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代價 第四章

在阿爾康伯里基地中那座孤獨的房子里,喬·羅思躺在卧室里他的那張行軍床上,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6星期前看上去十分迷人而且很可能還可藉此飛黃騰達的一項任務,現在剛剛變成了一場噩夢。

自從1948年創建以後的差不多40年以來,中央情報局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保持隊伍的純潔,防止蘇聯「鼴鼠」的滲入。為此,在反間諜措施上已經花掉了幾十億美元的成本。全體職員經歷了反覆檢查、測謊儀測試、談話詢問和一遍又一遍的審查。

這些措施奏效了。當英國人被50年代初期的菲爾比、伯吉斯和麥克利思的變節而震驚時,中情局保持著純潔。當菲爾比在貝魯特找到了勉強糊口的飯碗時,他的事件繼續發展著,直到他最終於1963年逃往莫斯科,但中情局仍然保持著清潔。

當60年代初法國遭受喬治·巴克事件而英國又遭受喬治·布萊克事件時,中情局還保持著未受滲透。這麼多年來,中情局的反間諜部門——保安處,一直由一位叫詹姆斯·安格爾頓的傑出的人上所領導著,他是一個孤獨的著迷於工作的人,他活著只為了一件事:保持中情局不受蘇聯的滲透。

最後,安格爾頓因生性多疑而自食其果。他開始相信,儘管他已經盡了努力,但中情局裡面確實有一個忠於莫斯科的眼鼠。雖然經過了所有的考驗和審查,但他還是相信一個叛徒已經混了進來。他的理由似乎是:如果沒有線鼠,那麼應該有。所以肯定有;所以就有了。對懷疑中的「薩莎」的追查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認為克格勃需對世界上一切壞事負責的偏執狂俄羅斯投誠者高里津,同意了這種觀點。

對安格爾頓來說,這是悅耳動聽的音樂。對薩莎的追查加大了力度。謠傳說他的名字是以字母K開頭的。那些名字以K開頭的官員們被折騰得六神不安。一個人憤而辭職;另有幾個被除名,因為他們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一項謹慎的舉措,但對士氣不利,而士氣已經低落了。從1964年到1984年,清查搞了10多個年頭。最後局長威廉·科爾比認為鬧得夠了。他讓安格爾頓退休了。

保安處傳到了其他人手裡。其保持中情局免受蘇聯滲透的職能繼續著,但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展得轟轟烈烈了。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英國人在甩掉了老一代情報人員認為必定有反叛者的潛移意識之後,在情報圈內再也沒有發生更多的間諜醜聞。然後,重心似乎要轉移了。美國,自40年代後期以來一直未出過叛徒,突然間冒出了許多,不是因為思想意識的原因,而是因為金錢而背叛了祖國。博伊斯、李、哈珀、沃克,最後還有霍華德。他們在中情局內部工作,檢舉揭發了在俄羅斯本土上活動的美國特工。在遭到烏爾琴科(在他奇特的再次投誠回去之前)的揭發後,霍華德在被逮捕之前設法溜出去逃到了莫斯科。霍華德的叛變和烏爾琴科的再投誠事件都發生在前一年,把中情局搞得面紅耳赤。

但所有這一切與奧洛夫聲稱的潛在影響相比,實在算不了什麼大事。假如奧洛夫的交代當真,光是追查就會把中情局搞得天翻地覆;假如該交代當真,損失評估就會搞上幾年的時間,重新組合成千上萬名特工、代碼、國外情報網和與盟國的關係會花上10年時間,還會花費幾百萬美元的成本。在未來的幾年裡,中情局將會威信掃地。

在漫漫長夜裡,羅思輾轉反側難以人眠,縈繞在他心頭裡的那個問題是:我應該去找誰?黎明前他打定主意,起床,穿好衣服,收拾行李。在離開之前,他去看了一下奧洛夫。俄羅斯人睡得很香。羅思對克羅爾說:「替我管好他。任何人不準進來,也不準離開。這個人現在已經很重要了。」

克羅爾不明白為什麼,但他點點頭。他是一個老老實實執行命令的人,從來不會去詢問為什麼。

羅思駕車到達倫敦,避開使館,到他自己的公寓,取了一本不是他真名的護照。他在一班英國私有航空公司的飛機上訂到了一個座位。抵達波士頓後他在洛干機場轉機繼續飛往華盛頓國家機場。即使已經節省了5個小時的時差,但當他駕著一輛租來的轎車進入喬治城時,天色已經開始發黑了。他停好車,沿著K街走到了盡頭,這個地方已經靠近了喬治城大學的校園。

