所大城市。在那裡,我們還有很長的路需要去走,還有更多的坎坷等待著我們去風雨兼程。

意林札記

原來,愛情就是一床溫暖的被子,我們相互攙扶著、擁抱著、彼此承擔著風險和責任。我們躺在溫暖的被子里,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和借口,一個溫情的動作,能夠一生擁有一次,生命就已經夠了。我們睡著時,正是青春年少,而醒來時,卻是白髮蒼蒼,原來,我們真的是睡了一生。(張斌川)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