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九章

陳娟一直只顧自己表演,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忽略了徐主任。她朝徐主任笑一笑問,這位老師,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那你說血印是怎麼回事?

徐主任頓時噻住,以她的身份,還真不太好意思深入探討這個問題,只好含糊其辭地說,在一個人身上挖些血印子,可能有很多種原因,不一定就是強暴的時候挖的嘛。

陳娟抓住問題不依不饒:我實不曉得還有啥子原因?你能不能說一說?

我看到老漢直搖頭。

徐主任說,你這個妹兒,這些成年人才搞得醒豁的問題情,你幹嘛非要問這麼清楚?

陳娟繼續反擊:既然成年人才搞得醒豁,我當然就不懂,我就只曉得當時是自己拚命反抗,硬在他身上挖出來的。

徐主任只好退一步說,好,你說徐老師強暴了你,那你第二天為什麼不報案?

「這種事讓我怎麼去說?要不是張無病出了這個事,這個秘密我是一輩子都不得說的。」說完,陳娟伸出雙手,把臉一捂,過了幾秒再放開手的時候,居然已經是滿臉淚水。

這一下,屋內的人已經有八成相信了陳娟的話。

徐主任坐在那兒瞠目結舌,過了許久憤然站起來,說聲上洗手間,便走出會議室,估計是給住院的徐勝渭打電話去了。

趁著徐主任出去的當口,秦主任猶猶豫豫地問副校長,如果這個女娃兒說的徐老師的事情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副校長沉吟不定,皮衫瞄了一眼陳娟,正要說話,他的手機響了,他連忙跑出去接電話。

副校長望望大家,嘆口氣說,這事情還真有點麻煩。一個是我們的學生,一個是我們的教師,這些都是家醜啊,一旦證實,我們學校今年的文明單位就泡湯了。如果徐老師真有事,你們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恐怕還要提交學校黨委會研究,如果這個小陳執意要告的話,就連學校都沒辦法,那就是直接走司法程序了。

說到這裡,他又望了一眼陳娟,眼神已經和緩很多,不再是公事公辦模樣。

陳娟轉過身來,冷笑了一下,回身面對他們的時候,卻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至於我,隨便她搞到什麼樣子,似乎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周老歪一拍桌子說,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害群之馬,跟這樣的人同事,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隨後,屋內安靜下來。大家都不再說話。

過一陣,徐主任進來了,緊接著是皮衫。我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剛才皮衫接的電話會不會是徐主任打的?

徐主任一坐下,便露出波婦本色說,我剛才給徐老師打電話了,他承認確實跟這位陳娟發生過關係,但不是強暴,而是雙方自覺自愿的!他身上也有兩個爪子印,那都是這個小妖精幹得興起在他身上挖的。

她轉向陳娟說,聽說你們也不是搞了一次兩次了,還說什麼強暴?

這些話聽得我心如刀絞。看陳娟,她面色異常平靜,手指卻把牛仔褲上的一顆裝飾扣捏得緊緊的。

副校長聽她說得不堪,打斷說,也不該隨隨便便發生關係嘛。徐老師現在還在醫院裡?

徐主任忙說,是的,傷勢很重,不敢下床。

副校長說,現在小陳說徐老師強暴她,徐老師不承認,這個事還真不好辦。不管怎麼說,鬧出去影響都很壞。警官,你看這個事情怎麼辦?

皮衫點了根煙,眯起眼睛說,還是要盡量把事情控制在學校內部,如果雙方堅持己見,那就得由我們警方來調查取證,這個事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夠了結的。

副校長點點頭說,我也是這個意見,看是不是雙方調解比較好?

徐主任漲紅了臉站起來說,張無病打徐老師是犯罪,這樣的行為怎麼能夠調解,私了?

副校長有些不悅,他沒有直接回話,陰著臉坐在那裡。

皮衫說,不調解,那這個事怎麼弄?難不成把徐老師也弄到所里調查?

皮衫突然開始為我們這方說話,倒是出乎意外。

徐主任潑勁上頭:這個妹兒說徐老師強暴她,只是她一面之辭,張無病打徐老師,卻是那麼多人在場見證的!

於是陷入僵局。

正在這時,學校辦公室的一個人走進來,附在副校長耳邊說了幾句。副校長立即說,校長找我有事,你們先在這兒磋商一下,總得拿出個可行的解決方案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大家都不能意氣用事!我過會兒再來聽你們的意見。

說完揚長而去。

周老歪也站起來說,我等一會兒還有課,你們慢慢吵。說完過來拍拍我肩膀,走了出去。

徐主任見此情景,索性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穩穩坐在椅子上。

我走到陳娟身邊,說,謝謝。

她冷漠地看看我,搖了搖頭。

我還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無論是愛是恨,眼前這個女人對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為了讓我免遭牢獄之災,她等於是在這兒當眾被剝光衣服。

但是,我最需要的不是這樣,我最害怕的也不是這個,如果要以失去她為代價,那自由又有什麼意義?現在,我們雖然近在咫尺,卻非常分明地感受到她骨子裡滲出來的那種冷冰冰的距離感。

這種距離感,讓我無話可說,對未來的所有希望都偃旗息鼓。

多年以後,我才總結出,男人變心是一個緩慢漸進、猶豫躊躇的過程,而女人一旦變起心來,往往一蹴而就,痛快直接,不留餘地。愛你時如烈焰升騰,把你烤到皮焦肉爛,不愛時如大海潮落,把過往種種甘醇濃烈掩蓋沖刷,就象我們曾經寫在紅砂磧上的字,原來那本身就是一個最準確的愛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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