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始於唐朝顯慶年間的誘魚大法 二、揭穿街頭騙局

80年代的時候,中華大地一片生機。我們那個鎮變成了地級市,老丈人光榮退休了,二姨子當了當地的文化局長,我愛人進修了幾年學業,然後在教委工作。而我,正式拿起了周易,老丈人給我介紹了一位國學前輩,讓我跟著他學習。妻子說:「你既然這麼愛這個東西,就塌心學吧。」

妻子明白我的心,她知道我忘不了過去,這些年來,每次我從夢中驚醒,她都把我緊緊抱在懷裡,告訴我:「不要怕,不要怕。」

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我以前打著算命的旗號騙人,現在我想坐下來研究周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果易理真的能夠改變人生,我願意終生用它造福於民。

有天下午,我獨自在書市溜達,想尋摸幾本周易方面的書,正翻閱間,聽到有人叫了一聲:「五爺!」

我的心咯噔一下,幾十年了,沒人再喊過我一聲「五爺」,我回頭一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站在我面前。

「你是?」我愣愣地問。

「五爺,您不認識我了,我是賊貓啊!」

「賊貓?」我大腦急速運轉,一拍腦袋,噢,想起來了,是曾經堂口的弟兄!他是二壩頭手下的小腳,因為靈活,上樹爬房的活兒都是他干,所以大家都叫他賊貓。

我捶了他一拳,笑著說:「小子,長這麼大了!多少年不見了,都變樣了!」

他撓撓頭,嘿嘿笑著說:「那可不,當初在堂口那會兒才十幾歲。」

我百感交集:「是啊,一晃幾十年了,這些年都怎麼過的?現在幹嗎呢?」

賊貓紅著臉說:「祖爺死後,你們這些壩頭都進去了,我勞改了一陣就放了,隨後就回鄉下跟我爹種地了。你呢,五爺,現在幹什麼?」

我嘆口氣,說:「我呀,我潛心研究周易了。聽好了,是周易,不是騙術。」

賊貓笑著說:「都一樣,都一樣。」

我臉一沉:「什麼都一樣啊!不一樣!」

賊貓趕忙說:「不一樣,不一樣,您說不一樣就不一樣。」

我說:「你現在幹嗎呢?」

賊貓詭笑:「五爺,我現在可發了。」

「發了?」我不解。

賊貓說:「你知道咱們岳家嶺上有個道觀吧,『文革』期間大門都給砸了,現在重修了,我在裡面當道長,比跟祖爺那會兒來錢快多了!」

我驚訝地問:「你出家了?」

賊貓說:「沒!就是在那兒上班,白天道袍一穿就是道士,晚上回家照樣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化化裝唄。求香算命的真不少,連千帶打,全搞定。」

我明白了:「還在騙啊?」

賊貓說:「那我能幹什麼?還有一個哥們兒,也是同行,這個道觀就是我倆說了算。有一次一個大老闆來算命,我們一次就圈了他2000塊錢,那傻狍子還一個勁地說謝謝道長。還有一次,一個女的來求籤,說她經常做噩夢,我就趁機扎了她一次,她哪懂扎飛啊,被我弄得神魂顛倒。我說她家裡不幹凈,有東西作怪,一來二往,最後跟我上床了,事後她還說借用法師之力,果真不再做噩夢了。」

我沉默了,心想:這個小子沒救了。

我記起那個國學前輩說過:「伽藍內行淫,必墜無間地獄。」賊貓以出家人的身份騙財騙色,不會有好下場。

賊貓見我不說話,眼睛一轉說:「怎麼樣,五爺,心動了吧?您也可以加入,您來坐莊,我還聽您的,時代變了,輩分不能變。」

我笑了:「我退出江湖了。」

賊貓說:「也罷,五爺您有什麼事隨時吩咐小的,能辦的我一定辦到。」

我說:「好的,希望兄弟們一切都好。」我知道他不明白我這句話的含義,他還沒有醒悟。

果然第二年,報紙上就登出一則消息,說的就是那個道觀發生了一件刑事案件。兩個偽道長因為分贓不均,一個把另一個殺死了,並且分屍,把頭顱扔進了廁所。當時是夏天,糞坑裡都是蛆,等到警察發現時,腦袋上的肉都被蛆啃光了,只剩下一具白花花的骷髏,上面沾著幾縷頭髮。

我想,無論賊貓是被殺者,還是殺人者,他的人生路都走完了。

七月十五鬼節,我專門去那個道觀上了一炷香。為賊貓,畢竟他一直對我畢恭畢敬。

賊貓的死,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人一旦入了邪徑,很難再找回自己。我又想起了祖爺常說的那句話:「貪者必貧,君子以為大戒。」凡人如此,做阿寶的更是如此。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阿寶,他們還在騙,還在貪。我不知道以一己之力,是否能夠挽救一些人,至少挽救我的那些兄弟們。

