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統湘西張雲卿狂妄做美夢 三分鼎立關月雲巾幗鎮鬚眉

關月雲見老鷹要飛走,急忙從張雲卿手中奪過自動步槍,稍稍瞄準,「砰砰」兩聲響,只見兩隻老鷹翅膀一斜,栽了下來……

張雲卿望著關月雲,喉結蠕動著,走過去拉著她的手:「月雲,我,我服你了……」

書接上回,卻說張光文從桂林回來,發現張雲卿並沒有死。為了證實真偽,特地差鄧聯佳去桂林查證。查證的結果,張雲卿果然沒有死。

張光文意識到,下一輪交鋒又要開始了,他向易豪建議,做好準備提防張雲卿聯合朱雲漢、張順彩前來攻寨。

1929年7月26日,張雲卿、朱雲漢、張順彩突襲楓木嶺。幸虧易豪早有提防,傷亡不大。脫險後,張光文提出,就目前形勢,武岡已無法立足,應向湘西腹地發展,避開張雲卿的鋒芒,待日後有機會再捲土重來。

易豪依言,率部至黔陽立寨,仍靠打家劫舍維持隊伍的開銷。

話不絮繁,單說張光文此次計殺張雲卿不但沒有成功,還惹全家為張雲卿所害,一口惡氣鬱結於心無以排解。他暗下決心,今生今世,此仇不報非男子。

光陰荏苒,轉眼哥哥和家人死去一年。祭日那天,他回不了家,只能在異鄉設上祭台,供奉哥哥及家人的靈位。至傷心處,不覺哭泣起來,面向東南方向跪哭:「哥啊,親人啊,張光文無能,你們已死去一年,至今大仇未報,我枉為男人。本欲求死,又擔心沒有面目與你們相見。嗚……哥啊,如今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活得好窩囊呀,嗚嗚……」

易豪、周連生、鄧聯佳一齊相勸,張光文才從痛苦中解脫。易豪、周連生走後,鄧聯佳陪伴在身邊。待張光文情緒穩定,鄧聯佳說道:「光文兄,當初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你始終是全校最出類拔萃的學生,無論老師還是學生,都預言如果雲山中學將來出人物,非你莫屬。及至你考取了保定軍校,師生們更深信這種預言。不瞞你說,自從我們分手,我一直在做著一個美麗的夢。我夢想,將來你做了叱吒風雲的將軍,我這位你昔日的同學最起碼也能沾光做幕僚。我雖然腦瓜不笨,但天生厭惡勞動,農村人家,這是大忌,為這,我沒少挨父母罵,也沒少遭村裡人白眼。但我自信地對他們說:我有位同學叫張光文,他的天賦和才學無人能及,說不定能成為寶慶的第二個蔡鍔,到時候,我就做他的幕僚!每當提到你,我是多麼自豪。我想,同學中持這種心態的絕對不止我一個。」

張光文搖頭:「同學們太高估我了,我哪有那樣的本事。」

「不,我們的眼光絕對沒錯,你是棟樑之材,若用到大處,必能起到大的作用。但你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鄧聯佳望著他,很久才說,「不知是哪一位高人說過,武岡不乏蓋世奇才,但是這些奇才總是無法在歷史上留下光輝的一筆,原因是雲山太高、太重,武岡人一去到外面如果看不到雲山寶頂,就要急著回來。乍聽這話,我並沒有多大體會,但自從跟了你幾年,我終於理解了這話的深刻含義。光文兄,請不要怪我說話太直,你的毛病恰恰是武岡尋常百姓的通病——故土難移,親情太重!當初如果你不是太顧慮家裡親人,以你的才學,絕不在唐生智、何鍵之下,現在少說也是一方皇帝,用不著與張雲卿這號土匪爭鬥。恕我直言,你鬥不過張雲卿。這不是我小瞧你,我把道理說出來你自然會服:你是強龍,大海才是你施展本事處,小水溝天生是烏龜、王八、蛤蟆、魚蝦活躍的地方;你是老虎,深山老林才能養活你,來到平地,狗就有欺侮你的資格;張雲卿是一條毒蛇,他就只在洞口活動;他是一頭狼,也從不離開自己的地盤。作為土匪,他不僅得天時、地利、人和,而且還具備了土匪的所有特長:陰險、毒辣、狡猾、多疑、警惕、自私、無情和兇惡,為了自己的利益,結髮妻、親侄,他都下得了手。」

張光文道:「我承認你說的都是經驗之談,但是,如果要讓我拋棄親情,我確實做不到。古人云:『虛名薄利不關愁』。又道:『興亡如脆柳,身業類虛舟。見成名無數,圖名無數,更有那逃名無數。』活著本身就沒什麼意義,惟有親情和故土,還能給我感受到一些實實在在的存在。我承認我的才學不在何鍵、唐生智之下,但我並不羨慕他們。人在高處不勝寒,表面上威風八面,但他們徹頭徹尾也沒有自我,連每一舉手抬足,都帶有政治目的,那份累,是常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至於你提到的,希望武岡能出一位名震中外的傑出人物,我不認為這是錯的,但最起碼我不願、也做不了這樣的人。此類人物好比一尊菩薩、一方神聖,若要達到這種境界,務須做到沒有自我、沒有血肉、沒有親情……可能有人會認為我這番話是狐狸吃不到葡萄的言論,但天地良心,我除了要讓哥哥他們過上安穩的日子,確實不曾有過其他念頭。誰想上帝偏偏捉弄人,你最害怕什麼,他就給什麼。也許,你說的是實話,這輩子我永遠鬥不過張雲卿。但到了這一步,我別無選擇:除非是我死,否則,這天底下絕不能容忍張雲卿活著!」

