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守危城軍民同仇敵愾 擲孤注賊匪喪心病狂

周連生報告:「沈鴻英經過兩天猛攻,未能拿下城池,且傷亡慘重,惱羞成怒,今日特地和賊眾喝血酒,發誓一旦攻下,血洗七天七夜,無論男女老幼俱殺,寸草不留。」易豪倒抽一口涼氣,道:「沈鴻英果然心如蛇蠍!」

1926年10月22日半夜,突然千百個火把齊舉,映紅了天際,城牆下槍聲、吶喊聲一陣高過一陣——

「拿下武岡城!」

「血洗七天七夜!」

回頭說張湘砥兵分三路,出擊張雲卿、朱雲漢、張順彩,重點清剿張雲卿。據情報得知張雲卿盤踞石背老家,本以為手到擒來,誰想他利用簸箕躲過一劫。

張湘砥此次傾巢出洞,三個匪首均漏網脫逃。惱怒之下,發誓要讓張雲卿等匪徒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部隊仍兵分三路分別追剿張、朱、張。朱雲漢、張順彩兩股一直被追至雪峰腹地,惟有張雲卿一股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

張湘砥為了徹底剿滅張雲卿,任命易豪為補充營營長,並增派一個機槍連。

易豪是張雲卿的老對手,彼此十分了解,他想,既然到處找不到張雲卿,他一定躲在家鄉。易豪派周連生喬裝成貨郎,潛入石背張家打探。石背張家後村。有一座遠近聞名的馬鞍山,山上有觀音廟,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善男信女上山燒香拜神。

一日,周連生偶爾聽到下山的香客在議論,說觀音庵的和尚換了人,只有方丈還是原來的悟了和尚。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周連生化裝成香客,初一上山。除了張雲卿,其餘人等他一個不認識,但他很有心機,想到如果是喬裝的和尚,念經一定不熟,於是留心,果然不少人在胡念一氣。

燒完三炷香,周連生又裝成內急入到殿後,見那裡有一排住房,均門窗緊鎖,十分可疑。回到城裡向易豪報告,但又不敢肯定。易豪想了想,說:「現在很快就要過年了,如果張雲卿在山上,少不得要購買年貨。當然,和尚也買年貨的,但都是素食。如果他們從城裡買回豬肉、牛肉、魚什麼的,就可以肯定張雲卿在馬鞍山上。」

周連生按吩咐又潛到馬鞍山下,果見在「小年」(農曆十二月二十四)那天,從山上下來幾個和尚,都挑著空籮。他一路尾隨至城裡,這些人在半途換了衣裝,頭上裹了盤頭,扮成山民,自然到了城中就大買、特買肉類。周連生向易豪報告。易豪再與張湘砥商量,決定在大年三十夜全面包圍馬鞍山,以「地毯式」剿滅張雲卿。

大年三十夜,張湘砥全團抵達石背張家。借著四鄉鳴放鞭炮、花炮,派機槍連悄悄把馬鞍山周圍各關卡封鎖了,再乘著夜色從東西兩邊爬上馬鞍山。

觀音庵在北麓山頂,張湘砥下令以強大火力攻擊,誰想張雲卿已人去庵空。恰在這時,易豪發現有一股人向東麓逃竄,即調頭追過去。到了懸崖邊,那些人竟一個個不見了。

易豪留意,發現下面是一個黑幽幽鬼森森的懸崖。眾人大惑不解。其時,已是午夜,四鄉百姓不再鳴放鞭炮,到處靜悄悄。忽見崖下的人都還活著,眾人省悟過來,知道下面沒有危險,一些大膽的士兵喜出望外,為立頭功,紛紛跳下……跳下後無聲無息。易豪感到蹊蹺,正納悶間,崖下有人大叫不要跳,下邊的樹枝已經搬走。易豪方知上當。

當夜,張湘砥率部退至山外,官兵冒著寒冷,枕戈待旦,卻不見張雲卿的任何音訊。他又找來在各路口警戒的機槍手,他們也說從昨晚至今日不見有人經過。

一連守了三日,都無動靜,正準備撤離,忽有和尚從山上下來,請求救助。易豪聽出了聲音,問道:「那天晚上是你在懸崖下提醒我們?」

「正是貧僧。」

「敢問法號?」

「貧僧便是悟了。」

「悟了大師為何今日才出來?」

「慚愧慚愧。」悟了說,「當時張雲卿追殺甚急,貧僧趁黑躲入石洞,一直不敢出來。今日肚飢難耐,又忖張雲卿早該離開,出來想化點齋飯充饑,不想遇上大軍。」

易豪問道:「悟了法師久居此地,想必一定熟知地形。此地,除了東西南北四條路可走,還有哪裡可以逃出?」

悟了搖頭道:「沒有了。」

「那麼,這山中可有大洞?」

悟了點頭:「前些年我的弟子們說過,這山腳下有一岩洞,深不可測,四通八達。」

易豪謝過悟了,將情況向張湘砥報告,並獻計:「張團長,悟了法師說,張雲卿一夥有三四十餘人,糧食不足。他如今躲在洞里,我們何不封鎖各處路口,把他們困死在洞里?」

張湘砥認為此計可行,又令易豪部在馬鞍山執行此計。

易豪留下,做好了長住的準備,在山腳下扎了營,立了寨,四處路口築了工事,架好機槍,專等張雲卿出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一轉眼就是三個多月。在這三個月內,時局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最令張雲卿始料不及的是,原趙恆惕打算出兵征討張湘砥,不料尚未出兵,因趙恆惕拘捕劉少奇與夫人何葆珍,1926年春節過後,中共湖南區委代表夏曦去衡陽與唐生智聯合倒趙。

