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與極度偏見 第五章

柳德米拉·瓦納芙斯卡婭少校失眠了。她試圖睡著,但沒有成功。黑暗中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納悶,為什麼素以控制國民效率很高而聞名的東德人,會在一個方圓20英里的地區內失去像莫倫茨那樣的一個人。他是不是搭上了一輛便車?偷了一輛自行車?仍俯伏在一條溝渠里?那些警察到底在那裡幹些什麼呀!

到凌晨3點鐘時,她深信有一個差錯,在一個半瘋癲的人能在一個小小的地方逃脫警察布下的天羅地網的這個謎團中有一些差錯。

她在4點鐘起床,回到了克格勃辦公室里,命令夜班值班員為她接通給東德國家安全局總部的保密線路。接通電話後,她與福斯上校通話。

「莫倫茨的那張照片,」她說,「是不是近照?」

「大概一年前照的。」福斯回答。他感到迷惑。

「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從HVA。」福斯說。瓦納芙斯卡婭謝過他後掛斷了電話。

HVA是東德的國外情報局,顯然由於語言方面的原因,專長於操縱在西德內部的諜報網。局長是傳奇人物馬爾庫斯·沃爾夫上將。即使是瞧不起衛星國情報機構的克格勃,也對他相當尊敬。馬爾庫斯·沃爾夫曾經對西德搞過幾次漂亮的行動,最有名的是「操縱」西德總理勃蘭特的私人秘書。瓦納芙斯卡妞打電話喚醒了克格勃第三總局駐東德的負責人,提出她的要求,還報出了局長謝利平將軍的名字。這一招奏效了。接電話的那位上校說他落實一下看看是否可行。半小時後他回電了。沃爾夫將軍好像是一位習慣早起的人,他說,你的約見已定在6點鐘在他的辦公室里。

那天凌晨5點鐘,總部設在切爾特南的英國政府通訊總局的密碼部,已經完成了在過去的24小時內堆積下來的最後一批低級情報資料的解碼工作。譯成白話文字後,這些情報將通過一系列陸上保密線路傳送給各個接收機關——有些發送給在世紀大廈的秘密情報局,有些發送給在柯桑街的MI-5局(即承擔反間諜工作的保安局,又稱軍情五局),有些發送給在白廳的國防部。許多情報被複制後同時分送給兩個或甚至所有這三個機關。緊急情報的處理速度要快得多,但下半夜是發送低等級情報給倫敦的好時段;線路相對不太忙。

星期三晚上的那些情報材料有一個信號是由布拉赫發給西德駐倫敦使館的聯邦情報局職員。德國當然是英國有價值的和受尊重的盟國。但切爾特南在截聽和譯解一個盟國發給其駐外使館的絕密電文時是不講究感情的。這份密電在早些時候已被譯解出來了。沒什麼冒犯的內容,只是例行通訊。這份電文被發送給了MI局和世紀大廈的北約科。後者專門處理除中情局以外的與英國所有盟國的情報聯絡工作,與中情局的聯絡工作由另一個科室負責。

北約科的科長已經注意到了愛德華茲非常關注麥克里迪在操縱友好情報機構——西德聯邦情報局一名特工時的失誤狀況。這位北約科頭頭是麥克里迪的朋友。當他在那天上午10點鐘見到西德的電文時,他決定把它交給麥克里迪,以備萬一他的朋友需要,但他在中午之前一直沒空。

早上6點鐘,瓦納芙斯卡妞少校被引進了位於福斯上校辦公室再高兩層的馬爾庫斯·沃爾夫的辦公室里。這位東德的間諜頭子不喜歡制服,因此他身著一套裁剪得體的深色西服。他還喜歡茶,而不是咖啡,專門讓人為他從倫敦的福特納及瑪森搞來了一些上好的茶葉。他給蘇聯的少校提供了一杯茶。

「將軍同志,布魯諾·莫倫茨的那張近照,是你們這裡提供的。」

馬爾庫斯·沃爾夫的目光從茶杯沿口上方打量著她。如果他在西德的政府機構內有情報網和間諜——實際上他是有的,那麼他是不會向這個陌生人確認的。

「你們是否能搞到莫倫茨的一份履歷表?」她問道。沃爾夫思考了一下這個要求。

「你為什麼要這個東西?」他柔和地反問。

她詳細地解釋了一番。打破了幾項規定。

「我知道這只是一種懷疑,」她說,「還沒有具體證據。感覺到缺少一點什麼。也許是他過去的某些情況。」

沃爾夫同意了。他喜歡橫向思考。他的某些漂亮的行動來自於一種發自內心的感覺,懷疑對方在某個地方有一個阿基利斯的腳踵,只要他能夠找到它。他起身走到文件櫃邊,取來了由8張紙組成的一疊資料。他沒有吭聲。這是布魯諾·莫倫茨的全套人事檔案。與星期三下午洛塔爾·赫爾曼在西德布拉赫看閱過的那一套相同。瓦納芙斯卡姬羨慕地呼出一口氣來。沃爾夫微笑了。