鄧聯佳見無法說服張光文,反過來也覺得自己說過了頭,口氣緩和道:「我和你一樣,也屬於凡夫俗子。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些年你待我如親兄弟,享受了不少的物質文明。我也是一句話:別無選擇。只要你需要,我鄧聯佳願以身相報,捨命效勞!」

張光文很感動,握著鄧聯佳的雙手:「謝謝,有你這句話,我就不再感到孤單。就算他張雲卿真是一頭猛虎,我也要與他較量一番。」

鄧聯佳道:「光文兄其實仍可利用陳光中來收拾他。」

張光文點頭:「目前,也惟有這個辦法。只是陳光中身在官場,已經身不由己,戎馬倥傯,南征北戰,不可能有心思專門為張雲卿的事來武岡。所以,我一直沒有去找他。機會只能靠等,如果什麼時候他途經武岡,再去找他,事情絕對能成。聯佳,你一定要多方留意這方面的消息。」

鄧聯佳道:「去年10月18日,陳光中在武岡與張發奎激戰,本來那是一次最好的機會,可惜的是,那次雙方傷亡很慘重,陳光中休整了一段時間,沒多久又發生唐哲民、唐生明投靠桂系事件,這一仗一直打到現在還沒有了結。」

張光文道:「我們身居湘西腹地,消息不通,也掌握不到張雲卿的動向。聯佳,這方面你一定要多多費心。自從楓木嶺之戰,據說張順彩負了傷,張雲卿陪他下桂林治傷去了。依我看,張雲卿是要送張順彩歸西,然後兼并那支隊伍。你馬上回一趟武岡,張雲卿應該回來了。」

次日,鄧聯佳喬裝成商客離黔陽回武岡,半個月後返回黔陽。這一趟,鄧聯佳帶回了很多信息,除了知道張順彩死了之外,還知道張雲卿正在謀划下一個目標——兼并朱雲漢部,稱霸湘西南。

張光文早就預料到了,說道:「朱雲漢不比張順彩,張雲卿若要兼并他,並非輕而易舉之事,最少需要一個過程。」

「那麼,張雲卿最大的阻力是什麼?」

「朱雲漢祖宗數代為匪,本人也是綠林前輩,可謂樹大根深,更兼不少心腹手下都是沾親帶故的本地人,如果處死朱雲漢,弄不好反會弄巧成拙。不過,如果張雲卿不為我所除,朱雲漢被兼并總是遲早的事。弱肉強食,這是自然規律,正如你所說,張雲卿確實是一位天生的土匪頭目,境內能與他抗衡的幾乎沒有。」

鄧聯佳突然記起一個人來:「聽說,最近武岡綠林出了一位比張雲卿更厲害的角色。」

「比張雲卿更厲害?」張光文皺眉,「這個人是誰?據我所知,在我認識的綠林好漢中,找不出第二個張雲卿。」

「是的,這個人你我以前也沒有聽說過,是新近才冒出來的。她叫關月雲,女的。她家祖祖輩輩走南闖北,開藥店為生,在花園鎮開了一家『春和堂』藥店。說起她的為匪經歷也頗為奇特,楊相晚因那次槍傷去花園鎮療傷見了她,於是一見傾心,並且害了相思病,因關月雲死活不從,後來楊相晚把她強搶到家裡,並以誅其全家要挾,逼著就範。就這樣,關月雲也成了土匪婆。」

張光文聽後仍不相信,搖頭道:「我覺得作為女人,能及得上蒲胡兒就已經了不得了,但是蒲胡兒也遠遠比不上張雲卿。」

鄧聯佳道:「我無意抬高關月雲,這於我沒有任何好處,但事實就是事實。論學問,關月雲與蒲胡兒確實不相上下,論真本事,前者要強一百倍。蒲胡兒是出身詩書世家,頗有遺風,可謂滿腹經綸,但是,她的出身就局限了她只能紙上談兵,無實踐運用之經驗。正如她自己所說,『世上的書有兩本,一本是有字的書,一本是無字的書,往往讀無字書得來的東西比讀有字書更為深透』。她和張雲卿就是很顯然的一對例子,蒲胡兒專讀有字的書,張雲卿專讀無字的書,這就是張雲卿為什麼比她強的根源。關月雲與蒲胡兒、張雲卿比較都不相同,她出身江湖世家,自小就跟隨家人在各地顛沛流離,江湖之險惡是人所共知的,在這樣的環境中耳濡目染、經風見雨,再加上上輩的言傳身教,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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