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本人的易學研究 六、給馮玉祥看面相

梅玄子再次出現在人們視野,是1924年二次直奉大戰時期,他在上海成立了「梅花會」。

他曾對他的師兄師弟們說:「你們在道觀好好清修,守好師父的靈位,我在外面再折騰幾年。大家走的路不同,但你們放心,我不會再做違心的事!」

梅玄子看到了大中華的敗落,鴉片戰爭以來,列強入侵,國土淪喪,信仰也在淪喪,他想以一己之力,將道教文化再次發揚光大。後來真正實施起來才發現並不是那麼容易:他跟別人講道學,別人跟他講西學;他講煉丹,別人講炮彈;他講修身,別人講自由;他講禁慾,別人講浪漫;他講元始天尊,別人講耶穌基督……他這才明白,國學的根基已經動了,列強堅船利炮的橫衝直撞下,宗教思維也在慢慢滲透,思想的麻醉是最可怕的,他開始琢磨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國人都信他。

就在此時,他認識了安徽有名的神婆蓋飛仙。蓋飛仙,真名叫蓋霞,小時候經常「撞殼」,撞殼,就是指被不乾不淨的東西上身了,比如被死去的人、鄉間的狐狸、冤死的惡鬼撲了身,後來長大後,她經常說能看到別人身上附著東西。有一次傍晚,鄰居家的王老頭正放牛回來,她指著老人的背後說:「你背上有一個馬腦袋,還有一個牛腦袋。」人們都知道,這是牛頭馬面,老人背後一旦出現了這種怪象,就離死不遠了。果真第二天,一牆之隔的鄰居家就發出了哭喪聲,老頭歸西了。

人們紛紛議論,這事太邪門了!後來漸漸地,人們開始來拜訪蓋霞,蓋霞的名氣也越來越大,經常為一些人驅鬼治病,後來就有了「蓋飛仙」的美譽。

梅玄子恍然大悟,原來迷信的力量是這般強大。於是他想盡一切辦法接近蓋飛仙,頻頻示好,後來竟討得對方喜歡,兩人情投意合,思想一致,最終喜結連理,並一同創立了「梅花會」。

就像「江相派」的劫富濟貧一樣,「梅花會」的真正目的也不是騙錢,而是驅除洋教,恢複國學。所以,在西雅餐廳與祖爺會面時,梅玄子才會發出「修其身而發其善,繼聖學而開未來」的慨嘆,才會鄭重其事地告訴祖爺:「『梅花會』成立十二年來,每一筆賬都記得清清楚楚,除維持堂口正常開銷外,所有收入都存於賬下……」

多年來,梅玄子一直在找更大的靠山來發揚國學,但軍閥忙於混戰,當局執迷不悟,「會道門」自立門戶,他感覺到要做成一件事實在很難。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日本人找上了他。他一聽,認為「借力打力」的機會來了,天賜良機,他要利用日本人的勢力,將洋教趕出國土,待時機成熟再來個釜底抽薪,將日本人的船也打翻。

梅玄子把心裡話都告訴了祖爺。祖爺聽後,默默點頭,嗟嘆不已。隨即低聲對梅玄子說:「人不知而不慍,梅師爺久背罵名,也確實難為了,梅師爺你且聽我說……」

梅玄子俯首細聽,兩位大師推心置腹地暢談起來,曾經的宿敵竟談得如此投機,國難面前,一笑泯恩仇!

後來兩人又制訂了接下來的詳細計畫,一直到天亮,意猶未盡。午時許,兩人雙雙跪在梅甫祖老先生的靈位前,焚香發誓,八拜叩首,義結金蘭!

結盟了梅玄子,祖爺心裡踏實多了,但他總感覺還缺點什麼。三天後,祖爺又密會曾敬武,將心中的計畫一併告訴他,並讓他轉告九爺。其實,曾敬武最近也正在找機會想和祖爺談談,如果祖爺真當了漢奸,他必定親手殺了祖爺。

當得知祖爺的真實打算後,曾敬武關切地說:「祖爺千萬要小心,日本人不好對付。」

祖爺點點頭,說:「還要勞煩曾教頭一件事。」

「祖爺請講!」

「幫我找一個人……」

一周後,祖爺通過曾敬武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隱居安徽的著名相士彭涵鋒。

彭相士是民國有名的術數人物,對相術頗有研究,人稱「一代神相」「鐵口直斷」。彭相士之所以有這麼大能耐,除了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外,還因為他有緣得到了敦煌莫高窟的相術殘卷。

