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楊爾把楊杉、錢進來夫婦從北京站接回,京寧兩股勢力合流,匯合成前所未有的反動力量,小樣在劫難逃。

「小樣那點傷倒沒什麼,問題是她和從銀川拐她來北京的男孩好上了,這回就是跟他一起打架鬥毆受的傷。」

「當初不讓她留下,就是擔心她不走正道,怕什麼來什麼。」

「這幾天我和大姐把她看起來了,不讓倆人見面,你們兩口子自己決定怎麼處理。」

「我想好了,這次非把她帶回去不可。」楊杉凌厲眼神掃蕩錢進來,「你別看我,這回沒什麼可商量的,你必須跟我統一戰線!」

小樣以頭頂紗布網的造型,迎接父母:「爸、媽,你們來了。」

楊杉又氣又心疼:「看看你這副樣子!」

錢進來一張嘴就往有利於閨女的方向打岔:「刀馬旦嘛,受點傷沒事,腦子沒壞吧?」

楊杉:「她腦子早壞了!」

「誰腦子壞了呀?」

錢進來:「就是,我閨女腦子好著呢,就是有時候不太夠用。」

本來挺嚴肅的問責,被錢氏爺兒倆兩回合對話就把氣氛全毀了,楊杉對郎心平、楊爾說:「看見了吧,爺兒倆沒一個正經的,我有什麼轍?」

楊爾:「沒轍,都是你自己挑的。」

郎心平:「我早說過,咱家遺傳基因輸給他們錢家了。」

楊杉努力把氣氛拉回正軌:「別嘻嘻哈哈,過兩天帶你回寧夏去。」

「怎麼你一出場就這套啊?我又不是件行李,你們想帶走就帶走。爸,我不回去。」

「不是爸不想幫你,問題是你媽這回那啥吃那啥——鐵了心,我也說服不了她。」

「我也那啥吃那啥,鐵了心不回去。」

楊杉瞪錢進來:「我這兒說正事呢,你少貧幾句,甭老給她遞話茬兒。」

錢進來:「我被鎮壓了,小樣你自救吧。」

「媽,我在這兒待著挺好的,別讓我回去,求你了。」

「你挺好?怎麼個好法?是找著工作了,還是長什麼本事了?」

「人家不是剛開始嘛,還沒上正軌呢。」

「還沒上正軌腦袋就開瓢了,等上正軌還能有人模樣嗎?」

錢進來:「你媽現在越來越幽默了。」

「媽,你就讓我留下吧。我雖然暫時沒什麼成績,但正慢慢進步呢,要是現在回去就半途而廢了。」

「你走的也不是什麼正道,廢就廢了吧。」

「我怎麼不走正道了?就是走得不太順。再給我點時間,一定證明給你看,讓我留在北京沒錯。」

「我給你不少時間了,沒指望你有什麼大出息,能找個工作穩穩噹噹的,我就知足。結果怎麼樣?你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對你的判斷完全正確,不但幹啥啥不成,還在外面晃晃悠悠,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是生非,要這樣還不如回銀川呢。還是那句話,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大彩,至少犯不了大錯。」

