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相見時難

方蘭帶婆婆來到沂南——汪登生和失散37年的母親相見——母親求兒子饒了哥哥——蘭曉平來了——江淼來了——管也平和江淼的初戀——蘭曉平和江淼的婚外戀——汪登生和江淼的夫妻情——汪登生和養父養母相見

一陣激烈的騷動之後,沂南縣城安定了許多。這裡的100多萬人民的心沸騰了,這裡的大地蘇醒了,這裡的天空烏雲散了,人民群眾在默默地傳頌著內心的喜悅和激動。

縣水利招待所,管也平和往常一樣,緊張而有序地看看材料。但他的心裡在等待著一場興奮、歡樂和悲傷的場面!

中午,方蘭帶著年邁的母親來了。管也平高興地拉著年過古稀的母親,老人家頭髮大都白了,臉上的皺紋也增多了。見到久別的兒子,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里透出笑容。

方蘭說:「接到你的電話,我請了三天假,趕快去帶媽,接著就趕到你這裡來。」

管也平說:「方蘭,謝謝你!我們吃飯去吧。吃了飯,你和媽先休息一下,下午我們再慢慢談。」

為了迎接年邁的老母,管也平親自去買了四個豬蹄爪,請廚師燉得透爛,這是母親最喜歡吃的菜。一家三口難得在一起吃這樣一頓飯!吃飯時,母親不覺嘮叨起往事,只要一提起往事,母親又叫起「小冬子」來了。方蘭聽了笑了起來。

飯後,管也平把方蘭和母親送到縣招待所。剛回來不久,葛運成匆匆地來了,對管也平說:

「汪登生的父母已經到了!」

管也平說:「現在哪兒?」

「已經安排住在人武部招待所了,汪登生的情況沒有對他們說!」葛運成說。

「好,暫時不要告訴老人。江淼到了沒有?」

「很快就到。」

下午三點半鐘,管也平坐在母親身邊,方蘭坐在對面的床上。這時,隨著輕輕的敲門聲,鄒正站在門口說:「管書記,人來了!」

「請讓他進來。」

汪登生莫名其妙地被帶到這裡,手銬已經拿掉了,服裝也整理過了,但臉色顯出憔悴、憂傷。

管也平看看他指指空著沙發說:「請坐!」接著又說:「這是我愛人方蘭。」又對方蘭說:

「這位就是汪登生!」

汪登生看看似乎與他無關,又極不協調的幾個人,不知道說什麼話。管也平遞給他一支煙,隨手親自給他點著。

方蘭看看汪登生,又瞥一眼丈夫,她想笑,可是,怎麼也笑不起來。最終她還是竭力露出一絲微微的笑靨,但那是苦澀的笑。

管也平抓住母親的手說:「媽,你把那年帶我和哥去浙江的事講一遍行嗎?」

30多年來,只要一提到那段往事,母親總是臉色陡變,傷心得淚如雨下。冬子懂事以後,他千方百計不讓母親提及這樁永遠無法挽回的憾事。隨著歲月的流逝,冬子的懂事,特別是後來冬子取了聰明伶俐的媳婦之後。那段令她十分痛心的往事表面上也漸漸地談下去了。然而,那刻骨銘心的骨肉分離,她親手丟失了兒子,在她心裡永遠也無法抹去。她總感到兒子那喊聲、哭聲永遠深深地扎在她的腦海里,刺在她的心上!

令她意外的是,過去兒子總是不讓她說這件事,可是今天卻主動讓她講。她的心裡一陣陣疼痛。30多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再現眼前。

她一手端著半碗野菜湯,一手牽著不滿四歲的冬子,心急如焚地踏進破廟的門時。小來不見了!她跑著、哭著、喊著,回答她的是茫茫的大雪,凜冽的寒風,空蕩蕩的回聲……母親已經泣不成聲了,她緊緊地摟著兒子,大聲喊道:「冬子,我的冬子,小來被我丟了……」

汪登生睜大那雙驚恐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失聲叫道:

「真的?這是真的!不、不……」

管也平給母親擦著淚,撫著母親,指指坐在旁邊沙發里的汪登生說:「媽媽,他就是小來子,你的兒子……」

老人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抓著管也平的手突然變得冰涼:「你說什麼,說什麼?」

「媽,是的,沒錯。我給你找到的小來,我的哥哥!」

汪登生突然跪在老人面前,淚水從那帶血絲的眼裡滴下來,大聲喊著:「媽…… 」

老人一把抱著小來、小冬子,哭聲中夾著驚喜,大聲說:

