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篇 一篇自序大方家

《紅樓夢魘》是張愛玲留下的一本紅學著作,所以就成為我這小書的評論主體,打算從她的一篇自序說起。

這篇序很重要,代表著她十年紅學收穫和治學心情,是了解她的文心的一把鑰匙。

這篇序代表了她的文筆風格。其特色是很平實,不玩弄筆花,扭捏一些「文藝性語言」。真正的「白話」,樸素的心音。

但更讓我讀來舒適的是不擺「學術」架子,不寫「學院派論文」,更無洋八股土八股氣味。

然而對某些讀者來說卻有一個「缺點」:她自己是天賦高明,上智上慧,不耐煩「婆婆媽媽」式嘮叨,也不喜「教誨凡人」的腔調,她「惜墨如金」,只寫出「結語」,不知其間委曲婉轉處省略了(自己明白),一般讀者和笨些的學生就會覺得她寫的往往是「半截話」和「不完全句」,覺得「太不規範」……。領會起來有些吃力,消化不動。

這是上智上慧與常智常慧之間的差距和「衝突」。

我希望這個「缺點」不致阻礙有些人的閱讀願望或閱讀興緻。需要細心,需要「培訓」自己的閱讀習慣,不要只喜「文從字順」、死死板板的「課堂作業」的一切擺在浮面,缺少深度豐盈的膚淺單薄文字。

還要不斷提高自己的「參悟」能力——你別太「省力」,也得費點兒神思去思忖、玩索、尋味,主動去契合著述者的語音心意。

其實,這豈止是張愛玲的文章的特點,就是讀曹雪芹的原書,又何嘗不是如此?作者與讀者不應是「冤家對頭」,而該是「知己莫逆」才行。

「一篇《錦瑟》解人難」。詩人不多,解詩人更稀罕。曹雪芹,張愛玲,與其定位於作家,不如歸根於詩人。詩人的散文,「白話」,論文,書札……,也都有詩質詩境,詩情詩韻。理解曹、張,這一方面是忽略不得的。

詩曰:

一篇自序大方家,不向雞蟲計豆麻。

明義開宗見衷曲,光風霽月不爭差。

學者詩人亦作家,三長兼美報風華。

十年半部紅樓夢,難解名貂痛可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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