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沈鴻英謀奪武岡城 張雲卿策劃還魂計

「我用借刀殺人之計。借沈鴻英實力對付他們……胡兒,一旦攻下武岡城,下一步我又是什麼打算?」

蒲胡兒撒撇嘴道:「這還不知道!一旦攻下武岡城,下一步就是慫恿沈鴻英去攻打邵陽———然後武岡城就成了你的一統天下!」

張雲卿搖搖頭,得意地說:「你也太低估我了,難道我會是這種水平嗎?」

話說張雲卿被困觀音岩洞,彈盡糧絕,聽張鑽子說有辦法挽救,喜出望外,抓住他的肩道:「鑽子,你說!」

張鑽子得意起來:「這次我出去是久了一些,卻辦成了實事。我知道兄弟們兵困岩洞,鍾雪華如黃鶴一去,劉異、梅滿娘也難自保,於是靈機一動,決定投靠共產黨。」

「共產黨?你不是說共產黨恨我嗎?」

張鑽子搖頭擺腦:「恨當然是恨,但只有了解內情的人才恨你。可真正的共產黨誰知道我們的底細?這一次,我正是利用這一點,和武岡共產黨的第二號人物拉上了關係。」

「誰是二號人物?」張雲卿伸長了脖子。

「劉卓,老家南橋鄉,離朱雲漢據地——花園不遠。他本是破落地主家出身,因天資聰穎,早年考入北京大學,師從李大釗,並深受賞識,因此,也就接受了共產主義那一套思想——」

張雲卿打斷張鑽子:「劉卓,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他有一位姑父在溪,與易豪同寨。當初易豪與思思學校的共產黨頭頭歐陽東接觸,正是劉卓牽的頭。」

張雲卿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我想起來了。你說他向姑父借錢去北京讀書。現在他回來了?」

「今年初他就畢業了,返家途中路過衡陽,正巧國民革命軍第八軍政治講習班在衡陽招生,專門培訓各地農運骨幹。劉卓於是報名參加,結業後被湖南省農民協會派回武岡搞農民運動。」

「你是怎樣與他接上頭的?」

張鑽子看著尹東波笑道:「這事還多虧老尹的岳父成全。我開始並無把握,只知道老尹的岳父彭斌老先生是農民協會的活躍分子,就主動找他想辦法。恰巧劉卓也在他家,原來他倆是師生關係。彭老先生並不認識我,我說是尹東波的朋友,他就十分窘。劉卓當場就說:『彭老師,你不是有位在地方部隊做事的女婿么?我們的革命正需要武裝,如能說服他棄暗投明是件大好事,我一聽喜出望外。」說到這裡,故意停下。

張雲卿咽著口水:「老尹的岳父答應沒有?」

張鑽子搖頭:「這個老鬼是個死要面子的人,對他的土匪女婿總是恥於說出口。他支支吾吾,剛好給我有說話的機會。我搶過話題說:『我和尹東波是一起的。我們早就想棄暗投明,可一時又找不到真心愿意收編我們的靠山,所以一直拖著。劉卓一聽很高興,詢問我們有多少人槍,我當然誇大幾倍。他連連說好,一支這麼大的部隊若投入到革命陣營里,一定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他問過溪陳家寨的事么?」張雲卿仍有幾分擔心。

「沒有!他根本不提這件事。」張鑽子唾沫飛濺,「他怎麼會問呢,哪個土匪沒有一筆血債?反正他們急需用人,這就夠了。」

張雲卿點頭道:「說的也是。不過,易順滿已有先例,前車之鑒不能不防。」

「那當然,這個我也跟他談了。他向我保證,說共產黨辦事說話歷來算數,要我們相信他。最後越談越投機,就把我們目前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他。」

「他是什麼反應?」張雲卿的心又一次提起來,「他是不是懷疑我們走投無路才想到投誠?」

「這想法是有的,不過他沒說出來。他說只要你們是真心投靠革命,他可以用農民協會的名義說服張湘砥退兵。」

「張湘砥會聽他的嗎?」

「聽他那口氣,張湘砥可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在這國共合作時期,共產黨代表了一派勢力。」

張雲卿道:「事關重大,我總覺得不宜草率行事,應該多多了解,多多交談。」

「正是這樣,我才在外面呆了三個月時間。第一次交談之後,我就在彭老先生家住了下來,開導他說:『你女婿是土匪,名聲不好聽,這回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旦老尹轉為國民革命軍,你這位岳丈大人也跟著臉上光彩。佛家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古有許多名將都出身綠林,武岡宋朝的楊再興就是一例,就是現在的湘軍著名師長陳光中也出身綠林。』我的一席話果然說服了他,表示願意從中說合。過了幾天,劉卓又來到彭家,這一次他提到了陳家寨慘案——」