「兒子,這是真的嗎?」

方蘭坐在一旁激動得淚水流滿了面頰,高興地說:「媽,這都是真的!」

母親那蒼老的面容,終於展開了。她雙手摸著汪登生的臉,兒子,還是七歲時的小來子,失散30多年的兒子,真的回來了。

此刻流出來的淚水是幸福的,甜滋滋的。母親終於叫了起來:

「兒子,我的孩子,你終於回到媽身邊了……」

積聚得太久的母子之情,在這一刻爆發了。來子,冬子,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們不能分離的骨肉之情!除此之外的一切,統統都忘記了,母親的每一根神經都牽著兒子,兒子的心中時刻思念著母親!

方蘭看著這震撼人心的動人場面,心裡是喜是悲?她偷偷地擦著淚水。

母親突然問:「你們怎麼會在這兒相見呢?」

管也平愣住了。

汪登生也愣住了。

萬蘭也愣住了。

過了半天,汪登生才泣不成聲地說:「媽……我,我犯罪了……永遠無法挽回的罪過……」

「什麼?……」剛剛充滿喜悅的老人霎時間又籠罩在愁容之中。

「媽,是的,是真的。」管也平無奈地說。

母親一把抓住管也平說:「冬子,不是說你當了大官了嗎?為什麼不能救救你哥?」

管也平緊閉著雙眼,靠到按發上,有氣無力地說:「誰也救不了他!他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沂南縣人民不會饒恕他。我也不可能救了他!」

老人大聲說:「我不信。自從丟了你哥哥,你天天跟我鬧著要你哥,可現在真的找到你哥了,你眼看著不救他,我要你這個兒子還有什麼用?」

「媽,……」管也平看看汪登生,雙手拉著母親說,「媽,晚了,太晚了!你讓他自己說,怎麼救他?他乾的是些什麼事!」管也平失聲痛哭起來了。這哭聲含著多少怨恨;這哭聲含多少惋惜;這哭聲含著多少難以表達的情感!

方蘭心疼丈夫,可憐婆婆,痛惜長兄。她走到老人面前,拉著老人手說:「媽,您就別再為難也平了!您自己的兒子,您還不了解他嗎?」

這時,有人敲門了。方蘭低聲說:「也平,快擦擦眼睛。」說著把手帕遞給他。

管也平說:「請進!」

蘭曉平來了,管也平介紹著說:「這位是沂南縣委代書記。那是我愛人方蘭,這是我母親。」

蘭曉平笑著點點頭。

管也平說:「曉平,請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蘭曉平問:「什麼事?管書記。」

管也平嘆了口氣說:「曉平,我不敢面對現實,又必須面對這個現實。」他竭力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把目光停在汪登生身上,又接著說:「汪登生是我失散了37年的親哥哥!」

蘭曉平脫口叫道:「什麼?」

「我只能利用這個機會,把我母親請來,讓他們相認,但是十分遺憾……」

「那你早就知道了?」

「那天宣布他免職後,我們那次談話時。」

「天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這時鄒正來了,方蘭開了門,鄒正說:「管書記,有位叫江淼的女士要見你們!」

管也平說:「請她送來吧!」

蘭曉平感到一陣慌張,急忙對管也平說:「我還是迴避一下吧!」

「不,一切都說個清清白白,大家都不要相互猜疑!」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40歲上下的女人,這女人窈窕身材,高高個頭,白皙皮膚。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充滿活力。

她就是江淼,管也平大學的同學,當年的戀人。她就是汪登生的妻子,蘭曉平曾經和她有過一段難分難解的婚外戀情。當然,這段舊情,管也平在和方蘭戀愛時,已經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這些蘭曉平並不知道,汪登生也不知道。

眼前這三個都和她江淼有過情的瓜葛的男人,同時出現在她面前時,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管也平打破這尷尬的局面說:「這十分難得的機會,我覺得應該把一切都挑白了。江淼同志,請坐。」

方蘭走上前,握著江淼那冰冷的手說:「我叫方蘭,請坐,江淼同志。」

汪登生低著頭,沒有抬頭看妻子一眼,他的心裡交織著無限痛苦和迷茫。悲劇不光是發生他一個人身上,還有江淼、孩子。

現在自己的母親突然到來,他真的無顏面對這一切。

管也平說:「江淼同志,首先我要告訴你一件令你十分吃驚的事:汪登生是我親哥哥,這位是我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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