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從零開始

幸福感是衡量人生的唯一標準,是所有目標的最終目的。

從零開始幹什麼?

何東他們回北京,給爺爺樂得趕緊給孫子們接風,老何家十好幾口圍坐一桌,熱鬧,紅火。

爺爺首先舉起酒杯:「歡迎我四個孫子凱旋而歸!」

「凱什麼旋呵,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來的。」何守三嘟囔。

爺爺瞪了何守三一眼:「孩子們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就是勝利,人家現在不管到哪兒,靠自己的兩隻手就餓不死了,這是最大的成績。」

「好像還帶回來一堆事兒……」何守二說。

「只要活著就有事兒,何西咱不怕,有事兒咱解決,解決完了不就沒事兒了嗎?再有事兒再解決,人這輩子不就為了解決事兒活著的嗎?這就是生活,是不是?」爺爺問坐他旁邊的郎教授,「象我跟你們郎奶奶郎阿姨,你們說我們倆好招誰惹誰了,非讓我寫婚前協定?想用這事堵我們,不讓我們高興,我們偏高興,我就不寫,看誰能耗過誰?」

何守一說:「爸爸,您要想結婚就寫唄,分走一半房就分吧。」

「你說的倒輕巧。」何守三給了何守一一句,心裡還好幾句沒說出來,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你有房住,敢情你有錢。

「我不是怕分房,把房子都給你們郎阿姨我也不在乎,問題是在理不在理,不在理的事兒,我堅決不答應,你們郎阿姨也不幹,她也不願意讓人家說是為了這半間房才跟我結婚的。何西,你什麼事兒呵?」

「什麼事兒都沒有,我爸最近學得特別愛小題大做,您甭放心上,我要有解決不了的就來請教您。」

「那我就放心了。來來,吃吧,何東怎麼樣,轉了一圈幸福了嗎?」

「說實在的,遇到的事兒太多,幸福還談不上。」

「現在找不到幸福就繼續找,只要想找總能找到,就跟找女朋友一樣是吧。何北呢?」

何守四說:「一大筆錢又要扔出給他開酒吧了。」

「爸,我可沒求您給我開……」

「不開酒吧,你幹什麼賺錢還何東權箏?」

鄭玉英叫了起來:「呵,何東你把存款都借何北開酒吧了?」

「是不是都借了我不知道,反正何東給了他十五萬全打水漂了。」何守四越說越來勁兒。

「兒子,你借人家錢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鄭玉英痛心疾首。

「他自己的錢用得著跟你說嗎?」何守一說。

「要跟我說這錢就水漂不了。」鄭玉英說,「兒子,那你這一趟,不但沒賺到錢,還把存款也弄沒了,我說怎麼不敢跟權箏處了呢,原來是沒錢結婚了。老四,你甭給何北開酒吧了,呆會兒再把錢給糟蹋了,還不如直接還給我們,這樣我們兒子有錢結婚了,再生孫子,也算你孝敬咱爸爸是不是?」

「媽,您甭管我的事,我不要錢。」

爺爺趕緊說:「行,這事兒圓滿解決。」

「沒解決呀?」鄭玉英說。

「怎麼沒解決呀?」爺爺說,「老四幫助何北把酒吧開了,何北賺了錢還給何東還有權箏,錢還完了,何北也能賺錢了,有錢了不就能娶妻生子孝敬我了嗎?我還有一喜事兒宣布,我們便民服務公司都開始賺錢了,上月賺了三百一十二元。何南,爺爺對你沒別的要求就一個,別慣著你爸,當家長也不能慣。我這兒給他成立一現成的公司讓他自力更生,他還不願意。」

「我不是上您那兒上班去了嗎?」何守三說。

「上班?我讓你盯辦公室你都盯不住,老溜號。」

何守二說:「老三,聽說何南都給你錢讓你出去租房結婚,你怎麼還住這兒呵?」

「我不是還沒結婚呢嗎。」

「那為什麼不趕緊結呵?」何守四問他。

何守一也說:「又不是演電視劇,咱普通老百姓結個婚不用一波三折吧?」

「不是我爸爸的錯,」何南說,「是美麗阿姨,嫌三千一個月的房子不好,想要四千多的,所以我給的錢才夠他們住四個月的,我現在又沒錢就卡這兒了。」

「不用跟他們解釋,都是嫌貧愛富的主兒。」何守三說。

何守二說:「老三,你把那公司幹起來多好!」

「老給何南那麼大壓力我都於心不忍。」何守四也說。

何守三還挺理直氣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靠孩子身上讓自己幸福不妥。」何守一說。

看何守三剛要發作,郎教授趕緊招呼大家:「吃飯吧,菜都涼了。」

老何家餐桌上為第三代硝煙瀰漫,何東他們特知好歹的埋頭猛吃,為「從零開始」積攢能量。

葉舟喜歡何東他們,為什麼?他從他們身上能看到年輕時的自己,有追求,有思想,不甘於現狀,不願意循規蹈矩。這樣的一群人才不枉是年青人,才不枉自己的青春,才不枉活過一回。

但是,他也替他們擔心,如果何東在重走青春的路上半途而廢,如果何西處理不好丁香和任知了的關係,如果何南找不到投資商,如果何北開不了他的酒吧,他們會怎樣呢?

