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創傷 第五章

剛吃過中飯,羅斯乘坐的飛機就降落了,由於是從塞普勒斯往西飛行,所以節省了時間。麥克里迪比他早一個小時已經到達了,雖然羅斯並不知道。當他從機艙出來進入到連接機場大樓的登機橋時,一位穿著英國航空公司制服的年輕漂亮的女士舉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羅斯先生。

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機場問訊處櫃檯有你的一條信息,就在海關大廳外邊。」她說。

羅斯謝過她,迷惑地朝前走向護照檢查卡口。他沒告訴尼基他回來了,心想給她一個驚喜。

那條信息是:晚上8點,司各特餐館,給我點上對蝦!

他咒罵了一聲。這意味著要等第二天上午他才能回家。他的汽車停放在長期停車處,毫無疑問,如果他不能回家,高效率的秘情局將會把它取回並交還給他的寡婦。

他坐上免費班車,取回自己的汽車,登記住進了其中一家機場賓館。現在他有時間洗個澡、刮刮臉、睡一覺、換上西裝。因為他打算晚上喝好多優質葡萄酒,如果秘情局肯付費的話,他決定到倫敦西區司各特餐館去時來回都坐計程車。

他先是打電話給尼基。她欣喜若狂,她的聲音混雜著安心和高興。

「你好嗎,親愛的?」

「好,我很好。」

「那麼事情結束了嗎?」

「是的,調研已經完成,還有兩個細節問題我可在這裡英格蘭理清。你過得怎麼樣?」

「哦,很好。一切都很好。猜猜發生了什麼?」

「這倒使我感到意外。」

「在你離開兩天後,有一個男人來了。說他正在裝修倫敦的一套大房子,正在看地毯。他買下了全部地毯,我們的全部存貨。付的是現金。有16000英鎊呢。親愛的,我們發了。」羅斯握住電話聽筒,眼睛凝視著牆面。

「這個買主,他是從哪裡來的?」

「達科斯塔先生嗎?葡萄牙呀,怎麼啦?」

「黑頭髮、橄欖色皮膚?」

「是啊,好像是這樣。」

阿拉伯人,羅斯想。利比亞人。這意味著當尼基在穀倉里忙著那些他作為副業的地毯時,有人進入住房並且很可能對電話實施了竊聽。曼蘇爾先生肯定不希望在哪個方面出現漏洞。假如他,忍不住想從維也納、馬爾他或者塞普勒斯打一個電話給尼基並告之以實情,他將會暴露他自己和整個行動。

「好啊,」他快樂地說,「我不管他來自什麼地方。如果他付的是現金,那就是好買主。」

「你什麼時候回家來?」她激動地問。

「明天上午。大概9點鐘光景。」

晚上8點10分,他走進了位於蒙特街的這家優雅的海鮮餐館,並被引到了山姆·麥克里迪坐著的那張牆角邊的餐桌旁。麥克里迪喜歡靠角落的桌子。這樣,兩名就餐者都可以背對牆壁,交談起來方便,而且都能看到飯店裡的情況。「千萬不能背後受敵。」多年前他的一名教官曾這麼告誡他。而那人自己後來被喬治·布萊克所出賣,在克格勃的審訊室里受到了背後一擊。在麥克里迪的一生中,有許多時間是背靠著牆壁度過的。

羅斯點了對蝦,並要求他那一份配以諾伊堡調料。麥克里迪則要了蛋黃醬作冷拌配料。羅斯一直等到兩人的杯子都倒滿了葡萄酒且服務員走開之後,才提及那個神秘的地毯買主。麥克里迪正嚼著滿口的對蝦,待咽下後,他簡單地說了聲,「該死的。」

「在我對旅館實施電話竊聽之前,你是否從塞普勒斯給尼基打了多次電話?」

「沒有,」羅斯說,「我的第一隻電話是幾個小時前從波斯特賓館打的。」

「好。既好又壞。好在沒有不經意的真情泄漏。壞在曼蘇爾正在絞盡心計。」

「他正在竭盡全力監控的還不止這些,」羅斯說,「我還不能肯定,但我看見了一輛摩托車,是一輛本田牌摩托車。在我從長期停車處去取我的汽車之時,還有在波斯特賓館門口,我看見過它。但在我坐計程車進倫敦來時沒見到這輛摩托車,一路上交通很擁擠。」

「情況有點嚴重,」麥克里迪動情地說,「我認為你是對的。在吧台的盡頭有兩個人,一直在窺視著。現在他們在盯著我們看。別轉過頭去,繼續吃飯。」

「一男一女,很年輕,對嗎?」

「對。」

「認出他們了嗎?」

「我想是的。起碼那個男的。把頭轉過去呼喚服務員。看看你是否能發現他。他長著稀疏的頭髮,留著小鬍子。」

羅斯轉過去招呼服務員。那兩個人在酒吧的盡頭,與司各特餐館的就餐區隔著一道屏風。羅斯曾受過反恐怖的強化訓練。這意味著要在短時間內記住相冊里的幾百張照片,其中許多不是愛爾蘭共和軍成員。他把頭轉了回來。