他在尋找的房子是一座漂亮的紅磚建築物,與周圍房子的區別只是它裝有許多保安系統,在不停地掃描著街道和附近的通道。在穿過馬路走到那座房子的門廊時他被攔住了,他晃了晃他的中情局通行證。在房門口他要求見他想找的人,被告知那位先生正在吃晚飯時,他要求傳一句話進去。幾分鐘後,他被引入了一間裝飾著護壁板的圖書室,裡面瀰漫著皮裝書籍的氣味和一絲淡淡的雪茄煙味。他坐下來開始等待。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中央情報局局長走了進來。

他不習慣在他的私宅里會見年輕和級別較低的中情局職員,但被他召來的除外,現在他在一把皮沙發里落座,並做手勢示意羅思坐到他的對面,然後靜靜地詢問登門造訪的事由。羅思仔細地向他作了彙報。

局長已有70多歲了,對於擔當的這個職務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年齡,但他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人。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他曾在戰略情報局工作,把間諜派往納粹佔領下的法國和低地國家。戰後,因戰略情報局的解散,他回歸平民生活,從父親手裡接管一家小工廠並把它發展成一個大型的聯合企業。當中央情報局創辦起來以接續戰略情報局時,第一任局長艾倫·杜勒斯請他到局裡擔任職務,但他謝絕了。

多年以後,作為一名富人和共和黨的一名主要捐款人,他已經注意到並主動去接近了一位正在競選加州州長的走紅的前演員。當羅納德·里根當上總統後,他邀請他的值得信任的朋友出任中情局局長。

這位局長篤信天主教,喪妻多年,是一名道德行為極為嚴謹的清教徒,在蘭利內部被認為是「一個頑強的老傢伙」。他重視才能和知識,但他的感情是忠誠。他曾經知道一些好朋友被送進了蓋世太保的刑訊室,因為他們被出賣了。變節出賣是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容忍的一件事。對於叛徒他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在這位局長的心目中,對待他們決不能有絲毫的仁慈。

他仔細地傾聽著羅思的敘述,他的眼睛注視著煤氣柴火壁爐,但在這種天氣溫暖的夜晚爐內沒有火焰。他沒有流露出他的感受,只是繃緊了嘴巴周圍的肌肉。

「你是直接來這裡的嗎?」當羅思說完時他問道,「你沒對其他人說過吧?」

羅思解釋了他是如何過來的,像一個竊賊那樣在夜色下溜進了他自己的國家,使用的是一本假護照,還兜了一個圈子。那位老人點點頭;他自己曾有一次也是那樣溜進了希特勒侵佔下的歐洲。他站起身走到一張古董側桌旁,提起桌上的一隻白蘭地酒瓶倒了一杯,然後停頓下來寬慰地拍拍羅思的肩膀。

「你做得對,小夥子。」他說。他把白蘭地遞給羅思,但年輕人搖搖頭。局長繼續問:「17年了,你是這樣說的吧?」

「根據奧洛夫的說法。我的所有上級領導,一直到副局長弗蘭克·賴特,都在中情局工作了那麼長時間。我不知道還能找誰彙報。」

「你當然不知道了。」

局長回到椅子里坐下後陷入了沉思。羅思沒去打斷他的思緒。最後老人說:「只能找保安處。但不能找處長。毫無疑問他是絕對忠誠的,但他已經幹了25年。我要讓他去休假。還有一位聰明的年輕人,是他的副手,以前當過律師。我不知道他是否在我們這裡幹了15年以上。」

局長讓一名助手打電話去查核。經查明確認,保安處副處長41歲,15年前從法學院畢業加入中情局。他被從在亞歷山大的家中召過來的。他的名字叫馬克斯·凱洛格。

「他從來沒在安格爾頓手下工作過,」局長說,「他的姓氏以字母K開頭。」

剛過午夜,馬克斯·凱洛格慌慌張張而又憂心忡忡地來到了。當家中的電話響起來時他正要準備上床睡覺,他驚奇地聽到局長本人在給他打電話。

「告訴他,」局長說。於是羅思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事情。律師眼睛一眨未眨地全聽進去了,沒有遺漏任何細節,提了兩個補充的問題,沒做記錄。最後他問局長:「為什麼找我?哈里在城裡嘛。」

「你只與我們一起幹了15年。」局長說。

「啊。」

「我已經決定讓奧洛夫——吟遊詩人,不管我們怎麼稱呼他——留在英國阿爾康伯里,」局長說,「他在那裡比回到這裡安全,甚至更為安全。把英國人支開,喬。告訴他們吟遊詩人剛剛吐露出更多的只涉及美國利益的情報。告訴他們待我們核對完畢後會恢複他們的接觸機會。」

「你們上午飛過去……」他看了一眼手錶,「……今天上午坐特定的航班直接去阿爾康伯里。無清規戒律約束,現在,太晚了,風險太大了,奧洛夫會明白的。讓他和盤托出,我要了解全部情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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