1984年,我老丈人因腦溢血住院了,後來病情加重,陷入昏迷。我記得當時還沒有頭部降溫的設備,我和妻子去了冰糕廠,批了一大袋子冰糕,堆在老丈人的腦袋上,就這樣昏迷了一周,有一天他突然清醒了。我知道人死前都是有迴光返照的,那天老丈人將我和妻子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說:「天亮啊,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待盈盈,你是個好姑爺,我沒看錯。」

我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丈人,心一陣劇痛。我從小沒有父親,「爸」這個字眼在我腦海中只是一個幻想,我從沒品味過父愛的感覺,直到和盈盈結婚。十多年來,老丈人悉心照顧,彌補了我沒有父愛的缺憾,此時,他要走了,我流著淚對老丈人說:「爸,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盈盈。」

很多人臨死之前都會看到這樣或那樣的怪象,用佛家的理論講,那叫冤親債主。一個人作惡太多,死前都會受到追討,而我老丈人卻走得平平淡淡,他沒像其他人那樣張牙舞爪,也沒像其他人那樣三呼一吸,他走得很安詳。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我老丈人他做到了,他當了一輩子教書先生,普普通通,平淡而偉大。

老丈人走了,我更加疼愛妻子,我時常想起「文革」那段歲月,想起老丈人的忐忑與妻子的洒脫。人,幸虧有記憶,那些陳年舊事,總能讓你心裡一陣陣潮動,而後備感幸福。

一聲雞叫,將我從追憶中帶回現實,天亮了,我一夜沒合眼。妻子也起來了,望著妻子,我竟不由自主地將她抱在懷裡,「盈盈,你真好。」

一頭白髮的妻子撲哧一聲笑了:「哪兒跟哪兒呀這是,我去做早飯,你再睡會兒。」

妻子做了早點,我簡單吃了幾口,然後帶著一肚子心事,背著手溜溜達達地上街了。祖爺的身影又開始在我腦海里晃動,一陣涼風襲來,我緊了緊衣領。

快到人民公園時,看到街邊圍著一群人,走近一看,是兩個僧侶模樣的年輕人在擺地攤算命。

看著周圍群眾躍躍欲試的樣子,我不禁啞然:這種東西一看就是騙子!永遠要記住一條定律:真正的出家之人,無論是僧還是道,都是看破紅塵,清心寡欲,他絕對不會滿街跑著給人算命。那些身著佛道服飾的人,如果出現在街頭巷尾給人算命,不過是阿寶們的低級伎倆罷了。

雖說「江相派」作為一個整體滅亡了,再也不可能在中國歷史上掀起大風大浪,但它也曾經盛極一時,門生曾遍布全國各地,乃至今天仍有一些餘孽在折騰。

等我再走近點仔細一聽,不得了!這群人用的就是「江相派」北派的「雙金口」。想當年,東南西北四大堂口各有特長:東派擅長「扎飛」,南派擅長「英耀」,西派擅長「風水局」,北派擅長「雙金口」。

雙金口,又叫「兩頭堵」,是幾百年來北派阿寶總結的百發百中的算命斷語,這些斷語極富詭辯之意,甭管對誰說,對方肯定回答:「是!」

我們來看看下面幾個口訣。

「你這個人啊,操心的命,而且總是受累不討好!」

人生在世,本來就很累。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尋常百姓,都在為了生活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哪個不操心?而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自己受累不討好。但前來算命的狍子不這麼想,因為他們根本沒考慮這裡面的貓膩,阿寶們看看你的手相,突然來這麼一句,80%的人都會暗贊:「說得真對!」

「你這個人啊,中年以後交大運,老命好!」

喜歡算命人的幾乎沒有七老八十的,老人從不算命,因為大半生都過完了,什麼命自己最清楚,即便是算,也是給兒子或孫子算。有了這個年齡差,阿寶們就好辦了,年輕人或中年人來了,先說你最近不太好,犯災煞,然後再告訴你35歲或40歲以後起大運,到老的時候命特別好,這其實是「千隆並施」。前來算命的人肯定覺得說得很准,可他有沒有想過,什麼樣的人才會算命?覺得自己命不好的、多災多難的人才會算命,或者遇到大麻煩,抑或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算命,如果一個人既富又貴、家庭和睦、身體康健、內心無鬼,他會吃飽了算命玩嗎?既然你來算命,肯定是遇到煩心事了,所以阿寶們才會脫口而出——「你最近不太好,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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