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沈鴻英兵敗武岡城 張雲卿火燒燕子洞

霧氣很重。像往日一樣,他習慣性地沿著赧水河岸遙望古老的城牆,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幕奇景:一排高大無比的武岡土人,屁股坐在城牆上,腳泡在赧水河裡,談笑自如……

沈鴻英大驚失色。

話分兩頭,卻說張雲卿、沈鴻英在東門外迎春客棧遭老百姓和易豪襲擊,惱羞成怒,撤逃時大開殺戒,屠殺無辜住客。

本來情況十分危險,除了易豪正面攻擊,幾次想衝過來包抄,另外大隊人馬也從城裡出來援助。

幸得天已向晚,加之張雲卿從小常進城賣酒,對這一帶路線很熟,在前面帶路,向凌雲塔方向逃竄。

凌雲塔,又名東塔,建於道光九年,屹立於資水河畔的一塊巨石之上,為武岡「十景」之一,晴日,「絕似青雲一支筆」,晚上,「夜深橫插水晶盤」,與縣城東區泗洲灘上「亭亭玉立,傾斜玉體」的花塔遙相對應,形成一絕。

凌雲塔東側有一渡口,渡口泊有一條小舟,一位戴斗笠、披蓑衣的艄公正坐於船頭候客。他見有人來,慌忙起身相迎,當發現渡客都帶了槍械,心裡明白了八九分,二話沒說地舉篙撐船。

張雲卿走近,用快慢機頂住艄公說:「渡我們過去就沒你的事,你敢耍花樣,當心狗命!」

艄公感覺到額頭被槍管頂得不舒服,就說:「好漢,你這樣頂著,可別怪我撐船不夠平穩。」

張雲卿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把槍拿開,說道:「我量你也沒有這個膽!」

小船平穩地到了河中心,突然,艄公縱身一躍,沒入了深水中。沈鴻英萬沒有料到這一招,正不知所措間,船開始劇烈地晃動……沈鴻英是旱鴨子,他明白這是艄公在作祟,絕望地叫道:「老天爺,難道就讓我在這裡完蛋!」

「沈司令別慌!」張雲卿邊說邊脫下衣服,一頭鑽入水中,沿著船底潛游。

張雲卿從幾歲開始就在水裡泡,練就了一身好水性,沒想到今日派上了大用場。

水刺骨寒,身體在入水不久,就已經麻木,以至他抓住了艄公的一條腿,還沒有感覺。

舶公發現有人潛下船底,只好放棄把船掀翻的念頭,奮力與張雲卿打鬥。

張雲卿在水性方面與艄公比技遜一籌,但他是赤身裸體,遊動十分靈活,恰恰相反,艄公下水時斗笠蓑衣雖然已經脫去,但仍穿著厚厚的衣褲,行動十分不便。在他漸漸體力不支之際,只好奮力浮出水面換氣。他這一浮頭,恰好給船上的沈鴻英看見,操起竹篙,劈頭亂捅。張雲卿害怕有人開槍,急道:「當心暴露目標,遞槍給我,在水裡打才沒有聲音。」

有人把槍遞給張雲卿,張雲卿用槍管頂著艄公的背連開數槍,直至確認死了,才用手推著小船向岸邊靠。

船脫險,張雲卿爬上岸,為防易豪追擊,又向底艙打了一梭子彈,把船擊沉,這才穿上衣服,帶領沈鴻英向東南方向逃竄。

逃了很久,估計追兵不會再追來了,張雲卿冰冷的身子此時也出了火,來到一個土地廟,建議坐下來喘喘氣。

這是靠近大路的土地廟,向南通往龍溪,向東北直達石背,沈鴻英驚魂剛定,切齒罵道:「刁民,十足的刁民!老子若攻下此城,非得婦孺俱殺,寸草不留!」

張雲卿問道:「沈司令,什麼時候可以攻城?」

沈鴻英回過頭來,反問道:「你認為呢?」

張雲卿想了想:「今日之接火,對方已明白我們的意圖,必定做好了充足準備,依我之見,不如再拖十數日,待他們疲乏了、麻木了,再一舉進攻,定會奏效。」

沈鴻英高興地在張雲卿肩上狠拍一下:「想不到你小子還懂兵法!」

兵法?什麼『兵法』?」張雲卿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哈哈哈!你小子還會幽默呢,有意思!你明明用了兵書上的計,還要裝蒜。我不跟你逗。」沈鴻英認真道,「還有什麼高見,都說出來!」

「高見談不上。」張雲卿說,「不過我們採取拖一段時間的辦法也有一個不足之處,就是他們一旦知道沈司令的用意,會派人去邵陽搬救兵。」

沈鴻英點頭:「聽你的口氣,有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張雲卿:「辦法總是有的,張湘砥他們既然要搬救兵,少不得要派人過境,而從武岡至邵陽,惟有一條道路。只要我們派人在中途設卡,嚴加盤查,定能抓獲,除去這後患。」