「認出他了。一名德國律師,極端激進分子。曾參與過為巴德一梅因霍夫幫的辯護,後來成了他們的其中一員。」

「當然了,是沃爾夫岡·魯特。那個姑娘呢?」

「不認識。但紅軍旅使用許多追隨他們的青年女子。是一張新面孔。曼蘇爾派出的新的盯梢員?」

「這次不是。他更願意使用他自己的人,而不是德國的激進分子。對不起,湯姆,是我做事不夠謹慎。因為曼蘇爾沒派人在塞普勒斯盯你的梢,因為我忙於確保你能通過利比亞人對你的所有考驗,我一時疏於提防那個該死的偏執狂心理變態者馬奧尼。如果在酒吧里的那兩個人是紅軍旅的人,那麼他們是在為馬奧尼辦事。我還以為這裡沒有危險呢。恐怕我想得太簡單了。」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羅斯問。

「他們已經看見了我們在一起。如果這樣傳出去,這次行動就完了,你也完了。」

「難道你不能是我的代理人?或者是我的出版商?」

麥克里迪搖搖頭。

「行不通,」他說,「如果我從後門離開,那正是他們所需要的。如果我像正常的食客那樣走前門,很可能我會被拍下照片。在東歐的某個地方,這張照片會被辨明身份。保持談話的自然,但注意傾聽。這是我要你做的事情。」

在喝咖啡時,羅斯召來服務員詢問了去洗手間的方向。洗手間里也有工作人員,如同麥克里迪所知。給那個工作人員的小費是慷慨的,簡直稱得上豐厚。

「只為你打一個電話嗎?行,先生。」

當麥克里迪在用信用卡簽單時,那隻電話打給了都市警察局特別分隊里麥克里迪的一位朋友。麥克里迪一說明要買單時,那姑娘已經離開了餐館。

當羅斯和麥克里迪出現在燈光明亮的門廊里時,那姑娘已經閃進了街頭那家烤禽店邊的一條巷子里了。她把照相機鏡頭對準麥克里迪的臉部拍了兩張快照。她沒有使用閃光燈,門廊里的燈光已經夠亮了。麥克里迪注意到了這個舉動,但沒作任何錶露。

他們兩人從門廊緩慢地走向麥克里迪的那輛美洲虎轎車。魯特從飯店裡出來,邁步朝他的那輛摩托車走去。他從馱袋裡取出頭盔戴了上去,護目鏡片拉了下來。那姑娘離開小巷,走上來騎在了摩托車的后座上。

「他們已經得到了他們所要的,」麥克里迪說,「他們也許隨時會溜走。我們只希望他們的好奇心會驅使他們在後面跟一段時間。」

麥克里迪的車載電話振響了。他接聽了一下。是他在特別分隊的那位朋友打來的。麥克里迪向他作了一番情況介紹。

「恐怖分子,很可能攜帶著武器。在巴特西公園,靠近塔樓。」他放下話筒,看了一眼後視鏡。「相距200碼,仍跟在我們後面。」

除了緊張,去巴特西公園的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這座公園通常在天黑時關門落鎖。當他們駛近塔樓時,麥克里迪看了看路的兩頭。沒有車輛行人。這並不奇怪——在羅斯的那個電話之後,這座公園已重新開門了。

「外交保護練習,還記得嗎?」

「記得。」羅斯說著,一邊伸手去抓手問。

「開始。」

當麥克里迪讓美洲虎急轉彎時,羅斯突然猛拉手閘。汽車的後部猛地轉了過來,輪胎尖叫著發出了摩擦聲。在幾秒鐘之內,轎車已經調過頭來朝著另一個方向了。麥克里迪直線行駛朝著亮著一隻大燈的迎面而來的那輛摩托車。附近兩輛沒有標誌、停在路邊的轎車突然間開亮前燈並發動了引擎。

魯特轉向旁邊,成功地避開了美洲虎。但功率強大的本田摩托離開道路,躥上街沿石,衝進了公園。它差一點就可避開那把長凳,但還是撞上了。坐在美洲虎轎車旅客座上的羅斯,看見摩托車翻了一個筋斗,把它的乘客拋到了草地上。另外的汽車停下來,從中下來三個人。魯特被摔得頭暈耳鳴,但沒有受傷。他坐起身來,把手伸進了茄克衫下面。

「我們是武裝警察。不許動!」在他身邊的一個聲音說。魯特轉過頭來直視著那支警用史密斯和威森手槍的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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