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混子騰越獄中被收買,串通死囚欲殺趙紅兵 一、父愛如山

大家一看進來的這個人,都比較失望。

因為這人五十來歲的年紀,花白的頭髮,皮膚黝黑,老實巴交的樣子,背部微駝。長得跟剛從莊稼地里扒拉出來的土豆似的。老頭兒站在地上,很是拘束。

問都不用問,這老頭兒肯定沒有姚千里那樣牛逼的經歷,也就不可能給大家帶來什麼樂子。

不過,例行公事總要走一下。錢三又開始懶洋洋地發問了:「哪的人啊!」

「本地人。」

「叫什麼名字?」

「張國慶。」

「犯了什麼事進來的?」

「這個……」

錢三一拍大腿:「不會是猥褻婦女吧!」

大家都樂了,紛紛說:「還別說,他看著還真像。」

「我,我,我,我,我怎麼能猥褻婦女呢?」老頭兒一著急,有點口吃。

「你什麼你,你不是猥褻婦女,為什麼還吞吞吐吐的?」

「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太複雜。」

「給你多長時間能說清楚?」

「總得十分鐘。」

「那就給你十分鐘。」

這個老頭兒張國慶雖然口吃,但思路還算清晰,開始講起了自己的案子。

張國慶今年才44歲,只是年齡看起來比較大,據他自己說,當年也是個帥哥。而且,當他高中畢業的時候,被分到了當時最好的國營單位肉聯廠上班。在20世紀80年代初,肉聯廠可是最好的單位,因為那時候肉食品緊張,都是限量供應。誰要是家裡有親人在肉聯廠上班,那家裡的肉自然就不用愁了。

憑藉「出眾」的長相和好工作,張國慶娶到了一個漂亮的老婆,老婆在第三百貨大樓當營業員,人人都垂涎三尺。張國慶很愛他的老婆,一點惡習都沒有,每天老婆孩子熱炕頭過日子,倆人結婚沒多久,就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人見人羨。

可張國慶衣食無憂的生活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就結束了,那時候,肉聯廠改制,張國慶成了下崗工人。而且,國營的百貨大樓也開始了改制,他老婆也下崗了。

張國慶優哉游哉的一帆風順的生活就此結束,從這天起,想學著別人做生意的張國慶喝口涼水都塞牙。養豬的時候牛漲價,養牛的時候豬升值,從來沒有一步走對過,倒霉到了家。沒出兩年,把家也賠了個底兒掉。

老婆在家裡鬧得張國慶不勝其煩,尤其是張國慶忍受不了老婆總當著兒子的面罵他。一個男人,一個父親,怎麼能在自己最親愛的兒子面前喪失尊嚴?張國慶無奈只能出去打工,在北京的一個肉食品加工廠找到了工作,結果,他那風韻猶存的老婆難耐寂寞,終於紅杏出牆了。

憤怒的張國慶某日得到準確消息後,從北京連夜殺回本市,揮刀連傷老婆和姦夫兩人。氣是出了,可是揮刀傷人是違法的。張國慶為自己的衝動付出了五年的刑期。

在這五年中,張國慶的老婆一天也沒忘記跟兒子說張國慶有多敗類,有多禽獸不如。而且還讓兒子做了選擇題:跟媽媽在一起就別跟爸爸在一起,跟爸爸在一起就別跟媽媽在一起。兒子權衡了之後,選擇了媽媽。

張國慶出來以後,發現外面早已物是人非。老婆已經改嫁,寄住在姥爺姥姥家的兒子也不認他了。而且,他還發現,從小學習成績就優良的兒子,上了高中以後開始學壞,學習成績也下來了,他在學校門口攔住兒子認真地談,他兒子雖然還跟他說話,但是就是不肯叫他「爸爸」。

「你現在學習怎麼這麼差?」

「家裡出了這麼多的事兒,我怎麼學習?你知道同學們怎麼說我嗎?」

「還能怎麼說?」

「都說你是勞改犯,我媽是……」

「她本來就是!」

兒子憤恨地看了張國慶一眼,推自行車就走。

「你敢走!」張國慶還想用一下父親的權威。

結果兒子連頭都沒回,騎上了車。

張國慶拼了老命追了上去,坐上了兒子自行車的後衣架。

兒子說:「你讓我學習,我拿什麼學習?別的同學都買參考書,上學習班,可我呢?每年交學費的錢都是姥爺出。我姥爺那點工資,全花在我身上了。」

「爸爸出獄了,爸爸給你賺。」

「呵。」兒子冷笑。

「爸爸一定讓你上學習班,一定給你買參考書。」

「是嗎?」兒子不信。

「相信爸爸一次,最後相信爸爸一次。」

張國慶下自行車了,兒子蹬車遠去,連頭都沒回。

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張國慶的心都碎了。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不是親爹親媽,也不是那騷娘們兒,而是自己的親兒子!要不是當年自己沒本事,也就不會遠去北京打工。如果不是去北京打工,那老婆就不會外遇。如果老婆不外遇,自己就不會衝動傷人。現在,兒子的心理負擔多重啊!爸爸是個勞改犯,媽媽又亂搞。這對於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來說,精神壓力實在過重了點。

張國慶不再埋怨兒子學習不好了,他能怨的,只有自己。從那天,他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讓兒子過好,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買最多的參考書,上最好的補習班!不管兒子學習怎麼樣,肯定讓他過上好生活!