張雲卿就緊張起來,問道:「你如何回答他?」

「我沒有從正面答覆。」張鑽子說,「我先說了我們與易豪的恩怨淵源,然後反咬一口陳家寨是易豪縱火燒的,把罪狀推到我們頭上。在劉卓面前,我指天發誓,大叫冤枉。最後,劉卓說,如果我說的是實話,他馬上向張湘砥解釋。」

謝老狗插嘴道:「他能解釋得清么?就怕張湘砥不信。」

尹東波白了他一眼:「這種事誰也解釋不清,張湘砥本身也在黑處,我看這事有幾成把握。鑽子,真有你的——當然,我岳父也在中間起到了關鍵作用。」

張鑽子得意之狀不言而喻,接著又說:「劉卓臨走要我放心,他會在近日儘快把事情辦妥。本來我是要跟他一起去縣裡見張湘砥的,我也是估計你們有可能斷糧,情急之下冒失突圍,正好中了易豪的圈套。所以,我來不及和劉卓商量,就匆匆趕了回來。滿老爺,剛才弟兄們都去洞口乾啥?」

張雲卿道:「易豪派了人在外面嚎叫,鼓動弟兄們出去投降,還說只殺我,尹東波以下的弟兄都可以饒恕。」

「每天都是這樣的么?」

張雲卿說:「今天才有的事。」

張鑽子擊掌道:「可見劉卓已經跟張湘砥談妥了,易豪可能是得到了撒退命令,狗急跳牆,採用這最後一招,引誘你們上當。」

張雲卿點頭:「我估計是如此。幸虧你回來得及時,再過幾個鐘頭,我真要突圍了。你這次立了一大功!」

張鑽子臉放紅光,掃視一眼道:「弟兄們,黑暗的日子結束了,明天,最遲後天,易豪的部隊就要撤走。」

後半夜,張雲卿遣尹東波出洞打探,果然發現易豪及部眾正悄悄撤走。

天亮了,馬鞍山周圍各路口的崗哨一夜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張雲卿為了慎重,仍不敢貿然出洞。又在洞內堅持了一天一夜,才趁著深夜摸回石背張家,大家飽吃了一頓飯。

過了兩天,一位自稱鄧成雲的年輕人來到石背找張雲卿。張雲卿把他請入客廳,試探地問:「鄧先生,劉卓會長很忙吧?」

鄧成雲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劉卓同志當然很忙,他是湘西南農民協會的領導,很多重大事情都離不開他。」

「那麼,鄧先生能不能全權代表劉會長?」

鄧成雲鄙夷地看了張雲卿一眼,說:「我和劉卓屬同志關係,在組織里,地位是平等的。我們正準備籌辦農民協會,需要擴充武裝力量來建立自己的政權。聽劉卓說,張先生出身貧苦,根子正,又心向革命,因此,我們這次從中說合,解除了對你的包圍。」

張雲卿連連道:「謝謝,謝謝。我家祖祖輩輩出身佃農,到我這一輩命更苦,不到十歲父母雙亡,給地主張光火家放牛,受盡了折磨,那時候我若知道有一個專為窮苦人鳴不平的共產黨,肯定舉起雙手擁護。」

鄧成云:「現在覺悟過來也不遲。你是窮苦出身,按道理該站到勞苦大眾一邊。從即日起,把你的舊部都召集起來,清點一下槍支、彈藥,辦妥後領著隊伍來城裡找我,我給你派一位指導員,負責政治工作,以後你們的任務就是維護農會的安全,對付那些有反抗情緒的土豪劣紳!幾天時間把隊伍拉進城去?」

「不不不!」張雲卿連連擺手,「我們不敢進城,弟兄們一聽到『進城』二字心就發怵。」

「這是為什麼?」鄧成雲不解。

「鄧長官應該聽說過水西門外易順滿的故事,那個墳塋掩埋了一大堆……」

鄧成雲明白過來,說:「這次你一百個放心,我們共產黨做出的決定,沒有人敢從中作梗。更何況張湘砥團長也是位通理的正義軍人。」

張雲卿仍搖頭:「他算什麼正義軍人,拿易順滿的事來說,先是說收編人家做補充營營長,人家一就範,臉一變,活生生殺一個幫派,太殘忍了。我不幹!」

鄧成雲不高興地說:「你的手下是如何向劉卓許諾的?一下子就不幹,這不是出爾反爾么?」

「我沒說不跟你們干,只是不願進城。人總該有點防範意識吧。如果不進城,鄧長官一道命令,你指東,我張某就絕不向西,一切聽從指揮。」

鄧成雲皺皺眉頭:「關鍵的問題並不是你肯不肯聽指揮,而是你的部下素質太低,需要向他們灌輸一系列的革命道理。一旦他們懂得共產主義理論,不用發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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