如果說馬爾庫斯·沃爾夫在諜報界有一項專長的話,那麼他的這項專長不是去收買和策反西德的高級官員(雖然有時候他也這麼做過),而是在這些要人的身邊安插生活和工作作風無可挑剔的拘謹刻板的老處女型秘書。他知道一名機要女秘書能見到她的主子見過的文件材料,有時候還能比其主子見得更多。

多年來,西德曾爆出過一系列醜聞:一些內閣部長、高級公務員和軍火承包商的機要秘書們不是被保安局逮捕就是悄悄地潛回了東德。他知道,有一天他將把愛爾穆特·凱普爾小姐從聯邦情報局科隆分局召回到她所敬愛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在此之前,她將繼續在迪特·奧斯特局長上班前一小時到達辦公室,複印任何有價值的文件資料,包括全局員工的人事檔案。在夏天,她將繼續在那個安靜的公園裡吃色拉三明治當中飯,用一些乾淨的麵包屑喂鴿子,最後把那隻空了的三明治包裝袋丟進附近的一隻垃圾箱。幾分鐘之後,那個牽著狗散步的紳士將從那裡把它取走。在冬天,她將在那個溫暖的咖啡館裡吃中飯,並把她所看過的報紙丟人門口的那隻垃圾桶里,那位街道清潔工將把它從那裡撿出來。當凱普爾小姐回到東德後,她將參加國宴,受到安全局長埃里希·米爾克的接見,或者可能是黨的領袖埃里希·昂納克的親自接見,被授予一枚勳章,領取一份政府年金,還將得到在菲爾斯騰瓦爾德湖邊的一套溫暖舒適的退休公寓。

當然,馬爾庫斯·沃爾夫並不是一個先知先覺的超人。他不可能知道到1990年時東德將不復存在,米爾克和昂納克將遭到廢黜和受到侮辱;他本人將會退休,靠寫回憶錄而去掙得一份豐厚的稿費;而愛爾穆特·凱普爾將在西德的一個僻靜處度過她的餘生,該地方的條件要比原定她那湖邊的公寓差多了。

瓦納芙斯卡姬少校抬起頭來。

「他有一個姐姐。」她說。

「是的。」沃爾夫說,「你認為她也許知道一些事情嗎?」

「可能不會有什麼收穫。」蘇聯人說,「如果我去探訪她……」

「如果你能從你的上司那裡獲得同意。」沃爾夫溫和地向她建議。「你不是為我工作的。」

「但如果我能去成,我會需要一種身份掩護。不是俄羅斯人,不是東德人……」

沃爾夫自我否定似地聳聳肩。

「我倒有一些假的身份證明,隨時可供使用。當然,這是我們這個奇怪的行業的一部分內容……」

波蘭航空公司的LOT104航班上午10點鐘經停在柏林合尼菲爾德機場。該航班延誤了10分鐘,以讓柳德米拉·瓦納芙斯卡婭登機。如同沃爾夫所指出的,她的德語說得比較好,但還不能冒充德國人。她在倫敦要見面的人當中,極少有說波蘭語的。現在她帶上了去走訪親戚的一位波蘭教師的證件。波蘭是一個大為寬鬆自由的國度。

波航的那架定期客機於11點鐘降落了,因時差關係節省了一個小時。瓦納芙斯卡婭少校在30分鐘內經過了護照檢查和海關卡口,在航站2號集散大廳的一個公用電話亭里打了兩個電話,並坐上計程車去了倫敦市櫻草山區。

中午時分,山姆·麥克里迪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才剛剛與切爾特南通完話擱下話筒。他所得到的回答依然是沒有動靜。時間已經過去了48個鐘頭,而莫倫茨仍然在逃。現在打電話的人是樓下的北約科科長。

「上午送來的公文袋裡有一份電文。」他對麥克里迪說,「也許沒什麼苗頭;那樣的話,你就把它扔進廢紙簍吧。反正我現在讓收發員送上來。」

5分鐘後,那份電報稿送達了。當麥克裡邊看到電報及其上面的時間後,他不由地大聲咒罵起來。

情報界中的「需要知道」原則通常運作得較好。那些在自己的工作中無需知道某事的人,是不會被告知的。這樣,如有泄密,無論是有意的或無意的,損失就不會很大。但有時候也會起到相反的作用。一份也許能改變事件的信息沒有傳遞過去,因為沒人認為是必要的。

在哈爾茨山區的阿基米德監聽站和在切爾特南的東德科監聽員們已被告知把他們截獲的任何消息及時傳送給麥克里迪。如電訊中有「格勞伯」或「莫倫茨」字樣,則更應該立即傳送。但役人想到還應該把這件事通知到對盟國的外交和軍事通訊的監聽人員。

麥克里迪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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