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 第四章

漢納探長決定先會見霍雷肖·利文斯通先生。太陽剛升起時,他打電話給他在茅屋鎮的家裡。過了幾分鐘這位政治家來接聽了。是的,他將很高興地在一小時內接見來自蘇格蘭場的人。美洲虎由奧斯卡駕駛,旁邊坐著帕克刑警。漢納與外交部的狄龍一起坐在後排。他們的行車路線不經過普雷桑斯港中心,因為茅屋鎮位於3英里外的海岸邊,與作為首都的政府辦公室處在同一邊。

「你的調查有什麼進展,漢納先生?」狄龍彬彬有禮地問道。

漢納從來不喜歡與同事之外的任何人談論案件的調查情況。這位狄龍先生仍是來自於外交部的。

「總督死於射進心臟的一顆子彈,是從一支大口徑手槍里發射出來的。」他說,「看來共發射過兩顆子彈。一顆沒擊中,射在了他身後的牆上。我找到了那顆彈丸,並把它送到倫敦去了。」

「嚴重變形扭曲了吧?」狄龍問。

「恐怕是這樣。另一顆子彈似乎留在了屍體內。今天晚上當我從拿騷獲得屍體解剖的結果後,我就會知道得更為詳細。」

「那麼殺手呢?」

「似乎是從花園圍牆的大門進入的,門上的鎖已被撬開。從10英尺距離開的槍,然後就退出了。顯然是這樣。」

「顯然?」

漢納解釋說,撬鎖也許是個轉移視線的詭計,殺手有可能是從房子里走出來的。狄龍很是欣賞這個觀點。

「這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他說。

轎車駛入茅屋鎮。如同它的名字所示,這是一個約有5000人的村莊,凌亂散落的房子都是木板搭建的,屋頂蓋著鍍鋅鐵皮。

出售蔬菜和T恤衫的小商店夾雜在住宅和酒吧之間。這裡顯然是利文斯通的地盤;馬庫斯·約翰遜的海報沒貼到這裡來;而利文斯通的卻隨處可見。

在由一條惟一的粗曠的街道可以通達的茅屋鎮中心,有一座建有圍牆的大院。院牆是用珊瑚塊砌成的,牆上惟一的大門足以讓一輛轎車進出。從圍牆上方可以看到屋頂,這是茅屋鎮里惟一的一座兩層樓房。謠傳說,利文斯通先生擁有村裡的許多酒吧,還從那些不是他所擁有的酒吧收取貢金和貢物。

美洲虎在大門前停下來,奧斯卡按了一下喇叭。街上的島民們都站在那裡盯視著這輛右首插著一面三角旗的閃閃發亮的轎車。總督的座車以前從來沒到過茅屋鎮。

大門上的一扇小窗打開了,一隻眼睛打量著這輛汽車,接著大門就打開了。美洲虎駛入塵土飛揚的院子,在房子的一樓陽台前停下了。院內有兩個人,一個在大門邊,一個在陽台上等候著。兩人都穿著相似的淺灰色旅行服。穿著同樣服裝的第三個人站在樓上的窗戶邊。當汽車停下時,他縮回去了。

漢納、帕克和狄龍被引到了主客廳,裡面的擺設是廉價的,但很實用。幾秒鐘後,霍雷肖·利文斯通出現了。他個子高大,身體肥胖,一張歡快的臉龐含著笑容。他散發出友好的氣氛。

「先生們,先生們,真是不勝榮幸。請,請坐。」

他做了一個上咖啡的手勢。他自己坐進了一把大椅子里,他那雙小小的、鈕扣般的眼睛在他面前的三張白臉上看來看去。另有兩個人走進房間,坐在了這位候選人的身後。利文斯通朝他們做了一下手勢。

「我的兩位同事,史密斯先生和布朗先生。」

那兩個人點點頭,但沒有說話。

「那麼,漢納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你會知道,我在這裡是調查總督馬斯頓·莫伯利爵士在四天前被謀殺的案子。」

利文斯通的笑容萎縮了,他搖搖頭。

「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粗聲粗氣地說,「我們都大為震驚。他是一個好人。」

「恐怕我不得不問你,星期二傍晚5點鐘時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我在這裡,漢納先生,與我的朋友們一起在這裡,他們可以為我作證。我在為第二天的小股東協會演說作準備。」

「還有你的同事們,他們在這裡嗎?全都在這裡嗎?」

「每一位同事都在。當時太陽快要下山了。我們都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都在這裡,在院子里。」

「你的同事們,他們是巴克萊群島人嗎?」狄龍問。漢納怒目瞪了他一眼。那人答應過不插話。利文斯通咧開嘴巴笑了。

「哦,不,恐怕不是。我和我的巴克萊同胞們都缺乏組織競選活動的經驗。我感覺到需要一些行政管理上的協助……」他做了一下手勢又笑了,顯示出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準備演講、海報。傳單、公眾集會。我的同事們來自巴哈馬。你要查看他們的護照嗎?他們到來時都被檢查過護照。」