「怎麼把我說的跟小流氓似的?誰不三不四了?」

「不承認?那跟我說說那方……給你開瓢那個。」

「不是他給我開的瓢,他自己也受傷了。」

「不是他開的,也是因為他開的,這你承認吧?」

錢進來:「閨女,這事我得說說你,你那點花拳繡腿跟好人掐架能管點用,真碰上壞人可不能硬上,下回記住,該跑就跑。」

楊怡:「本來沒她什麼事,她就為保護那方宇。」

「有人欺負我男朋友,我能見死不救嗎?」

「怎麼不能?他一個大男人用女的保護嗎?」

「我沒那麼冷血。」

「還挺有理!男朋友?誰同意你跟他談戀愛了?」

「我倆自己同意。」

「我告訴你錢小樣,絕對不許和他好,你本來就不長進,再跟個混子在一塊兒,能有好才怪?」

「誰說方宇是混子,他是有理想的人!你都沒見過他,不能隨便否定一個人。」

「我不用見,你大姨二姨幫我鑒定過了。你有兩個選擇:一打電話,二發簡訊,跟他分手,其他別想!」

「不了解情況就做決定,你太主觀了!」

「我很少主觀,這回必須主觀,你也知道我,我一主觀誰也攔不住。」

錢進來:「這我能證明,要不我媳婦就不是你媽了。」

「談戀愛不犯法吧?和誰談是我自己的事,誰也管不著。」

「法不管你,我管!我是你媽,你就得聽我的。」

「姥姥當初也反對你跟我爸,你聽她的了嗎?」

「我……」

楊爾:「那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歷史重演。」

「少跟我犟,你和我是兩回事,你爸好歹是個文藝工作者,不是小混混。」

「你一點不了解方宇,憑什麼認準他是小混混?」

「就憑我的經驗。」

「什麼經驗?你這叫不講理!」

錢進來勸楊杉:「硬來不是辦法,咱得以理服人。我覺得閨女也有道理,要不咱先別急著給那小子判死刑,這兩天我去接觸他一下,再下結論?」

楊杉懷疑地審視丈夫:「你那眼光我能相信嗎?」

「誰懷疑我眼光你也不能懷疑啊,要不你能嫁我嗎?」

「爸,我陪你去。」

「你不許去!老實在家待著。」

「對,你別去,也不許事先通風報信,我準備微服私訪,才能看出他真面目。」

方宇想不到在錢進來攪和下,自己的判決結果由死刑改為死緩,延期執行,更想不到預備役老丈人會來微服私訪自己。

錢進來一進車行,就看見奧迪前臉戳著個小師傅,擺個鶴立雞群的造型,傾聽發動機轉速,幾個小工眾星捧月烘托他。錢進來鎖定他:這孩子要是方宇,我閨女眼光還不錯。只見他全憑耳朵,發號施令:「把一缸噴油量降低,踩腳油;把四缸和五缸噴油量提高點,再踩腳油;把電子分電器調快一個牙,慢慢加油,行了!」電腦室操控員歌頌他:「帥呀方師傅,你耳朵比電腦還靈!」

真是方宇,錢進來一搭眼、沒搭話,就喪失楊杉千叮萬囑的立場,滿臉笑容走到潛在女婿面前。

「您找誰?」

「你是方宇?」

「我是,您哪位?」

「我姓錢,錢小樣的爸爸。」

方宇陣腳大亂,頓失剛才的大將風度:「您好錢叔叔,您怎麼來了?真沒想到。」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我想和你聊聊,有空嗎?」

「行,那我換身衣服,咱們出去找個地方。」

「不用,我看這就挺好。」

方宇吩咐小工拿來兩把摺疊椅,恭請錢進來落座。

錢進來被熱情招呼得十分受用:「我看你半天了,活兒精,有大將風度。」

「咳,這東西就是熟練工種,乾的年頭多就有經驗了。」

「沒那麼簡單,還在天分,祖師爺要不賞這碗飯,唱一輩子還是龍套。哦,我是唱京劇的。」

「我聽小樣說過。」

「咱倆雖然隔行如隔山,可都是專業人士,我能從你揮斥方遒的動作里看出喜歡、陶醉、得意,還有成就感。」

「我喜歡干這行,別的給多少錢還不願意干呢!」

「有錢難買我願意,咱倆脾氣一樣。雖說現如今都拿錢衡量人的價值,可我就佩服那種術業有專攻、一手絕活、自得其樂、甭管別人高不高看、反正自己覺得最牛的主兒……」

方宇剛想謙虛:「謝謝叔叔……」

「我就是那樣的人,你就說我這身京劇底子,從小生、武生到老生,再到花臉、大丑我全通,年輕時就是萬金油,一專多能,藝多不壓身,隨便往哪個舞台上一戳,隨便拎出哪段,從《甘露寺》、《鍘美案》到《三岔口》,生、凈、丑,沒我不能唱的。」

「您這麼全才呢?」

「不信?給你來兩段。」方宇來不及表達歡迎或阻止,錢進來已經扯開嗓子,「勸千歲殺字休出口,老臣與主說從頭……聽出來了嗎?馬連良,正宗的馬派!你注意這『出』,不能唱『出』,一定得唱『吃』,『說』不能唱『說』,得唱『師』。哎,你這有酒嗎?我開開嗓子。」

「還真有。」方宇搜刮出半瓶二鍋頭,「這行嗎?」

「太行了,寧夏買不著正宗二鍋頭,饞的時候我做夢都能聞見這個味兒。」酌口酒,「聽著,黑頭花臉的快板。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上寫著秦香蓮她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殺妻滅子良心喪,逼死韓琪在廟堂。將狀紙押至在了爺的大堂上,咬定了牙關你為哪樁?」

一時間,車行變堂會。

方宇帶預備役老丈人轉檯小飯館,錢進來話題還牢固焊在京劇上:「本來我是郭建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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