3月9日,夏曦聯絡長沙各民眾團體召開三萬市民大會,通過省黨部提出之「對付此後湘局主張二十四條」,主要有:打倒趙恆惕,取消省議會,反對聯省自治,請國民黨政府北伐,督促省軍討伐吳佩孚。並成立湖南人民臨時委員會,動員全省人民起來驅趙。趙恆惕難以抵擋,於3月12日發表去職通電,委任唐生智代理省長職務。

張雲卿原以為即使被發現在洞中,一旦趙恆惕討軍一到,就可很快解圍。誰想到趙恆惕下野,張湘砥通電擁唐,湘軍十七團團長照當,照舊在武岡境內剿匪。

張雲卿在洞內一困就是三個多月,眼見末路窮途,只有死路一條。但世事瞬息萬變,好就是壞,壞就是好,好壞隨時可以變換。張雲卿在外的張鑽子,得知趙恆惕失勢,共產黨抬頭,便從這方面鑽營。

前文說過,武岡共產黨首領歐陽東、鄧中宇與夏曦是相交莫逆的同學加同志,夏曦驅趙成功,武岡縣的趙融、劉異也跟著滾蛋,由歐陽東代理縣長一職。張鑽子利用共產黨都是一些青年學生,不知內情,鼓動如簧之舌,為自己開脫,並假意投誠,騙取了農會主席劉卓的同情,以共產黨的名義與張湘砥洽談,要求解除對張雲卿的圍困。

張湘砥提及張雲卿罪大惡極,是溪血案的罪魁禍首。年輕的劉卓說:「這事他們主動向我解釋了,說純屬子虛烏有,是易豪為了報仇,有意造謠,如果有其事,《大公報》會有披露。《大公報》本人每天都看,確實不曾看到。另外,我有位姑父在溪,那一年,我恰好去了溪,也沒聽說。」

張湘砥有點不信,問道:「你在那裡呆了幾天?」

「一天。沒借到錢,只好匆匆趕回。」

「你和姑父或表兄弟交談過?」

劉卓點點頭:「談過,一談起我姑父就切齒痛恨,他家也被搶了。」

張湘砥搖頭嘆道:「如果你再多住幾天,或許就能知道得更多。」

劉卓說:「如果張雲卿真是十惡不赦,還來得及調查,一旦查實,正好利用這次機會,將他扣下,交給全縣人民公審,如此,豈不比大動干戈好得多?」

張湘砥贊道:「這是個好辦法!」

劉卓道:「所以,解圍是最好的,一旦他狗急跳牆,衝出來,我方也難免有傷亡。另外此事只能我倆知道,更不能讓易豪知道,張雲卿生性多疑,一旦易豪突然退兵,他必有防備,不肯入圈。」

商量妥當,張湘砥便以「顧全兩黨」團結為由,下令易豪解圍。易豪果然難以接受,撤退前利用心理戰術想製造張雲卿部下內訌,但沒有成功。

張雲卿解圍後,仍據石背張家。此時,系農曆三月中旬,陽曆五月初,劉卓準備起程去溪調查陳家寨慘案,臨走前,接到省農會的急電,招他去長沙籌備省農協代表大會。他只好將此事交給共產黨員鄧成雲。

鄧成雲喬裝潛往溪,查實了張雲卿令人髮指的暴行。為穩住張雲卿,回來後他代表劉卓邀請張部入城接受培訓。但張雲卿狡詐異常,不肯就範。

鄧成雲回到縣城,已是7月,農民協會正風起雲湧,但也受到土豪劣紳的阻撓、特別是北鄉豪劣夏雨民仗著家中財勢,糾集一夥同黨公開和農協對抗,破壞革命。鄧成雲與張湘砥商量說:「張雲卿以易順滿遭你暗算為借口,不肯進城。依我看,正好利用這次機會,要他去北鄉彈壓夏雨民,張團長事前在那裡布下天羅地網,待他進入伏擊圈,打他個措手不及!」

張湘砥認為此計甚妙。也是張雲卿命不該絕,鄧成雲從溪回來的第二天,縣黨部接到省委急電,稱北伐軍大部隊將抵達湖南,要求各縣派兩名代表去長沙召開歡迎大會。

那晚上歐陽東拿著急電來到鄧成雲房裡說,北伐歡迎會是一件大事,兩位代表不能少,劉卓仍在長沙,但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