漢納揮揮手表示沒有這個必要。在利文斯通後面,布朗先生點著了一根粗大的雪茄煙。

「利文斯通先生,你認為誰有可能殺死了總督?」漢納問道。那胖子的笑容又萎縮了,他表現出嚴肅的神色。

「漢納先生,總督在幫助我們大家走上我們的獨立道路,走向我們最終擺脫英帝國的自由之路,按照倫敦的政策。我和我的同事們決沒有一絲想傷害他的動機。」

在他的身後,布朗先生把雪茄舉到一邊,用他的小指頭上面的長長的指甲彈去了煙頭上一英寸長的煙灰,煙灰落到了地上,余火未盡的煙灰沒有觸及到肌膚。麥克里迪明白他以前在什麼地方見到過這種姿勢。

「今天你是否要舉行公眾集會?」他問道。利文斯通的那雙小小的黑眼睛轉向了他。

「是的,12點鐘我要在碼頭上向我的漁民社區的兄弟姐妹們發表演說。」他回答說。

「昨天約翰遜先生在議會廣場上向人們演講時發生了一次騷亂。」狄龍說。利文斯通對他的競爭對手的集會夭折沒有流露出幸災樂禍。

「有一名責問者。」他快速地說。

「責問也是民主進程的一個部分。」狄龍說。

利文斯通凝視著他,一時間變得沒有一絲表情。在那起了皺摺的垂肉後面,他很惱怒。麥克里迪明白他以前見過這種表情;烏干達的阿明在自相矛盾時的那張臉上。漢納怒視著他,並站了起來。

「我不想再佔用你的時間了,利文斯通先生。」他說。

那政客又顯露出歡快的臉色,把他們送到了門邊。另兩名穿灰色旅行裝的人陪同他們出了院子。是不同的人。這樣,他們共有七個,包括在樓上窗戶邊的那個。除了布朗先生,其餘全是黑人。布朗長得較白,是混血種,是惟一不經請示膽敢抽煙的人,是另六個的負責人。

「如果你能把這些問題留給我去問,我將十分感激。」漢納在汽車裡說。

「對不起。」狄龍說,「這是一個奇怪的人,你不這麼認為嗎?我不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度過從一個毛頭小夥子到六個月前歸來的那些歲月的。」

「不清楚。」漢納說。只是在後來,在倫敦時,在回顧那些事情時,他才會對利文斯通在青少年時期離開陽光島的這句評論感到納悶。是科爾特雷小姐告訴了他。9點半時,他們抵達了位於外科醫生山北翼的馬庫斯·約翰遜莊園的大門口。

約翰遜的風格完全不同。他顯然是一個富人。一位穿著色彩鮮亮的海灘襯衣、戴著黑眼鏡的助手,打開通往外面車道的鑄鐵大門,讓美洲虎駛進礫石路面到達正門口。兩名花匠在忙著料理草坪、花床以及種在泥盆子里的鮮艷的天竺葵。

這是一棟寬敞的兩層樓房,屋頂蓋著琉璃瓦,每一塊磚瓦都是進口的。三個英國人在門廊的廊柱前下車,並被引到了屋內。他們跟著嚮導——第二個穿鮮亮襯衣的「助手」,穿過了接待區。那裡鋪著大理石地磚,擺放著一些歐洲和拉丁美洲的古董。奶油色的大理石上還鋪蓋著來自於波卡拉和喀山的地毯。

馬庫斯·約翰遜在分散擺放著一些白色藤椅的一樓大理石陽台上接待了他們。陽台下方是花園,光溜溜的草坪一直延伸到8英尺高的圍牆邊。牆外是那條海岸公路,是約翰遜無法用錢買到直通大海通道的一件事。在圍牆之外的蒂奇灣水面上,是那座他所建造的石碼頭。旁邊靠泊著一艘在碧波中微微蕩漾著的摩托艇。

如果說霍雷肖·利文斯通長得粗壯肥胖的話,那麼馬庫斯·約翰遜則身材細長,舉止優雅。他穿著一套毫無瑕疵的奶油色絲質西服。他的面容表明他至少具有一半白人血統。麥克里迪懷疑那人是否知道自己的父親。很可能不知道。他來到巴克萊群島時,是一個貧苦的小男孩,由他的母親在一間棚屋裡把他一手拉扯大。他那深棕色的頭髮是用人工理直的,從捲曲理成了成片波浪形。他的手上套著四枚粗大的金戒指。在他展現笑容時,他那副牙齒非常整齊。他讓客人們選擇多姆酒或藍山咖啡。他們選了咖啡,然後落座了。

德斯蒙·漢納詢問了關於星期二傍晚5點鐘的那個相同的問題。答覆也是相同的。

「在議會廣場聖公會教堂外向一百多位熱情的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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