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關月雲甘心獻初夜 張雲卿大意陷危城

張鑽子突然記起一件事來:「滿老爺,你離開武岡後,楊相晚娶了一位非常了得的老婆,叫關月雲,長得花容月貌,文才不下於胡兒嫂嫂,論本事男人也及她不上。」

話分兩頭,卻說1929年7月26日,張雲卿、朱雲漢、張順彩三部合剿易豪,易豪不敵,敗逃湘西腹地。

次日,三部班師各回駐地,雖無大的傷亡,但張順彩大腿中彈、朱雲漢部軍師楊相晚臂膀掛花。

時值炎熱天氣,楊相晚傷勢雖不重,但紅腫難愈。洞口花園本有不少醫生,但無一高明。一日,弟弟楊相斌從外地回來看望哥哥,見傷口膿血淋漓,惡臭難聞,便說道:「哥啊,這年頭槍傷不好治,可能是彈頭上有毒藥所致,石背張家的彩老爺傷得比你還重呢,這兩天聽說張雲卿陪他下桂林治療去了。哥,若要想痊癒得快,不妨也去桂林,騎一匹快馬,或許還能趕上他們。」

楊相晚一聽,連連搖頭:「去不得,去不得,張雲卿哪裡是陪張順彩去治傷,分明是——」

「分明是什麼?哥,難道連弟弟都不能告訴么?」

楊相晚自知說走了嘴,但見弟弟已聽出了端倪,只好令楊相斌掩上窗戶、房門,神秘兮兮地說:「弟啊,此事關係重大,你千萬不可說與外人,一旦走漏風聲,張雲卿可能教你腦袋搬家。」

楊相斌點頭:「哥,你只管說出來,我不會亂傳的。」

楊相晚道:「張順彩此行絕無回來的可能了。」

「你是說張雲卿要下他的毒手?這是為什麼?」楊相斌吃驚地望著哥哥。

楊相晚嘆道:「此事說來話長。早在九年前張雲卿初入綠林,那時朱老爺雄心勃勃,欲稱霸湘西南,因雙壁岩易豪的弟弟被殺之事,我覺得張雲卿是位難得的人才,建議朱老爺收羅他,誰想他語出驚人,尚未出道,就揚言稱霸湘西,不肯受人牽制。以後的數年間,他果然如一股旋風,迅猛躥起,形成一股勢力。他先兼并了侄兒,下一個目標就是同宗的張順彩。若不是中間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此事早就得逞。前段時間,張順彩的兩個兒子被劉異捉殺,我就懷疑是張雲卿所為。這次他親自陪伴張順彩南下,這種估計更加得到證實。等著瞧吧,總有一天,張雲卿要解屍回來。」

楊相斌目瞪口呆,很久才喃喃道:「如此說來,他兼并張順彩之後,下一個目標豈不就是我們?」

楊相晚道:「卧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吃了張順彩,下一個目標當然是朱雲漢。弟,你對此事持何態度?」

楊相斌道:「朱雲漢昏庸老朽,終有一天要被張雲卿吃掉,若張雲卿不損害我們的利益,我倒不反對。」

「你總算和我想到一塊去了。弟,我有一事正要與你商量。」恰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接著便是朱雲漢的大嗓門。

「相晚,你這是幹什麼,青天白日的,把門關上。」

楊相晚一邊向弟弟使眼色,一邊把窗戶輕輕推開。楊相斌會意,把門打開,說道:「門沒上閂,光線刺眼,有窗口足夠了。」

朱雲漢見窗戶開著,也不疑有他,一屁股在楊相晚的對面坐下:「軍師,有一個好消息,最近花園鎮新開一家『春和堂』藥店,掌柜的叫關少亭,頗曉醫道,擅長治療刀傷槍傷跌打損傷。你不妨去那裡試試。」

楊相晚苦笑著搖頭:「這種人我逢得多了,牛皮吹得越大,越是沒一點兒本事,信不得。」

朱雲漢撫須笑道:「軍師這就錯了,別人可能沒本事,怎能說關少亭沒本事呢?俗話說『不是好漢不出鄉,不是肥土不栽姜』,姓關的本是江西臨江人,身邊有十個子女,他就仗著這身過硬本領,不但養活了全家,還發了大財,一來武岡就在花園鎮買下數十畝上等良田,還開了一間偌大的藥店。光憑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他是個非凡人物。實不相瞞,我本來也想打他的主意,轉念一想,覺得干我們這一行的,負傷是常事,總有求他的時候,遂留了一手。可不,現在不是派上了?」

楊相斌在一旁勸道:「哥,還是去試試吧。他是外鄉人,也知道我們是幹啥的,若醫不好,自然不敢誇海口,除非他吃了豹子膽。」

楊相晚依言,遂道:「那好吧,弟,你去幫我叫一乘轎子來。」

楊相斌走後,朱雲漢陪著說了一番話,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江湖閑語,然後就離去了。

