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七章

我們跑到放映室一看,除了放映員外,還有一男一女,正望著陳娟哈哈大笑。

陳娟笑罵道,原來是你們這一對狗男女!我是覺得有點耳熟呢。

那個男的看著我問,陳娟,這是你男朋友邁?早知道你要求這麼低,我就來追你了。

旁邊的女的不樂意了:去嘛,人家又沒結婚,還來得及!

陳娟牽起我的手說,這是我男朋友張無病,這兩個都是我的初中同學,劉大江、張明麗,才從輕化工職中畢業,還在初中的時候就勾搭成奸了。怎麼樣,我這女同學長得不錯吧,人民大會堂來職中選服務員都把她看起了的,她自己不願意去。

張明麗確實還長得漂亮,身材高挑。她盯著我說,娟娟你男客看起還蠻害羞的嘛,挺老實。

陳娟切了一聲說,這傢伙一肚子壞水,要不本姑娘會上他的賊船?

劉大江說,我們今天也是來看電影,聽先頭喇叭里的話才曉得你們來了,還碰上你生日,我們不曉得你們坐哪個位置,就上來喊了一聲,果然找過來了。今天我請客,大家去羅馬唱歌!

羅馬夜總會位於二馬路,裡面還養著幾個非常惡劣的小姐,但這裡消費水準不高,是窮學生尋開心之首選,在學校時經常聽高年級的同學提起。

除了我,這三位城裡長大的都是麥霸,爭相飆歌,而且盡挑粵語,歌詞狗屁不通,但唱得搖頭晃腦極其投入。

見我一個人呆在一旁無聊,陳娟甩下麥克風,過來跟我撒嬌。那邊兩個說:你這兩副顏色,重色輕友,騷情不要臉,未必要搞現場直播邁?

於是劉大江提議再去吃宵夜。陳娟說,吃啥子宵夜,我手上的傷口有點疼。

大家便坐著閑聊了一陣。最後,張明麗說,你們兩口子一個是學生,一個畢業了沒工作,這樣下去是啥子辦法嘛,我現在在聯通上班,聯通才在萬州站住腳,正在拓展業務,下一周要招一批人,陳娟你也來應聘算了。

陳娟問收入如何。

張明麗說,反正是做營業員之類的工作,一個月大概六七百吧。

陳娟高興地說,那倒不錯,比在酒樓當迎賓還強些,需要些啥子條件?

張明麗說,你的身高相貌都沒問題,就是張口閉口都是髒話,象個女流氓,這樣不行啊。

陳娟說,扯皮喲,你以為餐旅專業是白學的?老子正經起來,標準的白領淑女啊!

張明麗說,那就說定了,到時候我通知你來參加面試。

雲上的日子,就是說的我和陳娟的那段暑假時光。

我們去了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罐頭廠。很蕭條的一家老廠,偌大的廠區內,空蕩蕩的看不到幾個人,所有含鐵的設備都銹跡斑斑,所有的房屋都灰暗破敗。雖然有所謂的總理項目——從河南洛陽引來的春都集團投資搞火腿腸,但沉痾難起,春都自身的管理模式也存在問題,眼看這廠子已經是不能活了。三峽工程補償的移民款,倒消耗了個乾淨,幾千工人,風流雲散。

陳娟卻沒有感傷之情,她興緻勃勃地指著這幢廠房,那個車間,說小時候如何在這裡玩耍,如何偷罐頭吃,如何排隊到工廠澡堂里洗澡,看到一屋子白條條的女人,挺著碩大的乳房,自己是如何的好奇與自卑。

我們到了紅砂磧,她兒時經常和夥伴來嬉戲玩鬧的地方,罐頭廠外的一片沙灘,很平很大,在長江岸邊難得一見。沙灘一旁是滾滾東逝水,另一邊則是當地農民種的大塊大塊的茉莉花。

那天的紅砂磧很安靜,就我們兩個人。我們在沙灘上寫下一連串彼此的名字,然後看著江水撲騰過來把它們沖刷掉。我們踩著淺水象小孩子一樣你追我趕,跑得累了就抱在一起唱《上海灘》的主題歌:浪奔,浪流……

浪奔,浪流,我們的愛情能否永垂不朽?

遠處的天色暗下來,陳娟還緊緊抱住我不放。我說,晚了回去的中巴車趕不上了。

陳娟說,真想在這裡跟你痛快搞一盤兒呢。

我說,等你身體好些我們再來,日就日個河水倒流,天荒地老。

我們用盡所有的青春和力氣,大笑起來。可惜,直到這一切永沉江底,我們都沒能回來大幹一場。

我們大步往回跑,前面尚存朦朧著的光明,黑沉沉的夜色在身後緊追不捨。天與地,黑與白,皆以我們為界限,我們的腳步,踩踏在昏昧的時光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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