敦煌學之所以蜚聲海外,都源於那不經意間重見天日的藏經洞,以及那被列強瓜分後所剩無幾的敦煌殘卷。

光緒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公元1900年6月22日),看守敦煌莫高窟的王圓篆道士在疏通敦煌16號甬道的淤沙時,意外地發現右側石壁有空洞的聲音,王道士認為這石壁是空的,於是將壁畫敲破,這一敲可不得了,敲出了震驚中外的「敦煌藏經洞」!幾千年來的佛經、道經、術數經典一下子都展現在眼前!這裡面就包括古傳的相術典籍。可悲的是這些經卷並未引起清政府的注意,動蕩不安的末代王朝自顧尚且無暇,根本顧不上這些東西,隨即列強蜂擁而至,敦煌經卷被日本人、美國人、俄國人、德國人瓜分殆盡,留給中國人的寥寥無幾,一代國學大師季羨林先生曾哀嘆:「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世界。」

事後,彭相士為求敦煌之學,千里赴隴,探經洞,訪隱士,終得敦煌相術殘卷12卷,而後閉關三年,苦心鑽研,終成大法。

中原大戰前,馮玉祥將軍親自請來彭相士,讓其為自己看相。彭相士仔細端詳了馮玉祥的五官,而後說了一句話:「生於刀山,死於火海。」

前半句,馮玉祥能聽懂,馮玉祥的祖籍安徽,出生地處於龍脈旺地,祖居左邊有一山,名曰「試刀山」,傳說是三國時期關羽首試「青龍偃月刀」的地方,故而取名「試刀山」,至於「死於火海」,馮玉祥百思不得其解。

十八年後,歷史印證了這個說法,馮玉祥乘「勝利」號輪船自紐約啟航駛往敖德薩時,中途輪船上膠片起火,全家葬身火海。彭相士的功力可見一斑!

祖爺之所以找彭相士,就是想學真正的相術。這麼多年來,祖爺總是在思考,什麼樣的算命方法最簡單實用,八字需要生日,六爻需要銅錢,奇門需要起局,唯有相術,觀人相貌就知禍福,聽人聲音就知吉凶,如果能將此法學透,在這危急關頭無異於如虎添翼。

相術最高深的地方就是可看人面部的「流年運氣」,「流年」,命理學術語,也就是老百姓過的每一年,時光如水,似水流年,故有流年之美稱。從流年到流月,從流月再到每一天,從人的面部每天的特徵和氣色就可判斷出一個人近期的吉凶禍福。高明的相士,就連你剛剛行過房事這種小事,他都能從你的奸門氣色中準確判斷出。祖爺想用這種方法,希望能在危急時刻準確判斷出對手的成敗,也判斷自己的成敗。

不料見到彭相士後卻大失所望,彭相士給了祖爺當頭一棒:「算命看相都是邪道,不僅迷惑了百姓的心智,更讓自己誤入歧途。搞算命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漢代六爻大師京房算了一輩子命,最終被皇帝殺死,死後屍體被分食;八字奠基人李虛中,韓愈贊他算命『百無一失』,他卻誤吞水銀中毒而死;明代的劉伯溫有『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世』的美譽,最終卻被胡惟庸毒死,兩個兒子一個跳井、一個上吊,家門香火從此滅絕;更有諸多名不見經傳的算命先生,要麼一輩子厄運不斷,要麼後世子孫多殘疾智障……我早已不給人看相,所著命相之書皆已燒毀!」

這些話句句敲在祖爺的心坎上。祖爺迷惑了,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

「竊人心智,離經叛道。」彭相士默默地說。

「請真人明示!」祖爺一時還不明白。

「《易經》從頭到尾都在講解做人的道理,自始至終強調的都是個人自身的修為,順乎天道、反省自身,提高自己的德和行,才能達到趨吉避凶的目的,換句話說就是,能改變你命運的人只有你自己,這是《易經》的一條根本法則。而算命恰恰打破了這條法則,他讓人們把希望寄托在外物上,寄托在算命先生身上,寄托在畫符念咒風水起名等旁門左道上,使眾生喪失了自己的心性、失去了自我,這是靈魂的竊取,你說這個罪過有多大?」彭相士解釋道。

祖爺使勁點點頭,深以為然,而後追問:「這麼說,無論是真正懂命理的大師,還是江湖行騙的小嘍啰,都沒好報?」

「大師和騙子有什麼區別?」彭相士反問。

「一個真,一個假。」祖爺回答。

「哈哈哈哈。」彭相士大笑,「差矣!大師和騙子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距離。他們的出發點都是讓人把命運寄托在算命上,而忽略了自身修為的重要性,目的都是為了錢,他們巧言令色、侃侃而談,腦子裡想的都是客人口袋裡白花花的銀子,只不過表演的功夫有高有低,隱藏得好、面對金錢暫時不動聲色的,就是大師;隱藏得差、見了金錢就眼冒金光的,就是騙子。但一旦扒下大師的畫皮,就會發現,他比騙子更貪、更詐!」

醍醐灌頂!祖爺醍醐灌頂了!「真人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彭相士呵呵一笑:「在我看來,真正的大師,古今只有一個,就是漢代的張良,他是真正明白了易經真諦的人,所以他從不給別人算命,輔助劉邦建立大漢後,馬上急流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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