楊相斌請轎夫回來,進屋特意問哥哥:「剛才你說有事和我商量,不知是何事。」

楊相晚見轎夫都在門外,小聲道:「我想反正朱老爺遲早要垮在張雲卿手裡,與其讓張雲卿過來爭取,不如我兄弟主動與他掛鉤。他若從桂林回來,你要趁早與他聯繫。」

楊相斌道:「哥哥說的正是道理,弟多多留意便是。你還是安心養傷吧。」

楊相晚去到「春和堂」藥店,關少亭果然非比尋常。他不像其他草藥郎中,只管把嚼碎的草藥大塊大塊地往傷口貼。相反,他只用燒酒把傷口洗凈,不敷藥,只一味地把深處的膿水、淤血全部擠出,然後再清洗傷口,在上面散點粉末,也不包紮,只用扇子驅趕蚊蠅,再就是吃幾副消炎中藥。

不出三天,楊相晚傷口痊癒,能下地走路了。第四天,自己去屋後廁所方便,回來時見廂房裡一位如花似月的少女,剎那間,全身竟酥麻了許久。

回到病榻,楊相晚向正在忙碌的關少亭打聽:「關掌柜,適才廂房裡的女子是哪裡來的?」他這樣問的意思,以為那女子是關少亭的小妾。

關少亭隨意答道:「那是小女,不是外人。」

聽到這話,楊相晚心裡又是一熱,竟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從此以後,楊相晚彷彿腎虧似的,一天之內,就去後廁二十多次。關少亭是走南闖北過來的,自然明白楊相晚的心病,第五天一早,借口傷已治好,要他回去了。

楊相晚離開「春和堂」,便一病不起,於是又來到「春和堂」藥店,說來也怪,只要看關少亭的小女幾眼,病就好了。一回到自衛隊隊部(實為朱雲漢的家),又是茶飯不思,睜眼閉眼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關家小女的形象。

朱雲漢聞知軍師得了怪病,十分焦急,到床前詢問病由。知兄莫如弟,楊相斌對他說:「朱老爺,我哥的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要治得好,非得關少亭之小女不可。」

朱雲漢聽罷先是一愣,繼之「哈哈」大笑,走到床前對楊相晚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實不相瞞,老夫也看見過關家小姐一眼,此後便一直不能忘懷,可惜的是她才十五歲,太嬌嫩了,老夫才沒娶她。也罷,既然軍師看上了她,我就忍痛割愛。只是你可別忘恩負義,有一日將我背叛。」

楊相晚見心事已被說穿,也不再在心裡犯相思,拉著朱雲漢的手央求道:「朱老爺,相晚只恨不得今夜就成親,你快為我做主,把她娶過來。」

「看把你急的。」朱雲漢道,「就算是人家願意,也得擇個吉日,送點禮,然後才是吹吹打打,迎娶過來。你已經三十歲了,熬了這麼久,還在乎這幾天?俗話說,『心急喝不得熱粥』,你時時刻刻想著要成親,逼急了這好事砸了鍋也說不定。」

楊相晚道:「我不管這麼多,就只想早點和她成了好事,別說她是『熱粥』,就算是毒藥,我也要一口吞到肚裡,死了也心甘情願!我雖是長到三十歲,可一直沒有中意的,就這關家小姐,見上一眼,彷彿我已經等了幾千年,到現在才遇見。你說,我能不急?」

朱雲漢無奈,只好答應備上一份厚禮去花園鎮向關少亭提親。

原來楊相晚看上的少女,乃關少亭之小女,書名關月雲,由於排行第八,家裡人及鄰居都叫她關老八,年方十五歲半。關月雲出身行醫世家,走南闖北,可謂見多識廣,加之聰明好學,小小年紀學得滿腹經綸,四書、五經融會貫通,頗有才學,關少亭視之如掌上明珠。

卻說朱雲漢欲為楊相晚求婚,備了禮物,轉念一想,若遭拒絕恐面子上過不去。臨時改變主意,令楊相斌代他出面。

楊相斌去了三個多小時,又拿著禮品回來了。楊相晚知道事情沒辦好,說來也怪,也就在這時候,全身不痛不酸,病全沒有了,翻身從床上爬起,掛上槍,點起二十多名土匪,氣勢洶洶來到花園鎮,把「春和堂」藥店團團圍住。

匪兵們按照楊相晚的吩咐一邊朝天鳴槍,一邊齊聲吶喊:

「關少亭出來!」

「關月雲出來!」

「不出來放火燒店啦!」

約半個小時過去,屋裡的關少亭見眾匪毫無退卻之意,開了門,一邊扶著金絲眼鏡,一邊求饒道:「好漢們,休要這樣,近親近鄰的,若是要錢,可叫你們當家的上門。」

楊相晚早就做好了準備,見關少亭出來,「撲通」跪下去,雙膝行走,一邊淚流滿面道:「岳父大人在上,可憐可憐小婿……我楊相晚今生今世若不得關月云為妻,定難活命。岳父大人,可憐可憐……」

「楊相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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