沈鴻英連連點頭:「很好!此事刻不容緩,你馬上回去辦兩件大事,一是在去邵陽的路上設卡,二是集合朱雲漢、張順彩儘快過來與我會合。你就等在此處,我馬上派人送一匹馬來。」

沈鴻英在十幾位衛兵的保護下離開,留下張雲卿一個人在土地廟裡。

張雲卿十分焦急,他擔心易豪已派出送信兵,如果攔截失誤,這次的計畫將會受挫。

兩個多小時,沈鴻英果然送來一匹白馬。這是一匹真正的神駒,騎上後行走如飛,且上身不搖,每到交叉路口,只要稍加示意,它就知道該朝哪條路上去。

一路快馬加鞭趕回石背張家,張雲卿急匆匆下馬,召來留在家中的鐘雪華,令他帶數名匪兵抄近路去石下江設卡攔截所有去邵陽的過路人,形跡可疑者,可當場打死。

張雲卿估計了一下時間。計算出如果易豪真的派去了送信兵,鍾雪華有十分的把握提前趕到石下江,而且正好是後半夜攔截住。

他才鬆了口氣,走進屋裡,正想著該去哪一位太太房裡,蒲胡兒早倚在門口,目光含情地望著他。

張雲卿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徑至蒲胡兒房裡。胡兒一邊掩好門,一邊寬衣解帶來到他身邊。見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問道:「有心事嗎?」

張雲卿將沈鴻英說他「懂兵法」的事向蒲胡兒說了,並連連搖頭說:「真不知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蒲胡兒聽後笑得立不起腰,指著張雲卿的額頭道:「所以我說你該多看些書,你就是不聽,可不,你連這麼基本的學問都不懂,幸虧沈鴻英不知你底細,要不你這次可鬧大笑話了。」

張雲卿如墜五里雲霧,瞪著蒲胡兒。

蒲胡兒斂起笑容,認真道:「你向沈鴻英提出拖一段時間以使敵人麻痹的辦法,兵書上確有這樣一條計。只要讀過書的人都知道這條計出自《曹劌論戰》,原文云:『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此治氣者也,擊其惰歸。故再而三,三而竭……』」蒲胡兒耐心地把理論向張雲卿解釋一遍。

張雲卿恍然大悟,敲著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地說:「原來人家早在兩千年前就知道了,我真笨!」

蒲胡兒則表揚道:「你無師自通,這正是你的聰明處。事實上古人很多的智慧、計謀,都是從實踐中來的,然後才變成書,後人若太拘泥於書本,反倒是一種悲哀。『紙上談兵』這句話的典故你聽說過嗎?」

張雲卿點頭:「那是春秋戰國時趙括的故事,你都說過幾遍了。」

蒲胡兒點頭道:「所以我說,讀無字的書比讀有字的書更管用。」

張雲卿因十分疲勞,倦意上來,打一個哈欠說道:「睡吧,明天我還有很多事呢。」說著,先鑽進被窩,眯眼望著蒲胡兒。

蒲胡兒向他送一個媚眼,裸身滾入張雲卿懷裡……

次日一早,張雲卿起床令張鑽子進雪峰山把朱雲漢、張順彩及他們的部隊叫出來,共商攻城大計。

下午,鍾雪華從石下江回來,報告已於昨晚半夜,攔截了易豪派往邵陽搬兵的兩名信差。張雲卿關切地問:「兩名信差你如何處理了?」

「殺了。」鍾雪華道,「我本想帶回家交給滿老爺,因他們交代很快,用不著帶回來,加之從石下江到家裡太遠,一路難免出差錯。」

張雲卿點頭:「辦得好,再接再勵,你的任務仍是提防張湘砥繼續派人送信。」

又過了兩天,朱雲漢、張順彩率部來到石背張家,與張雲卿會集,三股土匪計二百餘人槍,聲勢浩大。

三位匪首簡單地交換了意見,一致認為先把隊伍拖到龍溪與沈鴻英見面再說。

由於武岡城內正緊張做迎戰準備,無暇顧及其他。因此,張雲卿等土匪無所顧忌,一路見值錢之物就搶,見漂亮女人就強姦。所到之處,百姓大受其害。

從石背鄉一路向南搶過去,於第四天到達南鄉龍溪,二百匪眾肩挑手提,將搶得的錢、首飾自己留下,其餘大米、大豆、食油、鹽、煤油等物獻給沈鴻英做見面禮。

沈鴻英大喜,他的日子正艱難,一萬餘眾每天吃用開銷龐大。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據扎龍溪,自然不敢公開搶。這裡是廣西至武岡、邵陽的必經地,一旦惹怒百姓,麻煩不少。因此,凡大米、食油、蔬菜、葷菜等物,都向當地老百姓購買。沒有錢,沈鴻英就集合部下,站在台上說:「弟兄們,最近本司令手頭吃緊,但也不能餓了大家。不過,這樣的日子不長啦,武岡城是一座數百年沒有戰事的和平城市,所聚金銀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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