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九、後媽?

藍芸從簡寧家裡出來,徑直回了家。在路上,她一直在想怎麼辦。面對嚴道明的孩子怎麼辦,面對突然出現的前妻怎麼辦,面對今後的生活怎麼辦。想來想去,所有的問題都在一個選擇項上僵持下來:過,還是不過。藍芸必須做出一個選擇,如果選擇和嚴道明分手,那所有的問題也都迎刃而解,藍芸可以找律師,找出充分的證據證明嚴道明隱瞞了曾經的婚史,她可以在財產分割上、在道義上獲取更多的支持。但是顯而易見,這個結果並不是藍芸最終想要的。儘管藍芸和嚴道明兩個人不屬於一見鍾情的類型,但是兩個人在平淡中也已經經營出了一份感情。藍芸一直覺得她沒有享受過江心之於簡寧的追求,她相信,這種被追求的感覺一定很美好。但是她也不遺憾,因為她在婚姻中很快感受到了親人的血濃於水。嚴道明對她的關愛來得非常自然,不留痕迹又能讓她感到真誠和感動。藍芸一直覺得女人的聰明與否只體現在一個方面,那就是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藍芸明白,這種生活就是最適合自己的。

在經歷了憤怒、彷徨和傷心之後,藍芸忽然心疼起嚴道明來。儘管他對自己的欺騙和隱瞞還歷歷在目,還讓她的心在痛,但是她還是抑制不住地憐憫著嚴道明。這個時候,嚴道明一定是世界上最灰頭土臉的人,一定是最絕望的人,自己的一走了之只能加深他的絕望。自己還能跑,嚴道明又能往哪跑呢?那個是他的兒子,只要他有良知,他就跑不脫。自己是不是應該留下來和他一起去面對呢?可自己該怎麼樣當這個後媽?

想到「後媽」兩個字,藍芸的後背都涼了。

藍芸回到家裡,出乎她意料的是家裡一塵不染。藍芸不是有潔癖的人,但是因為經常在家的緣故,她喜歡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雖然才離家一天,但是藍芸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著恐怕要看見一個灰塵滿地的家了。結果打開門發現,地板是剛剛擦過的,桌子上也沒有雜物,她離開時桌上的書本、筆記本電腦都原封不動地擺放在那兒,椅子被插進桌子下面放整齊了。廚房裡顯然沒有動過火,不僅如此,嚴道明還把瓷磚、灶台又都擦拭過了,上面還殘留著洗滌溶液的香氣。藍芸看見自己常用的橡膠手套還在原地掛著,保持著幾天前的樣子。她在心裡暗暗埋怨嚴道明,一定沒戴手套,就這麼擦的,不知道洗滌溶液對皮膚不好嗎?

藍芸又來到卧室,下意識地打開衣櫃。她擔心嚴道明會把衣服帶走,逃離她。但是沒有,嚴道明和自己的衣物都還在,整齊地碼放著。藍芸看了一下,就知道嚴道明今天穿的是自己剛剛給他燙好的那件灰色襯衫。藍芸轉身去開窗戶,讓外面清新的空氣透進房間。藍芸看了一眼他們的大床,那上面似乎沒有躺過的痕迹。藍芸猜不出嚴道明這一夜是怎麼度過的,她只是深深地感受到,這是她和他的家,她不想失去它。

手機響了,是簡寧發來了一條簡訊: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藍芸看了看這14個字,給嚴道明發了簡訊:「晚上想吃什麼?」過了兩分鐘左右,嚴道明的電話就來了,聲音誠惶誠恐:「老婆,你回來了?昨天急死我了,又不敢給你們家打電話……」藍芸努力抑制著自己的聲音,說:「下班早點回來吧,你想吃什麼?」

嚴道明說:「吃什麼?吃什麼都行……我想吃你燒的排骨豆角,行嗎?」

嚴道明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在門外就聞到了濃濃的香氣。香味和熱騰騰的蒸汽從門縫裡擠出來,讓嚴道明的心裡痒痒的。他不知道藍芸的心裡想的是什麼,這頓飯是和解還是散夥。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開腔,是和往常一樣還是進門就主動承認錯誤。藍芸離開家以後,嚴道明想到去藍芸父母那裡找她,可是轉念一想,依照藍芸的個性,她是不會去找父母求助的。藍芸可能去了簡寧或趙小柔那裡,那自己就更不方便去找了。去了就是挨罵,肯定會被那兩個閨蜜罵的狗血噴頭。嚴道明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地等藍芸回來。嚴道明趴在地上擦地板的時候想,沒結婚的時候,家務都是找物業的小時工做;結婚以後,藍芸總是能在落灰之前就把屋子收拾整潔了。現在,只能自己來做了,也許,這是目前能夠表達自己愧疚的唯一方法。

嚴道明站在問外遲疑了足足五分鐘,才鼓起勇氣拿鑰匙開門。門沒有反鎖,鎖頭也沒有換,嚴道明順利地打開門。他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鼓勵自己說,還沒有被藍芸趕出家門,自己還能順利回家,這應該是個好兆頭。