或在拼搏中站立,或在退卻中毀滅。

葉舟把何東哥四個和權箏丁香葉坦都帶到天安門,帶到他年青的時候曾經常來徘徊的地方。

葉坦指著廣場上的一塊磚問他:「爸爸,你要找的是這塊水泥磚頭嗎?」

「你們不是數了嗎?」葉舟說。

「這是最中間那塊兒。」何東說。

何西問:「有什麼說法兒嗎?」

「這還不懂,」何北假裝挺明白,「肯定是站這塊兒磚頭上許願保證心想事成,是吧,葉爸爸?」

葉舟笑了:「那時候沒事兒干,迷茫,不知道前途在哪兒,所以天天下了班跑這兒來數磚頭,就要找到正中間那塊兒。」

「這麼大地兒,您一個人找可不容易。」何東說。

葉舟說:「所以天天下了班來這兒數磚頭。」

「你們那個時候迷茫什麼呢?」何南問。

「我們那時候只能過別人讓你過的日子,只能幹別人讓你乾的工作,不喜歡這麼活著,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挺絕望的。年青人嘛,不管現實多麼艱苦,只要能看到希望就行,但是看不到,所以就絕望。雖然那時候政策不是那麼靈活,我們可以自己選擇的機會特別少,而且我們從託兒所開始受的教育就是一切行動聽指揮,要當一顆螺絲釘,需要你呆哪兒你就呆哪兒,個人意志就是資產階級的個人主義,要挨批判的,但是我們這一代人要比你們八零後敢闖,能利用一切有限的機會和資源給自己開道,干自己喜歡乾的事兒。」

何南說:「我爸爸就是用土豆刻一生產隊的章,然後自己寫了封介紹信去考文工團。」

「我爸爸也是,」丁香說,「插隊那陣兒,大學去招生,他自己找人家換專業,本來讓他學獸醫,他不想再在農村呆著了,所以求招生的人把自己換成給人治病的醫生。」

「我爸爸我媽媽他們好像也是大學分配到外地,自己折騰回北京的。」何西說。

權箏說:「我爸爸是三級跳遠,先從內蒙古轉到北京郊區,再從北京郊區招工進廠,再上的大學。」

「他們乾的事兒我都能幹,」何北一聽這個就有躍躍欲試的衝動,「你們幾位哥哥姐姐就不行了,葉爸爸,人是不是越活越抽抽?」

「為什麼現在開放了,年青的一代反而不行了呢?」葉坦問。

「他們過不了自己這道關,過不了物質這道關。現在以物質論成敗,有房有車才能證明你成功,在這麼簡單明顯的條件下,很多年青人就屈服於世俗的衡量標準了,不敢去想自己活得高興不高興,不敢正視自己喜歡幹什麼,不敢正視自己到底想要一種怎樣的生活,成了沒有感覺的橡膠白領。這是我為什麼很看重何東敢於走出去,追求自我感受的第一步,也很喜歡你們能主動到社會中去充實自己,開闊自己眼界的行為。」葉舟說。

何北問:「這裡面包括我嗎?」

「當然包括了,」葉坦說,「是吧,爸爸?」

葉舟說:「何北特別象我們那時候從農村回北京的知青,什麼苦都吃過,什麼事兒都經歷過,誰都不崇拜,把誰都能看得底兒掉,什麼都不怵。」

何北high了,一步站到那塊最中間的磚頭上,踮著腳尖:「快看快看,八零後的精英在這兒呢!」

葉舟又指著馬路牙子跟他們說:「那時候,大好的青春年華,有勁兒沒地方使,我們幾個哥們兒就坐在這兒,猜過來的車是什麼牌子,猜錯的人請吃冰棍,三分一根的紅果冰棍。今天我老說以前的事兒,是不是有點顯老?我可沒覺得自己老呵。」

何東幾個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們特別愛聽。」

「我們從小按化學周期表吃化學元素長大……」何西說。

何東說:「別那麼聳人聽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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