可張國慶身無長技,總不能去偷去搶,考慮良久,終於張國慶決定低下頭來去求當年肉聯廠的一個同事。這個同事和張國慶幾乎同時下崗,以前張國慶十分瞧不起他,可是這個同事在下崗之後卻摸對了門路:養藏獒。

他的藏獒園是全東北最大的藏獒園之一,有幾十條上好的藏獒,據說貴的能值幾百萬。這當年的同事可發家了,開著上百萬的車招搖過市,牛著呢。

張國慶幾乎給這個前同事跪了下來才求得了這份工作。

張國慶至今還記得這個前同事當時說的話:「每個月給你1200塊錢的工資,再管你吃住,行了不?就我這待遇,純粹是看在咱們當年同事的面子上。養著你,一年起碼得2萬塊錢。不過現在我也不缺這點錢,我就跟你說吧,你知道咱們獒園裡的那隻紅毛,配一次種多少錢不?實話跟你講吧,那紅毛出去操一下,夠養你五年的!跟你說這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好養這些狗,知道它們是什麼身價!」

聽了沒?一隻狗出去操一下,掙回的錢夠養張國慶五年的。

換了張國慶以前的脾氣,聽到這話早就大耳光子掄上去了。可現在張國慶連口飯吃都沒有,這同事就是給了他活路。話說得難聽點又怎麼樣?

在飯碗面前,自尊能值幾個錢?

在當今社會,窮人,你也配談自尊?

進了藏獒園,張國慶越來越認同前同事暨現老闆的那句「紅毛出去操一下,夠養你五年的」這句話。因為,這些藏獒每天吃啥啊?最精的牛肉和雞肉。雞肉只餵雞胸脯和雞腿,別的地方根本不吃。一隻藏獒,每天吃肉就得幾百塊錢。

自己的兒子每天能吃上一隻雞腿嗎?張國慶覺得很難。

反正獒園管吃管住,張國慶就把一些剩下的雞腿什麼的偷偷攢下放冰櫃角落裡,定期給兒子燉好了送去。看到兒子那張開心的臉,張國慶心滿意足。以前農村為了兒子好養活,動輒起個名叫「狗剩」什麼的,其實也沒誰家孩子真吃狗的剩飯。可到了新時代,自己的兒子真成了狗剩。

還好,兒子並不知道自己就是狗剩。

張國慶抽煙只抽一包兩塊五的,從來不跟其他飼養員一起鬥地主。把自己那點微薄的工資,都給了兒子。他覺得他以前欠兒子的。看到兒子穿上了新的羽絨服,騎上了新的自行車,張國慶心裡樂開了花。儘管兒子還沒說出「爸爸」兩個字,可張國慶覺得,兒子已經幾次把「爸爸」叫到了嘴邊。

這天,張國慶又去學校門口給兒子送雞腿,他兒子說:「爸,還記得下禮拜一是什麼日子嗎?」

張國慶說:「記得啊,你生日嘛。怎麼,要跟老爸一起過?」

「……不是,我想跟同學一起過,想請同學吃飯。」

「是這樣啊,請唄,要多少錢?」

「600塊,行嗎?」

張國慶摸了摸自己乾癟的口袋:「行。」

張國慶的錢都給兒子了,下次開工資還要等倆禮拜,他哪來的錢?難道要去偷去搶?

他有他自己的辦法,因為,上個月工友老孫被獒園裡最兇悍的藏獒「小乖」給咬了,老闆大筆一揮,報銷了醫藥費還給了老孫1000塊錢營養費。

只要張國慶被藏獒咬,老闆一定也得給這營養費。只要老闆給營養費,兒子就能過一個體面的生日……

當天回去後,張國慶喝了三兩原漿白酒,暈暈乎乎地獨自進了獒園。整個獒園的藏獒多數都認識張國慶,一見張國慶都歡呼雀躍的。只有兩三條狗似乎對張國慶不太熱情,張國慶從這兩三條狗中挑准了小乖。因為小乖尚屬小狗,只有咬張國慶的能力,沒有咬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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