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將術:操控動物的詭異把戲 十、蚯蚓傳信

第二天午時剛過,祖爺就召集堂會。

這次是擴大會議,除了壩頭外,還有一些有頭有臉的小腳。

祖爺神色凝重地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祖爺我待手下弟子不薄,為什麼你還要做內鬼?」

眾人面面相覷,心怦怦直跳。

「三壩頭!」祖爺一聲大喝,「你還不從實招來!」

三壩頭一愣:「祖爺,這是什麼意思?」

祖爺仰天長嘯:「枉我一片苦心栽培你,沒想到你卻吃裡爬外!」

三壩頭大喊:「冤枉啊,祖爺,冤枉啊!」

祖爺冷冷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支細細的葦子桿兒,「手法高超啊,油紙上刻仿宋字,卷好後插入葦稈兒,再將葦稈兒塞入蚯蚓肚子,蚯蚓順流而下,池塘出水口處攔一細網,載有葦稈兒的蚯蚓會被攔下,線人拿到蚯蚓後,消息便可破肚而出,油紙浸水不濕,仿宋字難查筆跡。以釣魚為名,行內奸之實,天衣無縫,天衣無縫!」

三壩頭大驚:「祖爺,冤枉啊!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啊!」

祖爺大喝一聲:「拉出去,砍了!」

三壩頭哭著大喊:「祖爺明察!冤枉啊,冤枉!」

眾壩頭滿頭是汗,「祖爺,此事查清了嗎?」

五壩頭梁文丘起身說:「祖爺,三爺跟隨祖爺以來,忠心耿耿,從沒異常之舉,此事務必查實確鑿才可行刑啊!」

祖爺看了看三壩頭,說:「先打入地牢,待我將梅玄子打回原形後,再殺你祭天!」

幾個小腳把三壩頭五花大綁,推搡而出。

夜裡,三壩頭蜷縮在地牢,不停地嘆氣,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啊?正遲疑間,一個小腳送飯來了。

「三爺,吃飯啦!」

三壩頭大叫:「我他媽不吃!」

小腳將飯菜推了進來,低聲說:「祖爺吩咐,你一定要吃飯!」

三壩頭疑惑地看了看小腳,接過飯菜,是一碗河粉和幾片鹹魚,小腳走後,三壩頭坐在地上抓了幾口河粉,又咬了一口鹹魚,覺得有東西墊牙,原來鹹魚肚子里有一個油紙包,三壩頭忙將油紙打開,裡面是張紙條,祖爺親筆:「苦肉之計苦中生,苦盡甘來兄弟情。」三壩頭看完,將紙條吃下,而後哈哈大笑。

這一切都是祖爺和曾敬武合力安排的,那日祖爺去找曾敬武,將食祿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明。

祖爺說:「『食祿』之時,我施『英耀』之法,察言觀色,覺得有幾個壩頭……」

曾敬武說:「細作傳遞消息都很謹慎,一舉一動都可能是暗號,但所有暗號聯絡最終都是靠人來完成的,祖爺安插在壩頭身邊的眼線之所以不能發現,是因為他們對壩頭們的行為都習以為常了。祖爺勿急,既然已經敲山震虎,那內鬼必然會儘快發出消息,以求脫身之策,我安排幾人暗中盯梢,這幾人都是精心培養的兄弟,深諳細作之法,霍爺(霍元甲)被毒死後,我們暗殺日本人的踩點工作都是這幾個兄弟做的,如果內鬼往外發消息,必能發現!」

於是幾個「精武會」的老手開始在三壩頭、四壩頭、五壩頭經常出沒的地點布防。結果,監視三壩頭的人在魚塘內扮作撐船的漁夫窺探時,發現了魚食中的奧秘。

那日三壩頭釣了一下午,天快黑時,三壩頭起身回家,負責魚食的那個小腳一番東張西望後,將籮筐里剩餘的蚯蚓一股腦兒地倒入魚塘,蚯蚓順流而下,在魚塘出水口處被細網攔了下來,「精武會」的人將蚯蚓撈起,仔細觀察,這才發現了蚯蚓肚子里的秘密!

遵照祖爺和曾敬武的吩咐,「精武會」的人並未將蚯蚓里的消息截下,而是放回原位,等待對方來取,天黑後對方線人扮作漁夫將消息取走了。第二天下午,對方又以同樣的方式,將梅玄子的回信繫於細網之上,夜裡,三壩頭身邊的那個小腳潛入水下,將葦子桿兒取走。

開始,祖爺真以為是三壩頭叛變了,心想這次可壞了,新安插進「梅花會」的兩個線人還是三壩頭安排的,如果三壩頭真是內奸,那這兩個兄弟也活不久了。

幸得祖爺老謀深算,沒有急於出手。三壩頭身邊的小腳取回葦稈兒後,並未直接回三壩頭府上,而是來到了四壩頭的居所,在房子周圍張望一番後,將葦子稈兒塞入四壩頭牆角的陰溝里,然後悄然而退。

祖爺這才弄清事情的真相,內鬼是老四齊春福,這個傢伙真是奸詐至極,借三壩頭之手出消息,一旦被發現,三壩頭就是替死鬼!