藍芸正在熱火朝天地翻炒著排骨和豆角。對於做飯,藍芸是現在女孩里為數不多的大廚。她好像對味覺有天賦,什麼好吃的東西吃過了,回來就能照葫蘆畫瓢地做出來。她也沒有什麼獨門秘籍的拿手當家菜,但是平平常常的排骨啦、魚啦、青菜啦、牛羊肉啦都能做的有滋有味。嚴道明結婚以後胖了10多斤,還自覺自愿地戒掉了晚上的應酬和飯局。這全是藍芸一手好菜的功勞。

電飯煲里吱吱地冒著熱氣,排骨和豆角已經翻炒完,在燉排骨的湯里咕嘟著。聲音和味道充斥了整個廚房,藍芸根本沒聽見嚴道明已經進門了。嚴道明看見廚房裡藍芸的側影,拿著鍋鏟,正挑起一點湯汁嘗味,嚴道明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他已經習慣了每天回到家就能看到老婆的日子,他習慣了每天都有可口的飯菜端上來,親人陪在身邊共享的生活。他放下包,悄悄地走進廚房,從後面緊緊抱住了藍芸,把整張臉都埋在藍芸的頭髮里。藍芸被嚇了一跳,當嚴道明熟悉的味道包圍過來,她才反應出身後的這個人。她靜靜地,就由著嚴道明的身體環繞著自己。她感覺到了嚴道明的眼淚,透過自己的頭髮,流到她的肩膀上。是熱的。藍芸輕輕地說:「洗手吃飯吧。菜已經好了。」

嚴道明看著藍芸把排骨燉豆角端上來,還有白菜豆腐湯,還有水果沙拉。藍芸給他盛好飯,端到他面前,說:「吃吧,看看咸不咸。」嚴道明不太敢看藍芸的眼睛,低著頭剛想說話,藍芸說:「先吃飯,一切都吃完再說。」

嚴道明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這頓飯。藍芸沒怎麼吃,也不怎麼說話,就是在嚴道明埋頭大吃的時候,給他夾夾菜。嚴道明咽下最後一口米飯,藍芸又適時地為他盛了碗湯。吃飽喝足,藍芸習慣地起身去收拾碗碟,嚴道明坐不住了,急著忙著拉住藍芸,說:「明天我收拾。老婆,你和我說說話好嗎?罵我幾句也可以,你……有什麼說出來,別憋在心裡。」

藍芸聽見這話就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嚴道明,嚴道明覺得自己被審判的時候到了。用葛優的話說,就剩下個好態度了。藍芸問:「關於孩子,你怎麼打算?」

嚴道明期待趕快進入正題,不要讓自己再糾結揣度。可是沒想到藍芸的進入是這樣直接迅速,問的他直發愣。嚴道明結結巴巴地說:「恐怕,恐怕孩子得和我一起生活。」

藍芸說:「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要接受當繼母的現實了?」

嚴道明更結巴了,說:「是……是,小芸,我知道,讓你受……受委屈了。這都是我……我的錯,我不應該……」

藍芸打斷嚴道明說:「我只想知道,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隱瞞的?」

嚴道明的尊嚴被徹底擊垮,他沮喪到極點,說:「沒有了。小芸,我知道你今後不可能再信任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沒有了,我再也沒有隱瞞的事情了。」

藍芸說:「那你為什麼要隱瞞這個事實?有孩子很可恥嗎?你到底怕什麼?」

嚴道明的思維在大腦里混亂成了一團,他告訴藍芸,那段婚姻是他一輩子都抹不掉的一個痕迹,那段往事讓他抑鬱,但是也讓他成長。如果沒有那一段經歷,嚴道明一輩子也不會來北京,不會了解自己內心的需要,不會想和藍芸這樣一個女人走到一起。

嚴道明說:「我和我前妻是大學同學。一個班的。我是西安人,她是鎮坪縣的。很漂亮,很聰明。當時班上追求她的男生有幾個,說實話,我不算最顯眼的,但是她偏偏就選擇了我。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很優秀,戰勝了其他幾個追求者,這種驕傲一直延續到我們畢業。那個時候,我考上了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她要找工作。她跟我說,讓我家裡幫忙,把她留在西安。說實話,我對這個心裡沒底,我勸她先去找找看,我們那個時候找工作並不難,尤其是我們這種名校,又是熱門的專業。可是她不。她說之所以跟我,就是因為我爸媽都是西安的幹部,家庭條件好,比其他那幾個農村孩子強,肯定能把她弄成西安戶口。我那個時候才知道,她圖的是什麼。

我很厭惡,不想幫她,她就堂而皇之地搬到我們家去住了。沒辦法,從我們談戀愛那天起,我就是認真的,我帶她去見我的父母,她也很會討好他們,關係處的不錯。後來我想分手了,可她和我們家已經處的像一家人。她看我不幫忙,就自己去找我爸媽磨,他們認定她就是兒媳婦了,就把她辦進了西安市一個很好的單位。然後,她就一直住在我們家。然後,她懷孕了,我爸媽逼著我們結婚。再然後,她想出國,可是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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