最可恨的是三壩頭身邊的那個小腳,他本是祖爺安插在三壩頭身邊的眼線,不但沒給祖爺做眼,反而和四壩頭串通做鬼,祖爺悲憤至極!

憤怒是難免的,悲從何來?因為祖爺待這個小腳如親生兒子,做夢都想不到他會是內鬼!

這個小腳名叫孫業興,祖爺讓他當眼線,說來還有一段佳話。

孫業興是誰,大家不曉得,但他父親確是個知名人物。當年張丹成手下的幾個壩頭「爬香」時,帶頭的就是孫業興的父親,也就是張丹成手下的老四。孫業興的父親叫孫考,此人心狠手辣,殺死祖爺弟弟妹妹逆水行屍之局就是他牽頭做的。

孫考和其他壩頭聯手「爬香」,張丹成和周振龍幸得祖爺相救,才免於一死,後來祖爺又幫張丹成從王亞樵那裡搬來了救兵,這才平息了叛亂。

叛亂平息後,張丹成要清理隊伍里的餘孽,孫考一歲的兒子孫業興也受到牽連。就在這個關頭,祖爺出來說情:「張師爺,禍不及妻兒,孫考雖十惡不赦,但其子年幼,不諳人事,請張爺網開一面!」

祖爺之所以求情,還是基於心底的那絲善念,看到孩子,他就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推己及人,他不想再看到孩子被殺。更甚者,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被自己點天燈燒死的,其父已死,再弒其子,祖爺實在於心不忍。

於是,這個孩子在祖爺的庇護下一天天長大,祖爺傳他四書五經,教他做人之道,慢慢地成了親近之人,後來收編三壩頭後,就安排他在三壩頭的身邊做自己的眼線。

孫業興並不知祖爺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這件事堂口的人都守口如瓶,祖爺下了死命令,誰敢道破此事,格殺勿論!

事情的轉折出現在1932年,那一年,祖爺親自做「相」,安排二壩頭趕屍,幫賈四爺運煙土,離開堂口將近一個月時間。

就是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堂口老四齊春福找來了孫業興將此事盡皆道破。

齊春福為什麼要道破此事?他和孫業興是什麼關係?

祖爺查出了齊春福和孫業興,卻按兵不動,因為祖爺不知道齊春福還有沒有同夥,尤其是同為張丹成一屆遺老的梁文丘是不是同黨還不得而知,於是將計就計,關了三壩頭,一來麻痹齊春福,二來,拖延時間,試探梁文丘。

齊春福那時已經慌了!他不知道祖爺是如何截取的消息,是孫業興發消息時發現的,還是回收消息時發現的?或者兩者都不是,而是梅玄子身邊的線人傳來的消息。祖爺「食祿」之時大放厥詞,齊春福已弄不清真假了。

齊春福緊張地分析,如果是發消息時截取的,那麼祖爺要殺三壩頭是符合邏輯的。然而孫業興也脫不了干係,但孫業興暫時可以自保,就說自己只負責給三壩頭添掛魚食,其他情況一無所知,釣完魚將剩下的蚯蚓倒入魚塘也是人之常情。沒有證據祖爺不能亂殺人,況且孫業興還是祖爺安插在三壩頭身邊的眼線,誠信度較高。

細作之法在於一發一收,發消息和收消息都要安全,如果二者不能兼得,則必須保證50%的安全性,否則就是白送死。《細作親諳》有云:「均二保一事作五,借屍還魂添作六。」

意思是說,如果要當細作,危險性較大,而又非做不可,那麼將事情的危險性一分為二,如果能保證一條渠道安全,則此事就有50%的可行性;借屍還魂,就是把局外之人拉進來,擾亂視聽,如果能找個替死鬼,則此事就有六成把握了。

如果堂口老大不是祖爺,換個衝動型的大師爸,那麼就很有可能當天就把孫業興發出的消息截下來,然後將孫業興和三壩頭一同提審,這就正中了齊春福的詭計。

可實際情況是,祖爺只說要砍了三壩頭,並未提審孫業興!

齊春福的腦子已經亂了!他猜測祖爺已經全都知道了,但又不敢確定,和梅玄子聯絡的渠道已斷,那邊什麼情況一無所知,他焦慮不安,徹夜難眠!

就在此刻,祖爺又施了一個「無中生有」之計,做了一個假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讓兩個「精武會」的人扮作狍子前去算命,一個去了齊春福的門臉,一個去了梁文丘的門臉,求測過程中,趁人不備,二人都從袖中拿出一個紙條,分別塞給了齊春福和梁文丘。

兩位壩頭得到紙條後,齊春福秘而不發,梁文丘卻緊急來訪,說剛才在門臉算命時,有個狍子塞了一張紙條,望祖爺明察云云。

紙條上寫著:今夜三更,魚塘左翼江邊有船,三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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